第三十六章 鳳翎

書塾下午的課比較少,所以早早的就散了學,徐長清收拾好東西出去時,院門口來了不少各府的家丁和小廝,甚至還專有用轎子來接送的,果然都是些達官顯貴的子弟,連幾步路都走不得。

徐長清不禁暗自腹緋,不過等他出了門後,發現將軍府的小廝也是早早的過來了,徐長清這才愣了下,隨即問道:“你中午沒有回去嗎?”

小廝回道:“少爺,小人中午回去了,方才剛剛過來接少爺散學。”

徐長清點點頭道:“以後不必每日來送我,我已經認得路了。”

小廝卻是小心冀冀道:“這是戰將軍的吩咐,讓我每日護送少爺,不能有絲毫閃失……”

徐長清一聽是戰無野吩咐的,不由的想起中午的食盒,那些菜他雖是不喜,但好歹確實為他解了圍,也就不好說什麽了,遞過書袋便默默的回府,反正小廝是將軍府的小廝,隻會聽戰無野的吩咐,他說的再多也沒用,況且也沒人會聽。

將軍府男子居多,戰老將軍和戰無野平時極少露麵,尤參軍也整日忙著府裏內外的大小事,剩下的便都是些下人,個個守禮不多言語,所以還是比較冷清的,徐長清進了府後便直奔自己的院子。

雲姨卻是早早在屋子裏等他,將軍府女人頗少,平日皇帝賞下來的精美布帛都堆積如山,自從她進了府後,那些布帛就都由她做主,雲姨平時想來無事,出門的話又很麻煩,因為尤回早早便對她千叮萬囑,不可一人外出,一定要有他隨行,或者至少要跟兩個隨從才可以。

而雲姨在京城裏也沒什麽朋友,所以也就不常出府,最近這天冷了,便一直在府裏和幾個老婦用布料和好棉裁製些新的冬衣備著,還有府裏人用的被褥,畢竟在外麵找人做不放心而且也不省錢,索性也就一起做了,再置換上新的窗簾幔帳,一時間倒顯得肅嚴冷淡的將軍府有了些溫暖的人氣。

正好今天將軍手下的幾個夫人登門拜訪的,與雲姨聊天時,聊到孩子念書塾用的東西,雲姨這才想起沒給徐長清做棉墊,當即用了塊做枕套剩下的淺粉色的素錦給徐長清做了隻坐墊,還在墊子一角繡了兩朵薔薇花以做記號,裏麵塞滿了厚厚的棉,摸著即溫暖又舒服。

徐長清坐了一天的硬板凳,確實有些屁股痛,見雲姨給他做了墊子很是高興,忙像小時候一樣討好說:“謝謝雲姨。”然後急忙拿起來看。

墊子四周壓了花邊,做工極好,還縫了帶子可以直接綁在凳子上,不用擔心掉到地上弄髒,徐長清摸了摸,料子很軟,棉也很厚實,哪裏都滿意,隻是……顏色為什麽是粉色?

徐長清瞄了瞄雲姨,卻也沒直接說出來,這東西雖小,但做出來也不容易,就算顏色有點差強人意,也不能辜負了雲姨的一片心意,依然歡歡喜喜的收下了。

雲姨又詢問了下夫子授課的情況後,才囑咐了幾句離開了,徐長清把墊子小心的擺在床邊,然後起身便去了書房,從書袋裏拿出筆墨,專心的做起夫子留下的課業。

直到晚飯時才足足寫滿了十張大字,拿起來吹幹了墨跡,輕放到桌旁。

此時廚娘已做好了晚飯,一個豆腐丸子,一個素鹽花生,還有一個酥鯽魚,主食是新蒸的米飯和南瓜餅。

許是學習累了,徐長清胃口極好,吃了些豆腐丸子和花生及兩塊餅後,才停了筷,到院子裏稍走了一會,邊走並將剛才默寫過的內容再默背一遍後,才回身去洗浴,洗浴用的水廚娘早已經放好了,他直接進去,關好了門後,除了衣衫,進入那玉池之中時,被熱氣一激,微有涼意的皮膚不由的溫熱起來,徐長清慢慢坐下,閉目進去空間,此時紫紫正在修煉,徐長清也沒有打擾,而是去了山洞裏,紫紫收集的東西都存放在山洞中,有兩壇子蜂蜜,一些薔薇花瓣,釀的幾壇果子酒,還有蜂蜜花瓣醬,徐長清在其中找了找,最後打開了一個裝幹花苞的壇子。

