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徐長清將這支玻璃種玉簪帶上後,掌櫃端量半響不住的點頭,按理來說,大多數的人買玉是想用玉飾來裝扮美化自己,而自己的東家卻是恰恰與人相反,玉飾戴在他的頭上,都甚為出彩,即使是塊不起眼的劣質玉,也仍然能格外迸發出三分美感,這種抬玉的氣質跟那帝王綠一樣,極為罕有,對於賣玉這一行,也無疑可遇不可求的,實在是讓人即驚喜,又羨慕。
徐長清自己看不到,所以也就一無所覺,戴上玉簪也是例行公事一般,心中想得卻是這幾件玻璃種翡翠若是賣不出去,就讓人把庫裏壓得那大塊玻璃種切開了再做一張玉席,他身下這件不知被多少人眼饞著,因為是自己用著,所以掌櫃一直沒賣,索性便再做一張,然後將蘭色這件售出去,這又是一大筆銀錢,其實相比之下,徐長清還是更喜歡靈氣足一些的玻璃種,盡管它沒有色,但種夠老,質夠細,水頭更足,透明的顏色出更加內斂自然。
正好下午的時間不用去書塾,因為禮儀課已授完,隻需要聽一上午課,便可以自由回府,時間上也充裕,不過,頭一年童試時他已是秀才,兩年後就要正式參加科舉,在學業上絕不能荒廢,反而要更多費些心思,所以閑時大多都在後院看書或寫寫大字,但掌櫃一直要他在前店裏露露臉,說了不止一遍,於是,也隻好將讀書的地方移到了前廳來。
果然,一下午的時間進店的人中,竟有一半問及徐長清頭上的那支玻璃種發簪,陳掌櫃樂顛顛的將德子做好的幾個樣式拿出來給客人看,因為玻璃種一向不被人看好,但徐長清買回來的這塊,可以說是玻璃中的極品,即使如此,買得人也不多,所以德子在雕工方向狠下了工夫。
除去玉質,件件雕工精美,本身因為玻璃種是透明的,雕時上便更費工夫,最先賣出去的是一支女眷所戴的發釵,釵身弧度自然而微曲,形似一隻樹枝,尾部卻是生出一片樹葉迎風招展,釵身與樹葉通體透明,妙在樹葉中的脈絡上有那麽幾條綠絲,格外的喜人,而葉片上,則趴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金蟬,整隻都是用黃金雕成,做得十分精致,連翅膀紋絡都看得清楚,那女眷一見之下便愛不釋手,不舍得放下。
單看這手工便是不菲,那位女眷也並沒有講下多少價,最後還是買了下來,一臉肉痛及欣喜的與隨身的丫環捧著盒子離開了。
徐長清坐在那兒看了會書,也有些累,便起身活動活動,到後院看了看,院牆邊又蓋了一處屋子,特意讓馮滿加厚牆壁,不僅夏天遮陽,冬天也能擋寒,人在屋內雕玉還能少遭不少罪。
徐長清因為一直沒舍得將馮滿送回去,久而久之江決也就忘了這碼事,後來提及想要替馮滿贖身,他這才想起,事情倒也順利,畢竟馮滿在江府隻是一個打雜的下人,而江府從來就不缺下人,自然也不在乎少這麽一個兩個,拿去賣個人情倒也和算。
之後江決也沒少從徐長清的玉店裏拿玉,才出的新品都會讓僅著他,都給得他最便宜的價格,他拿到手後去府裏討好娘親及幾個哥哥妹妹,這幾年家裏家外混得是風頭更勝了。
馮滿也就一直留在了店裏,雖然賣身契無論在誰手裏都是做下人的命,但是明顯留在徐公子這裏比江府要好的多,首先吃穿就與以前天差地別,每個月徐公子都有給他不少餉銀,但因住在這裏吃穿都不用花錢,所以積攢下來倒是不小一筆數目,手裏有了銀子,心裏自然高興,做工也更加精細,平日他做的最多的就是木工活,玉器店裝玉所用的盒子,全是出自他手。
因為店裏售玉極多,所以盒子用起來比較快,徐長清每隔段時間都會買來名貴木材給他,馮滿每日要做的就是,用木材製作出精美的木盒來置玉,可以說大苑美玉不僅玉飾精美數一數二,其置玉的盒子也堪稱精品,長得,短得,方得,圓的,六角的,樣樣件件,林林種種,無一不拿手。
