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快拉住他們!”雖然知道他們是裝腔作勢,趙三福還是有些急。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邊趙小河已搶先一步,一手一個拽住了兩人。
“你們都別衝動,好商量,都好商量啊。”趙文明和趙家成連聲急勸。
“你要不讓我兒子進村,就別拉我!”仿佛兒子今天不進村就會得肺炎死掉似的,李鮮花情緒失了控,也不管雙腳都濕了,一個勁地嚎著要去死。
“我讓他進村總行了吧?”
趙三福的話音一落,李鮮花就停止了哭嚎,一步上岸,急聲求證:“你說的是真的?!”
“叔?”
趙三福衝趙小河擺了擺手:“他們的擔心也不無道理,而且萬一永波真的被感染了,沒人管束他,他在外麵晃**,也會給社會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還不如讓他回村隔離。”
“因為恐懼而把永波拒之村外,似乎也不是最妥帖的辦法。”趙家成輕聲附和。
“但是鎮裏……”趙小河很擔心地看著趙三福,畢竟這事萬一沒處理好,趙三福作為趙家村書記是要負全部責任的。
“總不能因為還沒確診的事,先枉送了兩條命。”趙三福有些無奈地看了眼趙臘根夫妻,“我再給林鎮長打個電話。”
說罷走到了一邊,再次撥通了林思寧的電話,把眼前的情況說了一下,再曉以利弊。
趙臘根和李鮮花的尋死要活不過是為了逼趙三福等人同意兒子進村,但話說回來,如果趙三福執意不放他們兒子回村,他們是舍得拿命來逼趙三福、以保全兒子的——此時此刻,他們認為隻有回了趙家洲,兒子才不會有事。
見有了回旋的餘地,他們沒有再鬧,耐心地等回複。
十幾分鍾後,趙三福走了回來,說了句:“林鎮長的意思是,永波和趙坤的情況不一樣,不能把他們放一起隔離。”
趙三福說的一起隔離並不是同住一個房間,村委會二樓東邊有三個單獨的房間,但是洗漱間與廁所是共用的,這樣一來,萬一趙永波被確診,趙坤就很容易被傳染。
趙文明想了想,應道:“我叔家去年進城買房後,趙家洲的房子就一直空著,要麽我和我叔說說,讓永波住那兒去?”
“行,你趕緊去打電話。”見趙文明掏出了手機,趙三福又看向趙小河,“林鎮長馬上和衛生院的人過來,你給誌陽打個電話,讓他過來配合做好消毒殺毒等防疫工作。”
“好,我這就去打。”見趙臘根夫妻都上了岸,趙小河顧不上雙腳已濕,飛快摸出手機給趙誌陽打電話。
見他們作了讓步,趙臘根很高興,立刻表態:“你們放心!雖然我窮,但隻要你們讓永波進村,就算是去村委會隔離,夥食費我也交!”
“就你話多,隔離的人要不要交夥食費,人家老書記還要你教?老書記對趙家洲的誰不是一樣的?”李鮮花說話時暗暗捅了一下趙臘根。
趙臘根會意,立刻不再作聲。
“叔,我叔同意了,我這就帶他們去收拾床鋪?”趙文明指著趙臘根夫妻衝趙三福說道。
“好。你們整理好就打電話,我再送永波過去。”
“我兒子還在河對麵等著呢,我先給他打個電話,讓他找個避風的地方等。”
“把你兒子電話給我,我一會兒去找他。”趙三福不讓趙臘根打電話。
“你們不會趁我們離開,把我兒子送到別的地方隔離吧?要是把我兒子送去了別處隔離,我就到你們家的堂屋裏上吊。”憂子心切的李鮮花還是有些不放心。
[注:堂屋即鄉下房子的大廳。]
趙文明沒好氣地瞟了她倆一眼:“老書記什麽時候說話不算話過?”
“就是就是,外人不可信,老書記的話你還不信?”趙臘根拽了拽李鮮花,示意她趕緊回去收拾床鋪。
李鮮花這才沒說什麽,和趙臘根跟著趙文明先回了村。
“叔,誌陽馬上到南橋頭和我們匯合,我們上去吧。”趙小河放下手機同趙三福說道。
趙三福點點頭:“林鎮長非常重視這件事兒,讓我們務必做好消毒與隔離工作。”
“如果鎮裏真重視,就應該把從武漢來的人統一隔離,畢竟他們有專業一些的防疫人員。哪怕我們村裏代出一點隔離者的生活費都行啊。”趙家成悶悶地壓抱怨。
“也許以後會統一隔離吧。”趙小笑笑笑,又有些擔憂,“永波是聽到了要封城的消息才從武漢跑出來的,但願他沒有被感染啊。”
“肯定不會感染。咱趙家洲的人有先祖和神豬庇佑呢。”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迷信了?”趙小河笑著調侃趙家成。
趙家成笑著反問:“你沒聽有根太公說我們村的神豬有多通靈性嗎?初三把它從豬圈趕出來的時候,它會自己往祭壇走呢。”
“那還不是因為大家左右攔著它,把它往祭壇引嗎?”
趙家成笑了起來:“都說看破不說破,你這話要是讓有根太公聽到,他非得拿拐杖追著你打不可。”
趙小河笑著搖了搖頭:“都是有一份心理寄托、求個心安而已。就像鮮花嬸,好像永波進了趙家洲就不會得肺炎、不讓他進趙家洲他就會得肺炎、甚至會因肺炎而死似的。”
“圖個心理安慰很正常,人不都這樣嗎?”
