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我允許你的掌心把握我的命運。”◎
林逾靜的夢從來都是雜亂無章的, 特別離開陳京澍的這七年。
混沌交織的黑與白,血腥與荒草地的塵與土。
已經很多很多年,沒夢到她心動的伊始。
是北方校園的初秋穿堂風輕撩她裙擺, 是整杯熱水被壞姑娘灌進她皮膚,灼燙又窘迫之時。
少年如破天光地自人群中出現,堅定不移地將她護到身後那刻。
是第一次有人偏愛於她, 告訴她,“紙老虎,真老虎都無所謂。隻要她願意, 可以在他身邊做一輩子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是被束縛於繭中的蛹, 第一次瞥見溫暖光源。
她說自己是飛蛾, 少年卻捧她做蝴蝶,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世界都奉送給她。
自此, 她向來黑白單調的世界, 因他有了色彩。
也有了, 夏季潮濕的旖旎雨夜。
那段時間, 他們一共有過幾次,她已經不記得了。
偶爾是深夜,偶爾是淩晨, 偶爾是她模模糊糊間潮水便開始湧動。
她當時想的是, 虧欠他的已經無法回報了,那就拿自己去彌補撫平他的傷好了。
可經年的孤獨平生而過後, 她發現自己才是那個被撫慰的人。
偶爾苦到極致時,也會因為被他抱過,吻過, 負距相連的十指相扣過, 而想著再堅持一下。
苦相思是她的救心丸。
後來呢?
後來就是離開他的那七年, 夢都是黑暗的,血腥的,以及殘破不堪的。
她就像犯了十惡不赦的罪人,被判入阿鼻地獄永不得超生。
那七年,她猶如行走在狹長無光的走廊,腳下是泥淖、碎葉和老鼠。
她無助地走了很遠,終於看到一扇敞開且發著溫暖光源的房間。隻是她以為是光,卻闖出一個企圖吞噬她靈魂的惡靈。
然後呢?
然後記憶重疊,當年身穿校服的少年踩著一地落葉,如同穿越時空之門而來。
那些仿佛落了一生的梅雨季,在經曆了沉默、壓迫、無疾而終後,迎來一場春風,她重新被拉回到溫暖的光裏。
光叫什麽名字?
林逾靜呢喃道:“陳京澍。”
她的光,有且僅有一個,名字叫陳京澍,來自北方的海濱城市——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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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林逾靜的體溫便開始飆升,伴隨昏迷和不斷地喃喃自語。
陳京澍擔心她有其他傷,於是直接把她帶回到萬襄頂樓的四合院,又叫來家庭醫生做全麵體檢。
“李醫生,她怎麽樣?”
林逾靜躺在**,依舊緊緊蜷縮著身子,連緊皺的眉頭都像在訴說不安。
也會突然睜開眼睛看陳京澍一眼,隻是眼神空洞迷離,整個人就像稍一觸碰就頃刻碎掉的玻璃。
李醫生是陳京澍的專屬私人醫生,主要負責監控他的心髒,“陳總放心,這位小姐隻是受到了些驚嚇,加上她一直貧血和營養不良,所以才會突然高燒昏迷。”
陪同來的護士配好藥,給林逾靜打了一針。
“好好讓她休息一晚,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特效藥,藥效快。
林逾靜不安的眉峰,終於慢慢舒展下來。
陳京澍也舒了口氣,給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她經常會這樣嗎?”
問完,李醫生先是愣了下,“難道陳總不知道您女友平時的身體狀況嗎?”
“...”這七年,陳京澍一直刻意忽視她所有的消息。
連知道林逾靜考入了華清美院,還是分手第三年時,聽曲溪無意間提的。
此後,華清美院所處的北四環,成了他生命禁地。若不是陳今宜的新公司選址在那邊,他隻怕永遠不會踏足。
“我...我還真不清楚。”
李醫生也沒有多問,隻回道:“沒什麽大礙,但是貧血和營養不良還是有點嚴重的,精神壓力似乎也很大,這導致她睡眠質量十分差。”
陳京澍瞧著麵色蒼白的她,顫了顫唇角,“那,怎麽調理最好?”