裏麵全部附上柔軟的錦帛,雖然盒子都不大,但每一批都是變著花樣的設計出來的,從外觀到裏麵的凹槽都極盡工巧匠之能事,盒不僅是用材名貴,雕得花樣更是精致,盒底都有大苑美玉的字樣,多少名門閨秀買回了大苑美玉的玉飾,哪怕收藏著,也不舍得扔掉放置玉飾的盒子,由此可見一斑。
徐長清去的時候,錢遠正端出用用井水鎮了半天的綠豆湯,裏麵早已放了冰糖,此時喝著沁甜解暑,連桶端到涼亭,拿了碗出來,便招呼院子裏的人過來喝,見他們喝得爽,徐長清也盛了一碗,別說,錢遠的手藝就算端來碗白開水,也比別普通的白開水好喝。
幾人都紛紛過來跟徐長清打招呼,亭子裏放著石凳,徐長清讓他們都坐下來喝,別站著,正好虎子嘴饞,老早聞到聲了,跟掌櫃子打了聲招呼就溜了出來,小跑過來就倒了碗兩三下喝掉到了,喝完直吧唧嘴,爽得透心涼。
徐長清卻是用手敲了他一記,然後讓他端上幾碗給前廳掌櫃和帳房及其它夥計送去,又從袖子裏摸出錠銀子,使喚他再去買些果子糕點,這天太熱,讓人提不起精神,買點東西讓大夥休息一下。
然後起身想給院子裏他帶回來的幾條流浪狗倒些水,剛拿起水舀,便被一邊的阿順和阿德搶了去。
徐長清隻好去了廚房,這幾年在灶台上,錢遠又教了他不少,雖然錢遠不知道這東家為什麽對做吃的這麽感興趣,但是顯然也是精通這一行,做起菜來竟與自己味道相差無幾,若這不是東家,他早已起了收徒之心,不過他能感覺出這位小東家似乎一直將他視為師傅,對他極是尊敬,錢遠自然也對他親近,即是恩人又是東家還是半拉徒弟,想不親切都難,一些壓箱底的手藝也都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說起來徐長清現在的手藝已是爐火純青了,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剛才讓虎子買回來的兩塊新鮮的肥瘦相間的羊腿肉,被徐長清洗淨,用空間的水浸泡了著,然後趁這時間將一些調料備足,銀狼最喜歡吃肉食,隻要是他做的肉食,無一不吃,而且喜歡吃辣味,順道也備了點胡椒粒,最後再從空間裏取出三小瓶果酒,果醬和蜂蜜。
然後將羊腿撈出來,將肉切成塊,再用濕竹簽一一串好,塗勻了調料後,便放到灶火上慢慢烘烤,他專門讓馮滿找人做了這麽一個可以方便烤肉的鐵架,烤肉是錢遠的拿手絕活,這東西最講究火候和佐料,尤其是烤羊肉,徐長清跟著他幾乎學得**不離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稍烤了一會,便將果酒及蜂蜜塗在肉質上,放到邊上,等過一會兩樣慢慢摻入肉中後,再繼續烤,烤一會再塗一層,這樣來來回回幾下,香味就傳得後院皆是,味道香得連錢遠都不禁直咽口水,心下暗讚,這東家燒肉這手絕活可真是比自己還拿手,隨即想著是不是進屋混一串吃,誰知虎子卻搶了先。
結果徐長清卻是半支沒給,將手裏烤好的收在一邊,讓他們誰饞誰自己烤去,買回來的羊腿還有很多,別搶他烤好的就行。
錢遠見狀知道他怕熱,便樂嗬嗬的擼著袖子上陣,將剩下的肉全烤了,把整個店裏的人吃得個個嘴裏冒油,雖吃的滿臉大汗,仍然甘之若飴。
這麽熱的天,徐長清若不是想著給銀狼弄點吃的,根本都不想靠近這火灶,弄得自己一身汗不說,衣服上也帶著煙氣,自然不能將這辛苦烤得肉串拱手相讓。
將涼了的十幾串羊肉再塗上一層果醬後,便小心的用油紙包了起來,見時候不早,便起身回府,剩下的東西就隨著他們折騰吧。
剛一回去,廚娘便拿來一封信,是管家帶過來的,徐長清將羊肉串放到桌子上,立即接過展開,不出意料,是雲姨的信,上麵是她的字跡。