裏麵裝得是白色的幹花苞,紫紫前兩天跟他說過,那株粉薔薇又變異了,開出了一些白色花瓣,比粉花瓣好,隻是有點少,讓他省著用。

徐長清挺喜歡這白花瓣的香味,所以泡澡時這幾日都有用上,拿出來用棉布一包扔在池底,一會的工夫,花苞裏的靈氣和那淡雅的香氣便溢了出來,這白花的香味比粉花還要更加的內斂,但是味道卻極為好聞,少了一股薔薇的濃鬱,多了點清香,淡淡的,清而不膩,若是用手指捏了一下花瓣,汁沾在指間,那指間一天都會帶著那股清香味。

徐長清閉上眼盤腿在水池裏轉了一圈小周天,直到水裏的靈氣差不多被他身體吸收盡了才起身,因為靈氣在身體內外充分的洗滌,幾乎不用搓洗身子就已是幹幹淨淨,走出水池順手扯過軟布擦幹了身上的水珠,才去內室取出一套略為寬鬆的便服換上。

徐長清不習慣披散著頭發,這會讓他又記起自己上一世終日披發掩麵的樣子,所以即使是濕發也仍然梳順挽成髻,用一枝不起眼的綠竹枝固定住。

這幾日天氣驟冷,夜晚的風隱隱刺骨,徐長清猶豫了下便回到了書房,坐在椅子上將夫子給的書一頁一頁專注的看著,即使看不懂,也想要盡量的背下來。

這時燭光微微一顫,徐長清似感覺到什麽一樣,突然抬頭望向窗外,或許是養靈術練得有些時日,略有小成,也許是那銀狼身上自有一股靈氣所在,所以每次它來時,徐長清都會若有所覺。

於是放下手裏的書,披了件雲姨給做的棉質坎肩,便急忙起身向院子走去,這幾日雖然有寒風,但月色依然明亮高遠,映在地上如落了一層白霜。

徐長清轉步來到大門處,果然看到銀狼正四肢矯健的站在門口,身形極為強壯威武,一雙淡藍的眼睛盯著徐長清,不過嘴裏似乎叼著什麽。

徐長清走近了一看,不由汗了一下,它嘴裏……似乎咬著一隻雞。

銀狼見徐長清走過來,便把雞扔在地上,可是徐長清卻在原地打量著,它等得有些不耐,四腳開始在原地不滿的踱著,最後索性低頭用一隻爪子把雞直往徐長清方向撥動。

徐長清見他的動作,不由的失聲笑了,他當然知道銀狼的意思,無非是要他做給自己吃,否則又怎麽會咬著不吃送到自己麵前來,銀狼用爪子撥了幾下後就更加不耐煩起來,尾巴幹跪卷著徐長清的小腿直往雞這邊帶。

徐長清這才順著它的勁走到跟前看了看,隨即露出一臉的驚訝,認真的打量了起地上的雞,顯然不似普通人家的家養雞種,雖然已經咽了氣,但火紅的花冠,和身上長長的五彩鳳羽,在月光下極為耀眼,徐長清甚至能感覺出雞尾的那幾根五彩尾翎已經稍具靈氣。

這明顯是一隻罕見的五彩鳳雞,不由的看了銀狼兩眼,不知他在這京城之內哪叼來的這等稀罕野禽,這是有銀子也買不得到的珍品。

銀狼見他在看,便趴在旁邊半眯著眼,尾巴在徐長清腿邊不輕不重的掃啊掃啊。

徐長清隻好一隻手拎起雞,心下有些後悔的想,自己當初給他做熟食究竟是對還是錯,不過,現在才想要後悔已經晚了。

隻好拎著雞認命的往廚房走,邊走邊琢磨,這銀狼莫不是太聰明了?他不過隻是給它做了一點熟肉吃,今天就懂得捕獵它喜歡的食物帶過來讓他弄……

就是人……也不過是如此吧?

其實徐長清對弄吃食並不反感,反而是很樂在其中的,以前若有食物可以讓他燒煮,就說明至少兩頓不用再挨餓了,所以這種愉快漸漸的就變成了習慣。

處理雞的時候,拔下來的毛徐長清沒舍得扔掉,而是洗幹淨了找來一個布袋裝了起來,因為這五彩鳳雞的毛實在是太漂亮了,扔掉了可惜,挑了尾巴中三根靈氣最足的尾翎拿進空間給紫紫把玩,玩膩了插在玉瓶裏也可做裝飾。

剩下的墊上皮錢,可以做成雞毛毽子,軟羽則做成墊子可以即保暖又不聚潮,邊想邊隨手送入了空間裏。

雞毛內髒都處理完後,他將雞頭,雞翅,雞爪,雞大腿各自剁好,如果整隻雞烤需要醃製,最少要二個時辰,所以隻能局部分開烤節省時間,用水洗幹淨雞血,再取些空間裏的水微微的澆一下,並反複揉搓著雞肉,待水裏的靈氣慢慢滲到雞骨和雞肉裏,再拿出來淋幹,裏外反複塗抹幾層蜜醬,調料和果酒,而剩下的雞架和內髒也不能浪費,一起扔進水中浸泡著,雞架泡好帶靈氣的水後,抹上果醬和調料烤著一樣好吃,內髒則是切好串上鐵鉤放上調料略微一烤就可以吃了。

