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不是真相的真相

此刻,南穆禦發現葉烈風的表情有些緊張起來,看上去似乎擔心某些事情的發生。怕冒牌方丈被葉烈風滅口,他故意上前兩步擋在葉烈風麵前。他相信,到了這個時候,葉烈風不會再打父皇的主意,也不敢再打父皇的主意。

眼見南穆禦擋在前麵,葉烈風不得不放棄想做的事,緊張地盯著冒牌方丈,也看到了旁邊的窗戶。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窗外也早就站著高人。隻是,此人一直站在窗邊上觀察著裏麵的狀況,卻沒打算露麵。

而,高人的白色衣角卻露在了外麵,其他人都沒主意,離開窗戶最近的南穆軒看到了。他故意往窗邊靠了靠,窗外的人聽到靠近的腳步聲,轉身藏到了轉角的地方。

是誰?

功夫如此了得,想必剛才方丈大師進來的時候,那人就跟來了。或者說,就是那人把方丈大師給救出來的。種種疑問冒出心頭,好奇心升起,讓他忍不住又往窗邊挪了幾步。

然,這樣的舉動很快引來了南穆禦的目光。南穆禦也在琢磨著同一個問題,順著南穆軒的目光瞟了窗外一眼,窗外根本就沒人。

南穆霆的目光一直都沒離開過冒牌方丈的臉,看著冒牌方丈狡猾的目光,他低聲跟父皇說道:“父皇,這家夥好像在拖延時間。”

“不!此人得留活口,否則會便宜了那始作俑者。”皇太後搖搖頭,嘴裏說著,並沒去看葉烈風一眼,

玄!

一個字讓葉烈風的心七上八下,緊拽著拳頭的手心冒著汗。又不敢把情緒表達得太明白,更不敢亂說話。因為他知道,南穆禦和南穆軒的矛頭都指著自己,隻要說錯一句,今天就可能最後一次出現在蘭若寺。

哼!

冒牌方丈冷冷一哼,抬頭,目光在葉烈風臉上停留片刻之後,又掃視著眼前沒的每一個人。

“你若是不說,本王會有辦法讓你開口。”南穆禦沒打算再跟冒牌方丈浪費時間,拔劍往前走了幾步。

但,鋒利的劍鋒還沒架到冒牌方丈脖子上,就見冒牌方丈一臉讓人發毛的陰笑,嘴角動了動,嘴裏淌出了黑血。

“混蛋!”南穆禦快步上前,卻是已經來不及,冒牌方丈很快就咽了最後一口氣。

呼……

葉烈風壓在心口的大氣吐了出去,總算讓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

“也算是條漢子,皇上就給他留個全屍吧?”皇太後冷冷地說著,把接下的暗器已經放進了袖子裏。

“全憑母後做主!”皇上聽命地點點頭。

不能讓冒牌方丈說出點什麽,南穆禦心裏那口氣咽不下。眼珠子滴溜一轉,他上前撕下了冒牌方丈臉上的人皮麵具。

人皮麵具一張還算清秀的男人臉,大概四十來歲,從長相來看真像個文弱的書生九陰邪君全文閱讀。而,這一書生的麵容卻讓皇上和太後眼睛為之一亮。

這不就是十年前的金科狀元宋陽,因為與林家貪汙救災款,最後落了個滿門抄斬,此事可是讓穆城都沸沸揚揚。抄家當天,宋陽和宋飛潛逃,第二日在城外發現了兩人的屍體,案件從此了結。

沒想……

皇上和太後默契的對視一眼,沒人去提此事。隻見,皇上揮了揮手,還是按照太後剛才的意思吩咐:“留個全屍,拖出去埋了。”

“遵命!”兩名侍衛領命上前將屍體拖出正堂。

按照律令行刺皇族不僅當斬,還得禍及家族。如此草率結束,南穆霆和南穆軒的心裏都有了大大的疑問。

南穆禦沒見過此人,卻能從父皇和皇太後眼中看出點端倪,識趣地抱拳問道:“皇祖母,父皇,母後,進香儀式是否還要繼續?”

