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子別胡來啊!”
“小河快讓開!”
眼瞅著一個不讓,一個的車已啟動,眾村民都嚇壞了。
“老書記來了!”人群中有人機智地大喊了一聲。
果然,趙慶剛立刻就踩了刹車,趙小河原本筆挺的背也略微緩了緩。
“都別鬧!給我冷靜點兒!”一個吼叫聲由遠及近。
原來趙三福真的來了。
趙三福今年54歲,20歲進入趙家洲村委會工作,30歲任村黨委書記至今,因為做事勤懇負責,做人坦坦****,一心帶著趙家洲人們發家致富,在群眾心中威望極高,同齡老輩都親切地喊他老書記,年輕人則尊他一聲叔。
“都別圍觀了!各忙各的去!”趙三福騎著電動車過來,一路勒令。
“三福叔……”
“你別下車!到車裏坐著!”趙三福在距寶馬兩米開外的地方停下,喝罷趙慶剛,又轉臉瞪向其他村民,待其他人三兩散去後,他才看向趙慶剛。
剛剛他和趙誌陽正準備去趙慶剛家,接到村民電話,說趙慶剛和趙小河在南堤路上爭吵,立刻借了個電動車趕過來。大老遠看見趙小河擋在一部車前,他便猜到了事由。
“三福叔,可不是我要鬧事兒的!是這小河村長,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非擋著不讓我走,這南堤路什麽時候成他家的了?”趙慶剛有些委屈地坐回車裏,出聲為自己扒理。
其實他哪裏會真的撞上去呢?隻不過他覺得自己現在也算有點身份的人,趙小河這樣擋他讓他很丟臉,他不過是想給自己掙點麵子,所以一聽到有人喊老書記來了他就刹了車。
“我要他回去量體溫,他不肯,非要去丈母娘家。”較之之前的大嗓門,趙小河此時的音量小了很多。
“哪條法律規定了女婿不能去丈母娘家了?”趙慶剛滿臉怒氣地懟完趙小河,轉向趙三福時,語氣也軟了很多,“武漢那邊是有那個什麽新肺炎,但是我一家人又沒有得,怎麽可以因為這個就限製我一家人的自由呢?叔,您也知道我一家人一年才回來一次,回來了卻不出去走親戚,回頭還不得被親戚們指著鼻子罵我賺了幾塊錢就忘了本?您說是不是?”
趙三福擺了擺手:“你先把車開回去,我馬上去你家,我有話和你說。”
見趙三福這麽說,趙慶剛雖然不情願,卻還是掉了頭。
“你沒事兒吧?”趙三福上下掃視趙小河。
“叔,我沒事兒,隻是剛子他……”
“剛子的事兒交給我,你先回村委會,我處理完就過去開會。”
“剛子是從武漢回來的,你得注意……”見趙三福掏出了口罩,趙小河立刻噤了聲,目送趙三福騎電動車離開,他才轉身,習慣性地昂首闊步往村委會走。
“你沒事兒吧?怎麽和剛子幹起來了?”才走進村委村大門,趙家洲村出納兼民兵營長趙文明就迎了過來。
“他一家剛從武漢回來,我想讓他們暫時別出門。”
“人家剛子大老遠地開著新買的寶馬趕回來過年,不就是為了在親戚朋友麵前顯擺顯擺嗎?你讓人家不出門,人家怎麽顯擺啊?換作是我啊,我也得和你急。”正在會議室裏收拾的婦女主任李紅英笑著大聲接話。
“此一時彼一時啊,你沒看新聞嗎?武漢那邊的新肺炎情況真的挺嚴重呢。”趙文明不認同李紅英的話,顯然也很重視這件事,“及早預防總歸不會錯。就像我們之前預防登革熱一樣。”
“我們這邊離武漢那麽遠,國家又派了重量級的專家去武漢,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被搶白的李紅英倒也沒生氣,走出來換了認真的神色應聲,“之前的登革熱不也說很嚴重很嚴重嗎?到最後不也什麽事兒都沒有?”
“登革熱最後沒事也是我們防控工作做得好。”見趙小河從進來就沒吭聲,隻是直著脊背坐著,隻道他還在為趙慶剛的事生氣,趙文明給他倒了一杯水遞過去,一邊安慰,“剛子就那德性,今年做生意又賺了錢,言行有點過激也正常,你就別和他一般見識了。”
“我不是在為與剛子吵的事兒生氣,我是擔心的肺炎這個病啊,專家說了會人傳人,而趙慶剛一家剛從那邊回來啊!今天還有幾個村民近距離接觸了,我覺得我們非常必要采取一點防範措施啊。”趙小河麵帶憂色,身子卻依然直著,“我聽說湖北周邊很多地方針對這個肺炎都采取了相關防護措施呢。”
李紅英攤攤手:“但是目前我們沒接到任何上麵的指示,我們沒有權力不讓人家出門走親戚啊。”
“上麵沒有指示,我們就不能有先見之明嗎?之前我們預防登革熱病先全村消毒不就是先例?”
