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我看到群裏捐款的事兒了。不過你也看到了我今年的狀況。”趙華子有些吞吞吐吐。

趙小河聽言趕忙解釋:“這個捐款是自願的,沒強製非要誰捐呢。”

“我知道,但是我也想為村裏的抗疫事業出點力。可是我沒有錢……”

“你照顧好你的雞就行了。對了,到時候賣蘿卜就有蘿卜葉子了,也許能幫你應付一陣子。”

“村長,我,我想捐兩百隻土雞,不知道人家會不會要?”

“捐雞?!”趙小河十分意外,聽見趙華子“嗯”了一聲後,他馬上不同意,“兩百隻雞得賣兩三萬塊錢啊!你今年養雞本來就沒賺到什麽錢,現在還……”

“我家的飼料也不多了,就算蘿卜葉子可以頂一陣,但誰知道什麽時候解封呢?與其讓這些雞餓瘦餓死,還不如捐給疫區給那些冒著生命危險奮戰在一線的醫護人員補補身體呢。”突然想到什麽,趙華子又急聲解釋,“村長,你可別誤會,我說無償捐雞可是真心誠意的!絕對不是想打著捐雞的幌子讓你們花錢來買我的雞的!我發誓!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

他的話提醒了趙小河,趙小河馬上說道:“到時候你算優惠點,這雞我們可以買!就像買大夥的蘿卜一樣!這樣也能……”

“錢我是絕對不會收的!如果你們非要給我錢,那我寧可讓雞都餓死。”趙華子的態度非常堅決,“我哥是募捐帶頭人,我是絕對不會給他抹黑的!村長,年前我高價賣了一批雞,已經小賺了一筆,這些天在你的幫助下,我前前後後也賣了三百多隻雞,蛋也都賣完了,捐掉兩百隻雞的話,肉雞就剩四百多,減輕了我很多負擔。後麵肯定還會有人斷斷續續買雞,肉雞是不用擔心了,我隻要顧住那些下雞的母雞就行。”

“好。我去問問人家要不要雞。”趙小河心裏已有想法,沒再和他爭。

“謝謝村長!”見他鬆了口,趙華子高興極了,“對了,記得問問是要活的還是殺好了的,如果是要殺好了的,你可得提前兩天和我說啊,我好找人幫忙殺雞。”

“行。我會提前聯係你。”

趙小河剛掛斷電話,趙振興的電話就打進來了:“村長,你忙什麽去了啊?群裏很多紅包等你領啊!真擔心被人搶走了退群啊!”

“哦哦,我這就去領!”趙小河匆匆掛斷電話,飛快點進微信群,爬樓一路點紅包,一邊把隨身帶的小本子拿出來記錄捐款人及捐款數額。

爬樓的時候他看到趙振興和趙碧茹多次提醒大家把紅包私發給他,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心裏再一次為兩個小年輕的細心而感動——他知道兩個小年輕帶頭在群裏捐款的用意。

微信捐款斷斷續續持續到了傍晚。

趙小河仔細記錄了捐款名單及數額,末了又爬樓一一核對過後,他給趙三福打了個電話,把大家熱情響應捐款的事向他匯報,末了又把趙華子想捐兩百隻雞的事告訴了他。

“他家的雞哪怕現在降價也要賣一百多塊錢一隻,兩百隻雞至少兩萬多塊,華子今年本來就沒賺到什麽錢,兩萬塊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不能讓他虧這麽多,要麽也和蘿卜一樣,折個中間價吧,這也是為村裏做貢獻、為疫區獻愛心。”趙三福說。

趙小河其實也是這樣的意思,但想到趙華子的堅決,他又有些不知所措:“華子發了誓說他是真心誠意捐雞,不是像鮮花嬸子那樣玩小把戲的。就算我們把錢給他,怕他不會收啊。”

“剛剛家成給我打電話說村裏有些村民也要無償捐蘿卜。我們考慮到蘿卜是大多數菜農的主要收入,怕有了無償捐贈的情況後,賣蘿卜的人會被道德綁架,所以禁止所有人無償捐贈。如果有的村民真心想為疫區獻愛心,可以讓他通過捐款的形式參與。華子那邊也一樣。到時候你和他談談,解釋一下。”

“好。”趙小河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又高興誇讚大家的熱情參與。

“我這邊大家也很踴躍。對了,四房的人決定把原本打算用在年祭上的那筆錢捐給我們買蘿卜,有三十多萬呢!”

“哦?!”趙小河高興極了,“這麽看來,我們的總資金缺口不會相差很大了吧?”

“嗯。除了李鮮花有些遲疑之外,不少村民都表示蘿卜隻象征性地收一毛錢一斤。不過一毛錢一斤實在說不過去,我有想法根據蘿卜的品質收兩到四毛錢一斤。畢竟大多數人家的蘿卜都是賣過一輪高價的,現在第二輪的蘿卜也不太好,總數量也不多,賣兩毛錢一斤雖然不高,但也不會太虧著他們,但李鮮花作為大戶,是唯一一家有很多蘿卜地沒開賣的,她家剩的蘿卜數量又最多,她又是村裏最差錢的一戶,本來就指望著這些蘿卜脫貧,不能讓她吃這麽大的虧,她和臘根也確實不容易。我叮囑了家成和紅英,讓他們做大夥工作時,適當把臘根家的情況提提,到時候臘根家的蘿卜略微算高一點價,讓大夥別眼紅。”

“叔,還是您考慮事情周全!”趙小河連聲誇讚。

趙三福笑道:“都是大夥的主意,大夥的功勞。王幹事和劉站長那邊還沒給回信,我們先繼續捐款吧。對了,聽說你要捐三千塊?你和蘭蘭商量了嗎?”