“當然要繼續,怎可為了這麽些不起眼的小插曲壞了進香祈福之事?”不等皇上開口,皇太後就開了聲。

“母後說得及是!”皇上是個孝子,隻要母後說話,他基本就隻有聽命的份。走到門口,看著外麵還未停留的打鬥,朝南穆霆招了招手,南穆霆上前兩步拱手聽命。

“盡快把這些該收拾的都收拾了,投降就給生,抵抗到底的全都不放過。”皇上把自己的意思吩咐下去,南穆霆領完命之後,他又開口吩咐南穆禦:“禦兒,將所有女眷帶到正堂,聽方丈大師誦經祈福。”

“是!”南穆禦也領命走出正堂,抬頭對上葉雨姍的目光。

對視,葉雨姍並沒移開目光,大膽地看著南穆禦。幾秒過後,就見南穆禦從裏麵出來,她又看向了站在皇上身邊的葉烈風。眼見葉烈風輕輕搖頭,她便是明白此次任務已經宣告完全失敗。

唉……

這皇帝哪是那麽好做的?

其實,剛才沒看到南穆霆,葉雨姍就預感到南穆霆肯定會成為雪中送炭的人物。眼見被抬出來的假方丈,真方丈已經站在裏麵。那,真方丈又是如何脫險的?救方丈的又是何等高手?

警覺的目光在院子裏不停移動,一個身影從不遠處閃過。此人身著僧人長袍,清秀的一張臉,對上她的目光之時,臉上露出奇怪的笑。而,這笑看上去那麽jian,讓她覺得是那麽熟悉。

是他?

完顏無忌,想不到千麵鬼醫也來湊皇家的熱鬧。還是,他的出現隻是為了方丈這個老朋友。

完顏無忌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裏,此刻,穿著僧人衣服還是比較安全的,為了裝得更像,他還特意跟著了原去對付還在頑固抵抗的黑衣人。

“還在這做什麽,進去!”不知何時,南穆禦站在了葉雨姍身後,有些不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葉雨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敢不回頭看,看向正堂,才發現其他嬪妃都已經進去盤腿坐在墊子上,趕緊加快步子跟上去,盤坐在冰兒身邊。

正堂裏傳來郎朗經文聲,原本在外麵提心吊膽的文武百官們也漸漸安靜下來。縱使身邊的打鬥聲不斷,他們也隻能當作看不見,聽不見。

南穆霆帶著一群高手還在收拾殘局,另外的救兵也到了蘭若寺門口。如此一來,不用太多功夫,該殺的都之魚。不過,他照平時的做事風格,窮寇莫追,讓手下的兵們神速把院子裏的屍體全都運走,又命人配合寺裏的僧人將被血洗過的院子打掃幹淨玩轉異界全文閱讀。

帶兵打仗之人,手上就注定會沾滿鮮血,所以對南穆霆來說這樣的進香儀式沒有任何意義,等他忙完眼前的事情,獨自往蘭若寺的後院走去。

後院有三個門口,其中一個通向蘭若寺最神秘的藏經閣。聽說藏金閣裏不僅有天下人想要的武功,還有許多江湖上都想知道的秘密。隻是,這藏金閣不僅神秘,還機關重重,哪怕寺裏的僧人也不敢亂闖。

前院剛才亂得一塌糊塗,後院平靜得就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那般,風輕輕地吹著,樹葉紛紛而落,就像這裏的氣氛那般極其淡定。

南穆霆又經過三座院子,差不多到蘭若寺後門的一座院子裏,一座華麗的高樓聳立在眼前,門上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藏經閣。

這麽重要的地方居然沒人把守,實在也太過放鬆了吧?

邁開步子,他昂首挺胸走到藏金閣門口,大門緊閉,門窗關著,站在門口看不到裏麵任何東西。

“施主,若是要燒香祈福,請到前院,此地不招待香客。”渾厚的男人聲音突然響起,聲音震撼了整座院子,著實把南穆霆嚇了一跳。

猛然回頭,南穆霆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手裏拿著掃帚站在身後。剛開沒聽到半點聲音,驚得他忍不住從頭到腳打量起來人,好奇地問了一句:“這位大師好生麵熟,好像未曾見過。”

“在下目空,乃後院的掃地僧,很少到前院施主自然不認識。”僧人自稱目空,又給南穆霆客氣地行了個佛禮貌。

“原來如此!”南穆霆在心中驚歎,隻是個掃地僧內力如此渾厚,可見這藏金閣中的四大長老武功更是深不可測。難怪無需門口有人看守,原來高人就在附近,隻等敵人出現才會出來應付。

