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羞辱
林森派上了佩尼亞，換下了米斯塔。於是，四四二變成了四五一。然後，他給了中場休息時唯一的要求：不惜一切代價絞死貝蒂斯的雙翼！
具體的指令給了兩個人：一個是在佩尼亞上場之後位置前移的安東尼奧－洛佩斯，另一個，則是場上的隊長馬克西－羅德裏格斯。
讓林森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這個調整，卻讓他遭遇到了開場以來最大的噓聲。
噓聲就如同鋪天蓋地的蝗蟲一樣，朝剛剛從通道邁步走出的林森撲麵而來，讓林森有些愕然，更有些無奈。
“看來主場的球迷並不喜歡林的中場調整，整個上半場馬德裏競技在進攻上幾乎毫無建樹，而林做出的調整卻是用一名後衛換下一名中鋒，他似乎更關心自己的防守，而不是進攻，難道他忘了這是馬德裏競技的主場麽？”解說員幸災樂禍的調侃道。
看台之上，巴爾一臉的陰沉，都說十年球迷半個教練，更何況幾十年的老球迷，對於林森的中場調整，其實目的巴爾心中是非常清楚的，上半場貝蒂斯幾乎所有的攻勢都是從兩個邊路發起，隻要遏製住這兩個邊路，貝蒂斯的進攻就廢了大半，但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馬德裏競技雖然已經無欲無求，但馬德裏競技的球迷卻已經輸紅了眼，這個時候，任何一點火星，都可能點爆這個炸藥桶。在大部分的球迷看來，用一個後衛換一個前鋒，這就是窩囊的表現，沒有其他的任何解釋，這個時候也不需要其他的任何解釋，什麽時候馬德裏競技需要對貝蒂斯這樣的球隊示弱？
對於林森的調整，查帕羅的臉色平靜，顯然，鉗製自己球隊雙翼不是什麽新鮮招式。
然而，查帕羅預料到了林森的用意，卻沒意料到林森這個用意的決心。
不惜一切代價！
倒黴的奧東科爾是最先體會這句話的含義的人，比起左邊的馬克－岡薩雷斯，他直接就受到了對方兩名正牌邊後衛的重點照顧，這對於他這種一條邊線溜到底特點的球員來說，跑到一半被糾纏住的感覺簡直就像尿一半被人捏住那啥啥啥一樣難受。偶爾那麽一回還能忍住，多來幾次，基本就處在崩潰的邊緣了。
果然，在一次奧東科爾接到球剛剛啟動就被安東尼奧－洛佩斯用一個半犯規的方式把球破壞出界外之後，奧東科爾直接就像一隻被激怒的公牛一樣衝向了對方……
黃牌一張。
場邊的查帕羅這下不淡定了。
整整二十分鍾過去了，雖然對方也沒有創造出什麽像樣的得分機會，但自己這邊也沒有幾次像樣的傳中，尤其是奧東科爾這邊，別說下底，哪怕是四十五度的斜向傳中，也是一次沒有，這也太離譜了：對方這是打算在邊路和自己死磕？
查帕羅終於開始用另一種眼光去看站在場邊的那個年輕的中國人。
坦白的說，他對這個來自中國的年輕人不看好，近些年隨著日韓的崛起，東方終於漸漸的擺脫了足球荒漠的惡名，但那是日韓，中國？換成足球地理，那是什麽地方？況且，我當教練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這句話如果別人來說也許諷刺意味濃厚，但如果換成六十好幾的查帕羅說這句話，可一點誇張的地方都沒有。年齡擺在那裏，資曆擺在那裏，由不得人家不承認，時間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最大的道理。隻不過年齡大了，個人的勝負心也就淡了，看人看事都盡量會用一種寬容的目光，林森在他的眼中，不是一個媒體眼中的業餘教練，也不是一個幸運的隊醫，僅僅是一個後輩，僅此而已。
但現在，站在他旁邊的，明顯是個有想法的後輩。
和奧東科爾比起來，馬克－岡薩雷斯雖然也遭到了壓製，但壓力明顯比奧東科爾小得多，他的速度雖然沒有德國人那麽快，但如果不是巴雷拉玩命盯得緊，他原本可以創造出更多的機會……話說，這是對方的主教練？近看才發現原來這麽年輕，比我大不了幾歲吧？馬克－岡薩雷斯邊跑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林森。
馬克在打量著他，林森也在打量著馬克。
這名剛剛從英超利物浦轉會到西甲的智利邊鋒，前兩年應該是他最高光的時候，不過這不是林森關心的，林森關心的是他眼下這邊的進攻。智利人的速度是沒有德國人快，但技術卻要好得多，偶爾還會要命的內切，馬克西－羅德裏格斯看樣子並沒有完全遵照自己的指令，或者換句話說，他忽略了不惜一切代價這幾個字的重量。
唉。這不是坑我麽？
林森有點蛋疼的看著馬競的隊長先生。
這是……在放馬克－岡薩雷斯的風箏？還是傳說中的眼神防守？
足球比賽，有時候就像是一場撲克遊戲，牌麵固然重要，但出牌順序才是關鍵。查帕羅手上的牌不如林森的好，奈何人家說出什麽牌就是什麽牌，你林森出張牌還得看牌自己願不願意，這也是為什麽林森即便換掉球隊的主力中衛搭檔也要把那七個人塞進首發的原因，絕非隻是為了釋放什麽信號和懲罰那麽簡單。
比賽漸漸的進入了最後的階段，場麵卻依然處於膠著狀態，連上半場因為對方的快速推進之後偶得的快速反擊機會也沒了，防守這種東西，遠不如進攻那麽鮮亮華麗，球迷可以看得到你在進攻中的華麗突破，但絕對看不到你在防守上的幹脆利落，對於防守而言，沒有亮點，就是最大的亮點。但球迷可不管這些，看台上的噓聲越來越大了。
林森覺得自己也煩躁起來，他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僵局被打破了。