這樣樣件件的,等徐長清弄完已是戌時,銀狼胃口大,一隻雞恐怕還不夠,順便他又把廚房裏剩下的鯽魚除刺剔肉,剁成魚肉醬,和著麵粉及山洞裏的水加上調料捏了一碗魚肉丸,味道極為鮮美,徐長清吃了幾個,一點腥味都沒有,口感好極了。

想著哪天做一點給雲姨吃,她肯定會喜歡,但想到雲姨若知道他學著下廚,恐怕又會說這是女人的活計,要他不要做,這樣那樣的多生事端,想想也就罷了。

洗幹淨了手和臉,徐長清將做好的東西端了出來,一眼便看到銀狼正靜靜的趴在門口,朝著門內看,這頓鮮香烤雞,徐長清做得時間不短,換成一般人在門外站著都恐怕等不及,何況是隻動物。

但銀狼無疑是讓人另眼相看的,狼對於它覺得值得的東西,是最有耐性的,即使時間再長也會耐心的等下去。

徐長清一出來,香味就飄了過來,狼銀聞到後立即抬起頭,然後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銀毛,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徐長清手裏的東西。

徐長清卻是將盤子放到院裏海棠樹下的梅花玉桌上,腋下還挾了個小毛毯鋪在石凳上。

銀狼見徐長清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沒有朝它這邊走,不由愣了下,然後朝門裏走了兩步停了下來。

徐長清一臉的笑意,彎腰向它招手:“你不進來的話,這燒雞可就沒有了啊。”說完拿起一隻烤得香噴油亮的雞腿故意朝他晃了晃。

銀狼顯然明白他的意思,眼睛盯著雞腿不放,半響終於往院子裏邁進了第一步,一開始是猶豫的,但隨著進了院子後,步子便快了起來,到後來幾乎一下子衝到徐長清麵前,然後嗷嗚一口……咬住了那根剛才一直在它麵前“耀武揚威”的雞腿。

徐長清雖然心中忐忑,但見它下口精準,沒有咬到他手,才放心下來,將盤子放到地上,然後摸了摸銀狼身上油亮的銀色長皮,喜愛之情溢於言表,之前烤雞的幸苦,在看到它狼吞虎咽的吃相後,也就煙消雲散了,反而有種滿足感,似得到了回報一般。

銀狼吃完了雞腿,並不自己尋食,顯然是要徐長清繼續喂它,直用前爪勾著徐長清的褲角,趴到他的腿上。

但它實在是太沉了,身上看似毛發蓬鬆,實際上肌肉遠比人要結實得多,塊塊如鐵石一般,無奈之下,徐長清隻好坐在地上,毯子鋪到身下,這樣一人一狼都舒服多了,靠在一起邊喂著它,邊撫摸著它身上的毛發。

雖然天寒,但銀狼身上暖乎乎的,如一隻火爐一般,倒也不覺得冷。

一隻雞很快就被它吃幹淨了,連骨頭都不剩,連帶那一碗魚丸也進了肚子,一開始喂時徐長清心裏多少有些緊張,後來見它下口十分有分寸,從不咬他的手,也就放心下來。

銀狼吃完了仍然意猶未盡,用兩隻前爪摁著他的手,然後反反複複的用舌頭舔著他手指,讓徐長清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手可不是雞爪,不可以用牙細細的磨啊,磨也磨不出雞爪的味道的。

最後在徐長清再三言語商量之下,才放開了爪子,隻是改舔為嗅,慢慢的用鼻子拱著他溫暖的手心,似在留戀著他手裏雞肉的味道,又似在向他玩耍撒嬌。

徐長清目光頓時柔和起來,低頭看著它,手並沒有立即收回來,而是帶著淡淡的笑容,輕輕的給它梳理起下顎的軟毛。

銀狼也極為享受的抬起頭,半眯著眼允許他在自己嘴巴下“為所欲為”。

過了幾日後,徐長清用那隻五彩鳳雞的羽毛和著皮錢做了幾隻雞毛毽子帶到學堂,拿出來後立即讓江決為首的那幾個小子一搶而空,從而在書塾裏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雞毛毽賽事。

其它學生見那毽子上的雞毛顏色豔麗奪目,踢得時候不斷的在空中翻轉極為耀眼,別提有多眼饞,個自回府後頓時一陣抓雞拔毛,雞飛狗跳,之後個個人手一隻,隻是都沒有江決那幾個人的毽子漂亮好看。

江決幾個人自然是有股子優越感,也知道徐長清給他們的是用最好的雞毛做的,心裏都領他一份情,與他也更加親近起來,開始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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