“施主,若是無事,請您盡快離開!”目空可不給南穆霆半點麵子,哪怕看出他一身黃家穿戴。

“打擾了!”南穆霆恭敬地雙手合十給目空還了個佛禮,也把這個名字深深地記在心裏。

他倒是個懂得分寸之人,否則皇上也不會給他手上握著一部分的兵權。要知道,這樣的待遇連曾經最寵愛的蓮妃之子南穆軒都不曾有。所以,他很知足,做任何事也都會思量過後再進行。他的性格像極了母妃靜妃,靜妃如同封號那般從不懂得爭奪的女人。

“阿彌陀佛!”目空低喃了一句,看到南穆霆走出院子,沒有回頭地一直往前走,直到南穆霆身影消失,他拿起掃帚繞後藏經閣後麵,繼續掃著剛才未掃完的落葉。

心若靜,一切靜。心若狂,性更狂。

這句話是四大長老中的戒印說給完顏無忌聽的,完顏無忌一直都牢記在心裏。所以,當他覺得心開始狂野時,就會來到蘭若寺靜心地聽著聽禪,以此來平靜起伏的心情。也正因為如此,他跟方丈大師漸漸有了交情。

看著南穆霆離去的背影,他有些感慨起來。皇家的子嗣當中,像南穆霆這樣沒有邪念的人太少了。哪怕是當今太子,都一心想著皇位。可,皇位真的就那麽好嗎?身為皇帝,就真的能夠掌握天下嗎?

若真是,當初皇上最深愛的芸妃為何死得不明不白,那麽多年來,皇上連追究的勇氣都沒有?

“公子,這是我們家主人交給您的,主人還讓奴才轉告您,讓您盡快離開蘭若寺。”走廊上一名僧人打扮的男人小跑到完顏無忌身邊,轉告完主人的話,又將一份書信交到完顏無忌手上。

完顏無忌打開信函看完,眉頭稍微皺了皺,又快速地將書信收進懷中,跟那僧人小聲說道:“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人,我一定會盡力的。”

“是最強劍神最新章節!”僧人聽完轉身離開。

既然說不能停留,完顏無忌就去做該做的事。繞過藏金閣的院子,他從蘭若寺的後門離開。

……

如同一場有驚有險的噩夢,一天折騰下來,幾乎所有人都筋疲力盡,等南穆禦帶著葉雨姍回到昭明宮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

下了轎子,看到蕭若憐在門口等候,葉雨姍也沒心思去跟這個無聊的女人爭風吃醋,帶著小魚和冰兒往自己的錦繡園走。

一路走,一路想著今天發生的事,突然腦子裏的某個環節卡住,她猛然止步回頭看向兩個丫頭。

冰兒和小魚都各有所思,葉雨姍這一舉動讓兩人一起撞了上去。身體疲憊的葉雨姍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鑲滿小石子的地上。

小石子是不規則的,凸起的地方很多,這下讓葉雨姍屁股遭罪,坐在地上許久都沒站起身。

見狀,冰兒伸手去把人拉起來。看著冰兒,她腦子裏剛才短路的思緒又結上。終於想到除了完顏無忌的到來之外,另一件不對勁的事,就是最開始被文武百官圍在一起的時候,冰兒並不在人群裏。

當時隻顧認真聽正堂裏麵發生什麽事,忽略了這丫頭的存在。等南穆禦叫她進正堂裏的時候,冰兒已經坐在了蓮妃身後。

難道冰兒也是爹派過來的探子?

狐疑地想著,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起身來。身後,傳來蕭若憐惡心的撒嬌聲,讓她頓時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主子,您幹嘛怕那小妖精啊?”小魚回頭看了一眼,就見蕭若憐挽著心不在焉的南穆禦往對麵的院子門口走。

南穆禦不經意的一個回頭,恰好對上葉雨姍的眼,本想走過去說兩句話,卻發現冰兒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他幹脆扭頭進了那邊院子。

這可讓蕭若憐更加囂張,滿心得意地衝葉雨姍揚了揚眉,把身體與南穆禦貼得更緊。

唉……

葉雨姍隻覺得身心疲憊,應付了一整天,她可不想晚上再應付那個混蛋。抬頭看向小魚,她無力地搖了搖頭:“跟這種貨色爭男人,我葉雨姍還沒到那種饑不擇食的地步。”

南穆禦,南穆國當今太子。這樣的男人都看不上,葉雨姍心中的男人到底到了什麽樣的品味級別?