“沒。叔,我決定戒煙了。隻要我戒煙,我就有權力用那三千塊錢。回頭這三千塊錢連帶大夥捐的錢我一起給紅英送過去。”嘴裏雖然這麽說,趙小河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也作好了被老婆數落一晚上的心理準備。

“那你就好好和蘭蘭解釋吧。”趙三福掛斷了電話。

聽到微信有紅包提醒,趙小河又點進去收了幾個紅包,一一作了記錄後,見外麵天已經黑透了,他才收好本子,關燈關門回家。

因為他這段時間忙得經常誤飯點,家裏人也習慣了不等他。雖然今天是元宵,因為疫情卻也變成了普通的一天。此時他到家時父母和孩子已經吃完上樓去了,隻有陳蘭蘭在超市裏收拾貨架,他徑直進了廚房,從電飯煲裏端出溫著的飯菜。

“趙大村長,你好有愛心啊,捐款捐三千。”

老婆帶著調侃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趙小河一點也不意外,一邊將飯菜擱桌上,一邊衝她笑,卻也不辯解。

他進院子時故意按了電動車喇叭,見老婆沒像往常一樣快步出來幫他端飯菜,他就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他捐款的事,也猜出她此時心裏正在生悶氣。他知道讓老婆最好的消氣辦法就是衝她笑,讓她這氣生不起來。

“你打算怎麽還我這三千塊?”陳蘭蘭坐至他麵前,雙手抱胸,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我戒煙。”怕陳蘭蘭不相信,他陪笑保證,“這次是真的戒煙!你要不相信,我讓老書記作擔保。”

陳蘭蘭立刻呸了他一口:“屁大的事兒還讓老書記擔保?不嫌丟人啊?”

“那老婆相信我能戒煙了?”

“村長大人說大話,錢都在群裏說了捐,我不相信你能戒煙又能怎麽辦?還能讓你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嗎?”

“還是我老婆明事理。謝謝老婆。”

“少給我嬉皮笑臉。”

陳蘭蘭邊說邊“啪”地一聲扣了一疊百元大鈔到桌上,把趙小河嚇了一跳,也是一臉疑惑:“老婆,你這是……”

“怎麽?隻許你村長大人捐款,就不許我普通百姓捐款了?”

趙小河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也不敢應話,隻是呲著牙看著她。

“這一千五是我捐的。”她把錢推到他麵前。

“你捐?真捐?”

“廢話!捐款還能是假的?我大小也是個超市老板好吧?收入雖然在趙家洲不是數一數二,卻也不會比一般人差。記得把我名字記上。”

“嘖嘖嘖,我老婆真是菩薩心腸啊,我趙小河上輩子到底燒了多少高香啊?這輩子居然能娶到你這麽漂亮大方聰明能幹孝敬父母又通情達理的老婆啊?”趙小河隱約感覺老婆還在和他置氣,因而說話始終是壓了音量的,還盡量說著陳蘭蘭最愛聽的話。

果然陳蘭蘭沒受住這重重糖衣炮彈的侵襲,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嬌嗔了聲“瞧你那傻樣兒”。

“老婆,你給我說實話,你這一千五百塊錢是怎麽回事兒?”以趙小河對陳蘭蘭的了解,在他強行捐了三千塊錢的基礎之上,她一定不舍得再捐一千五百塊錢。這會兒見她笑了,他才敢問。

“這是老書記他們賠麻將桌的錢。”陳蘭蘭換了正色回答,“其實前陣子我找過老書記,準備把這錢還給他,但他不肯收,始終把砸麻將桌的責任攬到他自己身上。我覺得這錢我也收不下手,尋思了很久,卻又不知道應該把它送去哪兒,正好今天村裏組織給疫區捐款,我覺得該是它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我已經捐了三千,你不心疼嗎?”

“能不心疼嗎?但心疼歸心疼,該捐還得捐。就像我這麽心疼你,不還是讓你出去給大夥傷神費力辦事兒了嗎?誒?老公,我們是夫妻,分開捐款好像容易讓人誤會我們夫妻感情不和啊!不行!不能分開捐!我們得一起捐!”陳蘭蘭皺起了眉頭,“加在一起四千五好像不太好聽,嗯……要麽我們湊個整數,捐五千吧?”

“我沒錢。”趙小河說的是實話。

“我還不知道你沒錢嗎?”陳蘭蘭麵帶傲嬌地拍了拍胸口,“這錢算我頭上了。”

趙小河立刻高興地豎起了大拇指:“我老婆真是夠大氣!”

“那是,不大氣配得上你這個帥得離譜的61村長嗎?”陳蘭蘭佯裝眼冒紅星的樣子,不停地衝趙小河眨眼睛,逗樂了趙小河。

兩人笑得正好時,院子裏傳來了狗叫聲,同時隱約聽到有個弱弱的聲音在喊“村長在嗎”,趙小河立刻應聲起身,快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