三年的時間,雲姨一共回來了兩次,第一次是生完產後不久,因為心裏擔心著徐長清,硬是起榻回來看看,那時臉色不太好,顯然生了孩子大傷了元氣,孩子也是因那一次胎動,雖然後來保住了,但一生下來便是先天病弱體質,幸好有神醫在,否則恐怕生出來就咽氣了。
給孩子調理了一個月,才慢慢見好,但是不能見風及遠行,也就留在那裏沒有帶回來,雲姨隻在府裏住了幾日,見徐長清一切都好,便放下心,這幾日住下來覺得自己精神頭比以前足,身上也有勁,不過心裏擔心著那邊的兒子,住了三四天就匆匆的回去了。
第二次回來是在年前,特意回來過個年,然後看看侄子,笑說怕自己離得久了,徐長清都會不認得她了,然後給徐長清帶回幾套她做的衣服鞋襪,隻是沒想到他長得快,衣服做小了一些,這次住了有半月有餘。
但有些奇怪,神色看向徐長清時常有些擔憂,徐長清隱隱覺得這次回來雲姨好像有點變了,目光有說不出來的意味不明,神色複雜,常常看著徐長清不自禁的落下淚來,害得徐長清以為他那未見麵的小弟弟又有了什麽變故,結果雲姨卻是摸摸他的頭,直說自己的不是,還說了很多關於徐長清小時候的話,接著又要他好好照顧自己,好好讀書,還隱隱的提及戰無野,話中意思雖未挑明,卻是卻在暗示不要走得過於近。
徐長清聽著有些二丈摸不到頭,以前雲姨是希望他能與戰無野好好相處,可是離開了兩年,卻又是相反的態度,讓他疏遠,這種反差實在是有些不解。
他和戰無野這幾年雖不說有多親近,但至少沒再像以前那麽劍拔弩張,互不順眼,而且同住一個府內,抬頭不見低頭見,突然無事疏遠他,豈非顯示自己是一個喜怒無常之人。
不過這些話,也不好對雲姨說,他心下有數就行,平日保持正常關係便可以,自然不會太與他親近。
年前雲姨住了大半個月才回去,徐長清也沒有讓她再住下去,畢竟那未見麵的小弟身體骨弱,天天藥罐子掛著,若再沒有娘親在身邊,豈不更讓人憐惜,聽姨娘說他比自己小時候還要瘦弱,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但仍然受不住長途跋涉的勞頓,老聽著雲姨念叨著,徐長清心裏頗有些想念,實在是想跟著去一趟,但又走不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著麵,雲姨走時,徐長清將空間裏這幾年玉蠶產的繭,抽絲織成的一匹絹帛給雲姨帶上,讓她平時無事做些衣服給小弟,這些玉蠶絲對他的身體也極有好處。
因為雲姨這兩年不在身旁,所以給他來信也很頻繁,信中會交待他一些衣食上需要注意的事,及小弟的日常的瑣事,徐長清看得津津有味,待把回信寫完,吹幹墨跡放入信封中,天色已晚。
徐長清將信交於管家後,回來吃了晚飯,便去洗了個澡,換上一身玉蠶絲織得玉白內衫,小山裏的玉蠶因為有靈氣溫養,長得快生得壯,而且吐得絲也極佳,如今已攢了不少蠶繭,前些日子又紡了一匹絲絹。
紡紗的人見了都忍不住讚歎說是少見的好絲,用那玉蠶絲織成的料子,再做成內衫,穿著不僅舒服,還極為輕爽不沾身,整件內衫疊在一起隻有大概兩枚銅錢大小,由此可見玉蠶絲的輕薄在絲中也是極為少見,光摸著就讓人愛不釋手,一件衣幾乎千金難買。
回屋時,便見到銀狼正側趴在他床下的玉墊上,有一搭無一搭的輕掃著尾巴,一見徐長清推門走進來,便立即用嘴巴叼住眼前那隻油包,站了起來。
然後四腳如同帝王巡視自己領土一般,踱著步子走了過來,然後低頭嘴一鬆,將油包扔至地板上,扔然理所當然的趴到徐長清腳邊拱了拱他的腿,動作的內在意思是它餓了,要徐長清趕緊打開油包給他喂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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