再次被趙文明嗆,李紅英麵子有些掛不住了,冷冷地說道:“你有本事你去讓剛子一家別出門啊,別再叫小河去就行,就小河那身從部隊學來的拳腳啊,萬一真動起手,還不得把剛子打斷胳膊腿嗎?”
比起趙小河的虎背熊腰,用弱不禁風來形容瘦小的趙文明一點也不過分,聽出李紅英的諷刺,他忽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別爭了,”趙小河的大嗓門及時給他倆刹車,“等三福叔回來,看三福叔怎麽說。”
一提到趙三福,趙文明和李紅英立刻都不出聲,轉身各自忙去了。
不多時,趙三福回來了。
“叔……”趙小河立刻起身迎。
“剛子回去了,誌陽給他一家人都量了體溫,都正常,下午誌陽也會過去量體溫。也叮囑了剛子一家,他們暫時不會再出來。走,我們去會議室開會。”趙三福引他進了會議室,在等趙文明和李紅英的空檔,他又低聲勸導趙小河以後與村民做工作不要那麽心急。
“這裏可比不得你的部隊,部隊有鐵的紀律,又全是遵紀守法愛崗敬業的士兵,咱這裏有的是愚昧無知、隻顧自己的小百姓,就算理都在你這邊,他們也不見得會聽,你還得耐著十二萬分的性子好好說!”
也不知道這是第多少次聽趙三福語重心長的教導,趙小河卻沒有半分不耐煩,不停地點頭,一邊說著認錯的話。
“蠻幹和暴力都解決不了問題,隻能……”見趙文明和李紅英進來,趙三福立刻頓聲,示意大家坐下,轉了話題。
這是他和趙小河的默契,他從來不在人前批評趙小河,趙小河也從來都是非常敬重他。
趙小河隨即坐正,開始快速融入趙三福的話題。
趙三福以趙慶剛家為例,把自己了解到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最新情況給大家做了個說明,然後讓大家各自說明自己的想法。
趙小河和趙文明先後發了言,他倆的意思都差不多,都表示應該先做好防範工作,李紅英隨聲表示了附和。李紅英和趙文明平常喜歡鬥嘴,但在要緊事情上他們配合得還是很默契的。
趙三福點點頭,拿起筆一邊在筆記本上寫字,一邊出聲:“我和你們的想法差不多,在接到上麵的指示前,我們可以先行動起來。先排查村子裏最近幾天有沒有從武漢回來的人,或者與武漢回來的人有過接觸的,都要登記。讓他們暫時別出門,出門一定要戴口罩。文明,你不是有開醫藥公司的朋友嗎?看能不能買到口罩和消毒水。”
趙小河聽言趕緊插話:“叔,我昨天讓蘭蘭聯係人買了一些口罩,我打電話問問送來了沒有。”
“不急,等下問也行。我問了剛子,他說他家有口罩。咱倉庫裏不還有些口罩嗎?先拿出來用上。”
村裏會定期派人清理衛生死角,所以一直都有準備口罩和一次性手套。
李紅英明白趙三福所指,隨即起身去拿來,一人先分了幾個。
趙三福就肺炎防範工作做了安排。
趙家洲共八個村小組,一人排查兩個小組,趙小河負責一二小組。
“剛子在我這組,我得盡快了解他回來和誰近距離接觸過。好了,各自忙去吧,有情況電話聯係。”趙三福收起筆記本,起身時又叮囑道,“走訪工作還沒完成的得抓緊時間。”
“好。”趙小河跟著起了身出村委會,給陳蘭蘭打了個電話,得知口罩明天才會送過來後便沒多問。
下午的走訪及排查工作進行得很順利,趙小河所在的一二小組除了從城裏返鄉的人員外,無一例是從武漢或湖北回來的。
天黑前完成了任務的趙小河給趙三福打了個電話簡單做了個匯報,得知趙三福那邊也一切順利後,高高興興地吼著最喜歡的《咱當兵的人》回家,正趕上吃晚飯。
飯桌上他又挨了陳蘭蘭一頓埋怨,也不生氣,一邊陪笑說著“老婆大人辛苦了”,一邊給妻女夾菜,陳蘭蘭罵著罵著又被他逗笑了。
吃完飯,母親收拾碗筷時,趙小河開始給老婆孩子及父母科普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情況。
“給二叔送袋米和一桶油過去。”陳蘭蘭對他說的話一點兒也不感興趣,見他很閑的樣子,給他下了個任務。
趙小河也不急在一時科普,隨即扛著米出門。
他二叔趙正榮家住在村西頭,膝下無子、隻有一女的趙正榮,女兒女婿在外地工作,平常隻有兩個老人家在家,他們以種菜為生,沒種田,吃的米都是在趙小河超市買的,每次要買米買油都是給陳蘭蘭打個電話,再讓趙小河送過去的。
趙小河把米油送到,又陪叔嬸閑聊了幾句才回去。
“催魂啊?就這麽想輸錢嗎?都說了馬上到你家,還打電話催。”
才出趙正榮家門,趙小河就聽到了趙慶剛打電話的聲音,趕忙奔過去,就見趙慶剛邊打電話邊快步往村裏走。
他居然不在家裏隔離,跑出來打牌?!
趙小河立刻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