趙家成的話讓趙小河想到了趙慶剛,心裏一時有些感慨。
“得安排一個人專門盯著永波。”
趙三福的話音剛落,趙小河就提了建議:“不如讓王幹事來吧。”
趙三福想想,覺得可知,便給王少吉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此時王少吉還沒睡下,聽到他這麽說立刻應允,表示馬上聯係趙文明,把自己的鋪蓋搬過去。
這邊趙三福才掛斷與王少吉的通話,便見趙圓圓騎著電動車載著身著防護服的趙誌陽來了,趙誌陽還背著消毒噴霧氣。
見趙小河鞋襪和褲子都濕了,趙三福讓他先回去換:“可別凍著了。這邊我們會搞定,你換好直接到村東卡點值班就是。”
為了拉住趙臘根夫妻,他半個褲腿都濕了,之前也不覺得這麽冷,現在站在橋頭被風一吹,還真覺得刺了骨,便不堅持,立刻快步往村東走去,一邊給陳蘭蘭打電話,讓她送一套衣服鞋襪到院子裏。
換完他立刻又回到了村東卡點。不多時,看見衛生院的人同趙誌陽等人一起一邊消毒一邊把趙永波送回了村。又過了半個小時,他給趙三福打了個電話,得知趙永波的隔離工作安排妥當了,這才略微鬆了口氣。
“現在不止武漢,整個湖北的肺炎疫情都很嚴重啊!”
趁著空閑的時候,趙小河上網查看最新疫情動態時,趙方榮在一邊歎息。
“已經蔓延到全國了。”趙慧文一邊盯著手機一邊回應,“青嵐也有好幾個確診的了。”
“希望專家能快點查出病毒的源頭,快點控製好疫情,造出治肺炎的藥來。”
“我看難度很大。也不知道我們要這樣守到什麽時候。那些吃蝙蝠的人太可恨了。”趙慧文歎了口氣。
網上的肺炎最新疫情讓趙小河看著心驚,將手機揣回口袋,他也跟著歎了口氣:“聽說湖北其他城市也要封城。照這樣發展下去,青嵐封城也是早晚的事兒。現在高速已經限製了湖北各地的車子入境了。”
“就這麽幾天功夫,疫情發展得也特麽嚇人了吧?”
趙慧文抵不住鬱悶,退到一邊想摘下口罩抽支煙,趙方榮立刻製止了他:“剛剛永波從這邊走過了,你不怕被他感染啊?”
“永波又沒確診,再說了,誌陽不是跟在後麵消了毒嗎?”雖然嘴裏這麽說著,趙慧文還是沒摘下口罩,把煙塞回了口袋。
“還好年祭取消了。但村裏還是每天有人進出,我還是覺得不踏實。”趙方榮看向趙小河,“武漢都封城了,咱們是不是也得封村呢?”
趙慧文不認同他的話:“我們村裏賣菜的多,蔬菜批發市場沒有關閉,怎麽封得住他們?到時候咱攔他們,他們肯定得打鎮長熱線投訴我們。再說了,我已經聽說了城裏人在瘋狂搶菜,要是咱再不給城裏人送菜去,城裏肯定更得亂套,所以說到底,這菜必須送。”
“你不覺得天天看著他們進進出出趙家洲,心裏滲得慌嗎?”趙方榮擰了眉頭,“雖然他們都戴了口罩和手套,但你想想看,醫生護士不也都戴了口罩和手套嗎?有醫護人員的還穿了防護服都會被傳染,何況是他們呢?再說了,我就不信他們回家以後還會一直戴口罩。他們當中有誰確診,那麽肯定會傳給家裏人!而他們的家裏人還會去地裏拔蘿卜。誒呀,真是越想越嚇人。”
趙慧文馬上勸他:“你就別嚇自己了,誰家去地裏拔蘿卜的沒戴口罩?你老婆沒戴嗎?沒戴肯定少不得攤巡邏隊的人說。何況村裏也強製性地要求他賣菜的人家除了拔蘿卜,其他時間不許出門晃悠的呢。”
“我老婆去拔蘿卜戴是戴了口罩,但我還是覺得不踏實。”
兩人的對話引起了趙小河的思考:“要進城賣菜的,最近這段時間應該和自己家人分開吃住才是對的。就像值班的我們一樣。”
“我們是好說話,但那些大爺,隻怕沒這麽好說話。他們都總覺得肺炎離自己很遠,總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感染肺炎。”
“都不會感染那就好了,但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啊。”趙慧文邊說邊點開了手機微信群中的一條視頻,一個男人非常生氣的聲音傳了出來:[完蛋了哦,武漢的120來厚田捉人了!捉走了兩個從武漢跑回來的發燒的人哦!這兩個人走遍了整個厚田鎮,厚田人民要完蛋了哦]
男人的聲音是大家非常熟悉的厚田鎮的鄉音。
“天啊!這是真的嗎?”趙方榮聽罷立刻湊頭上去。
“真的是武漢的120啊!車身上印著武漢醫院的字啊!”趙慧文亦是大驚失色。
“發燒的!武漢來的!武漢的120捉他們走的!不就說明他們是確診了肺炎逃跑的人嗎?!完了完了!厚田離我們這麽近啊!那些賣菜的還每天經過厚田!”趙方榮冷汗都出來了。
“該不會是造謠的吧?”
趙小河雖然也驚惶,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掏出手機點開,才發現各個群都已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