西斯科帶球中路突進，勞爾－加西亞沒有丟失自己的位置，和他鬥了大半場比賽的西斯科這回沒有選擇繼續去撞這麵牆，而是扯左邊，對上了瓦雷拉……
林森心中咯噔一聲，他轉頭去尋找馬克西－羅德裏格斯，當看到馬競的隊長還遠遠在站在對方的半場，而對方的馬克－岡薩雷斯已經像開動所有引擎的小飛機一樣從邊路飛馳而上的時候，他就一下子沒想法了。
西斯科成功帶走了瓦雷拉，馬克－岡薩雷斯無人看守，他可不是隻會下底傳中的奧東科爾，直接就殺進了禁區，巴勃羅無奈匆忙從中路補防過來，但進入禁區的馬克－岡薩雷斯早就吃定了身材高大的巴勃羅不敢輕舉妄動，一個變向加速就把他甩在了身後，直接麵對阿比亞蒂……
留給巴勃羅的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直接執行，要麽緩期執行，他選了後者。
卡爾德隆終於安靜了下來。
幾分鍾之後，比分牌上的比分改變。
看到查帕羅頭頂上的顏色轉綠，林森知道自己的選擇已經不多。他返身走向替補席，準備打出最後的兩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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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西斯科把點球罰進的時候，西芒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似乎無動於衷。
曾經的菲戈二世和許多二世一樣，終究還是成為了飛鴿二世。不過即便成不了菲戈，他依然是目前西甲屈指可數的邊路進攻好手之一，本賽季以來到馬競之後，除了傷病原因，什麽時候他當過替補？而現在，這個該死的中國人居然直接讓他坐上了替補席？
開會遲到？願賭服輸？
西芒心中冷笑著，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人向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頓時，他心中的冷笑表現在了嘴角。
在西芒的旁邊，雷耶斯的目光一直都在注視著球場，但實際上眼神的焦點卻並不在比賽之中。
作為和西芒同時來到馬競的邊路球員，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能力比葡萄牙人差多少，不過他沒有葡萄牙人那麽矯情，他並不排斥替補。
但接受替補，但不等於就接受任何人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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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回答林森的，是兩個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搖頭。
即便是在何塞當麵侮辱他的時候，即便是在小希爾輕易玩弄他的時候，他也沒有感到自己的情緒居然是如此的難以抑製。
西芒笑著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雷耶斯隻是給他一個側臉，同樣是搖了搖頭。
林森知道，這個時候肯定有很多個攝像頭正對著自己，也肯定有無數的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所以，他是如此艱難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舉動，片刻之後，林森用平靜的目光看了看西芒，又看了看雷耶斯，然後點了點頭，又平靜的轉身走開。
“讓我們猜猜發生了什麽？林看樣子似乎是打算讓西芒和雷耶斯出場，這點符合眼下馬德裏競技的狀況，但，看看發生了什麽，你肯定不敢相信，無論是雷耶斯還是西芒，都搖了搖頭，是的，搖頭，我們不能輕易的杜撰任何事實，但大家都知道，搖頭隻代表一個意思。哦哦，可憐的林，這隻不過才是他執教的第二場比賽……”鏡頭格外的清晰，解說員就像是瞬間聞到了腥味的蒼蠅一樣，開始興奮的大叫起來。
這是才是他想要的！這才是所有媒體想要的！比賽？貝蒂斯贏了，他們的排名上升到第十一？馬德裏競技輸了，他們的排名下降到第十二？見鬼去吧。
球場上空的噓聲又大了起來，似乎還摻雜著無數的咒罵聲。
比賽？比賽結束了。
林森麵無表情的走向通道，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攔住了他。
“年輕人，不要泄氣。”查帕羅伸出那隻褶皺的手，語氣卻異常的真誠。
林森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轉身走進通道。
查帕羅的安慰是否一如他的口氣那樣誠懇，林森不想去猜測，足球場成王敗寇，勝利者可以盡情展示自己的風度，但失敗者沒有理由去接受任何借口。
看著快步走向通道，似乎想把所有的噓聲都擋在通道之外的林森，查帕羅歎了一口氣，旋即心中開始尋思著：嘛，有了這場勝利，托托杯資格也不是不可以爭取一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