“這很簡單。不要過度勞累,吃一些補氣血的補品,平時好好休息,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謝謝李醫生。”
陳京澍和褚言一起送李醫生走出客房門,然後李醫生突然又回過頭對他鄭重說道:“最近,也要注意**,不要太頻繁。”
“...”陳京澍無言咳了起來。
送走李醫生,陳京澍就坐在林逾靜床邊看著她。
麵色蒼白的人,瘦得像一片單薄的紙,臉頰都微微凹陷。
“躲了七年,不躲了?”房間開著空調,褚言關上門坐在一邊的軟椅上,問道。
“我是恨她的。”恨到,關於她的一點信息都不敢探聽。可此刻瞧著她虛弱的模樣,卻連想要去撫摸她的手,都在顫抖。最後隻是用指腹將她散落在額前的發絲,一縷一縷撚順平整。
“可我看著她唯唯諾諾地討好我,小心翼翼地應對我,還有她卑微的自貶。我明明該揚眉吐氣地得意,但我就是高興不起來,隻心疼到不行,”
“你倆呀...”褚言歎了聲氣,“就是冤家。”
“不是說自私的人,都會過得很好嗎?她怎麽越過越慘呢...”陳京澍眉心都在顫抖,一滴淚落到了林逾靜手心,“還偏又倔又硬,服軟都不會了。”
“那你這是打算...從前的事,就算了?”褚言問道。
“褚言,我身邊沒什麽親人了。”陳京澍握著林逾靜的手,摩挲著她掌心,“隻要她願意待我身邊,圖錢也好,圖權也罷,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他隻求,她能乖一點。
褚言無奈撓了撓頭,“你這就是對小時候的事無法釋懷,執念太深,別最後再傷到自己。”
“不重要,這些都不重要。”他俯下身子,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髒上,說道:“靜靜,我允許你的掌心把握我的命運。”
有時,愛與恨同行,不才更能證明,他愛她愛得不行。
“冤家,真是冤家。”褚言再次重複道:“那你下周要去美國動手術的事,要不要和她說一聲。”
陳京澍搖了搖頭,“暫時還沒立場和她說這些。她自己都還生著病,虛得像張紙。”
“好歹是你前女友。”褚言撇撇嘴道:“我看你就是怕,怕人家關心你,你又要猜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
“滾蛋。”
“不過我可提醒你,你今天做出這樣的決定,是真的愛她到不行,還是看到她受傷,外加上有小男孩追求的占有欲作祟,要掂量清楚。”褚言抱臂起身,“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是要她跟著你,還是做你壹京陳家的太太,這是兩個概念。”
“...”
“不說了,你也早點休息。眼下你手術更重要,還有就是別讓你那個小替身截和了。”
“就一小屁孩。”陳京澍將林逾靜手放進被子裏,起身,“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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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林逾靜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置景陌生的臥室。
她先緊張地檢查身體,發現自己衣著完整,包括最後的記憶回溯是同陳京澍在一起,她才鬆了口氣。
溫暖和煦的光恰時從窗台爬進室內,林逾靜赤腳下床,踩到了全屋通鋪的白色毛絨地毯上。
初冬的天,卻也觸肌升溫。
她朝著窗戶走去,拉開了素色窗簾,所見是古香古色的中式院落。
臥室正對著的房子是司香室,此刻清晨,嫋娜的青色煙霧悠慢飄**,隨著空氣流動,如同置身於一片薰衣草花園內。
林逾靜想起來,這裏是陳京澍位於華仁萬襄酒店頂樓的四合院。
但與外麵考究典雅的院落設計不同,房間內的風格和他公司的設計更像。
或者是,更像他這個人。
外麵看起來都是矜貴,且高不可攀的,可內心卻是空洞且蒼白的。
林逾靜推門出去,才感覺建在天上的四合院,是那般高處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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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京澍和褚言坐在餐廳裏,然後陳京澍的視線突然便挪開了。
褚言等了半晌,不等他回話,才發現人魂已經飄遠了。
順著他視線望出去,發現林逾靜正站在一棵樹前發呆。
微寒的初冬,天際線都是灰白的,也將她的氣質映襯得更加清冷孤媚,像是獨立活在古典畫卷裏的仕女活了過來。
但同時也感歎,比美人更美的,是病美人。
饒是再大的怒火,都會因憐愛而平息。
“林逾靜,早呀!”褚言推開餐廳的窗子,說道:“來吃早餐吧。”
林逾靜詢音回頭,看到坐在窗邊的陳京澍,然後走過去。
她拉開餐廳門,發現這裏的布置也是空空****的,各式家具更是僅有單調的素白色。
倒是白色的長餐桌中間,很是突兀地擺著一瓶紅豔豔的花束。
褚言似是也捕捉到了她的視線,問道:“大藝術也來評評,這瓶插花擺得是不是很奇怪。”
剛剛褚言和陳京澍就是在針對這束花爭辯,一個人說好看,特地讓酒店花房一早送來的,一個說顏色這裏完全不搭調,紮眼且突兀。
林逾靜看向陳京澍,發現他正溫柔笑著看自己。頓時腦海裏閃過許多溫柔地輕呢,時間來自昨夜。
隻是她睡得沉,分不清那是真實發生,還是夢境。
但她還是下意識偏向陳京澍,“這花叫野鴉椿,一般生長在山裏,和森綠雅致的田園風或者古典雅致的中式風搭配更漂亮。”
褚言剛得意準備開口,又聽林逾靜繼續說道:“但是白色做背景,也很不錯。有種白雪紅梅的意境。”
林逾靜故意停頓一下,因為她有私心。
因為印象裏,重逢後陳京澍第一次朝她服軟,就是送她白雪紅梅味的糕點。
她也在隱晦地,向陳京澍服軟,並在感謝昨天他及時出現相救的事。
褚言自討沒趣,說道:“就知道你無條件護著他。喏,那幾碗是你的早餐。”
陳京澍一直沒說話,但她的早餐擺在他旁邊,林逾靜就也走過去坐到他身邊。
“參棗芪精粥,阿膠糕,當歸地黃煲雞湯。”褚言看著自己眼前的白粥,酸溜溜道:“昨天醫生過來,說你貧血,這不,京哥一大早就給你訂的同仁私房藥膳餐。”
當歸,人參,黃芪,紅棗,阿膠,地黃,都是滋補氣血的中藥。
林逾靜此刻的心都是暖的,隻因陳京澍。
“陳總,謝謝你。”她眼眶微紅,低聲說道。
陳京澍放下碗,終於開口了,但先是歎了一口氣,直勾勾盯著她眼睛,“還這麽生疏叫我陳總。靜靜,白對你那麽好了。”
這句話,讓她莫名想起從前。
七年前,她什麽都叫。
親昵的,曖昧的,**難舍難分時,還被逼著叫過哥哥和老公。
他那時也是這套說辭,白對她好了,還那麽生疏叫他阿澍,並一邊使勁一邊說她沒良心。
而且,林逾靜發現他現在看自己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
有點曖昧,親昵,還帶著色.氣的占有欲。
林逾靜抿了抿唇,先看了眼褚言,發現他正垂涎自己的藥膳,對陳京澍某些不為人知的另一麵並不知情。
“那我...也叫你京哥?”畢竟時過境遷,她還是不敢妄自揣測,或者強加幻想。
可瞧著陳京澍隻是聳了下肩,以為他並不滿意,趕緊又說,“或者,叫阿澍,可以嗎?”
作者有話說:
陳少爺:今天不唱歌,老婆受傷了,我要先陪在病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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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9-11 23:52:51~2023-09-12 23:43: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橙子同學 44瓶;阿冬瓜、桑延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