這是冰兒心裏現在想的問題,越發對葉雨姍這號人物感到好奇。聽說以前的葉雨姍可沒這麽狂妄,自從那次死裏逃生之後,就完全不一樣了。

“你下去休息吧!主子我來伺候就行。”小魚向來看冰兒礙眼,能不讓跟著最好別跟著。

葉雨姍也沒心情理會她們說話,反正有些事情是需要通過小魚轉告給葉智明,讓冰兒先下去也對。

主仆倆回到錦繡園,早上倒不累,到了下午的時候跟著跪拜,葉雨姍覺得雙腿到了現在都在發顫。一回到屋子,就吩咐小魚去張羅沐浴的事,結果小魚前腳剛走出屋子,她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過去。

哐啷!

一顆小石頭被人從窗戶扔到桌子上,嚇得她坐起身來。石頭上綁著紙條,打開紙條上麵寫著:明日切勿晚上進宮或出門,否則定會招惹禍事,署名上寫著:嬤嬤兩字。

明天是真正的七月十五,正是鬼門關大開之際,以前在家的時候,老爸就會請來附近廟裏的和尚到家裏念經,超度那些冤魂棄婦的極致重生。老爸可能是世上心腸最好的盜墓賊,隔壁的鄰居都很喜歡他。

也正因為老爸的善心,她和妹妹才會從孤兒變成了有家之人。所以,一直以來,她和妹妹都對這個老爸感恩,早就不是親生勝親生,那麽多年來他們相依為命地活得很開心。

呼……

深深地吸了口氣,眼淚不自覺地湧在了臉頰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她清醒,擦擦臉上的淚,她將紙條放在燭台上點燃,等紙條燒盡,倒上點水,把杯子的水倒出窗戶外麵。

“主子,讓小魚伺候您沐浴吧?”小魚動作極快地把花瓣灑在水中,又拿出主子最喜歡的香料倒進水裏。

葉雨姍伸手摸摸胸口,小魚曾經問過這塊鳳佩的來曆,她隻是說無意中看到喜歡就買了戴在身上的。如今,芸妃說這鳳佩來曆不簡單,那以後還是少讓小魚看見為好。

轉身,她打了個大大哈欠,懶洋洋地揮了揮手:“罷了!今兒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明兒早上讓廚房做點桂花糕,嘴饞了。”

“是!”小魚明白這話當著幾個下人的麵說是何用意,欠了欠身帶著一群下人退了出去。

一天下來,她知道葉智明肯定已經在屋子裏等著自己。今天的計劃一塌糊塗,恐怕少不了相爺的一頓責罵,還得聽那男人的一頓控訴。

院子裏的燈籠昏暗無光,從主子房間出來,她又命人隻留下院子門口兩盞燈籠,其他的都給熄了。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還是有同樣喜好,葉雨姍向來也不喜歡晚上的燈光太亮。白天陽光太足覺得眼睛難受,到了晚上就更不想讓眼睛受到刺激。

聽著腳步聲漸漸離去,葉雨姍也力氣再去偷聽兩人的悄悄話,脫了衣服,洗了澡,穿著幹淨的貼身衣服躺到**,不到一會功夫就睡了過去。

窗外,一個身影閃過,看到葉雨姍躺在**,鬼奴又閃到了小魚的屋子後麵。看到裏麵的亮著微光,有兩個人正說話,便是將耳朵湊了過去。

“這次他手上的人死傷慘重,恐怕要恢複元氣不會太容易吧?”小魚躺在**,躺在葉智明的懷中。

葉智明雖然今天沒有進入蘭若寺,隻是負責外圍的指揮,可是,他卻遠遠看到那些人落荒而逃的慘烈,這次給也葉烈風的打擊肯定很大。

“他有沒有什麽吩咐?”小魚又問道。

“沒有,恐怕這個時候他該後悔心太急了。幸好宋陽還算講義氣,否則麻煩會更大。”葉智明腦子裏還有一些東西想不明白,可,要找到答案卻並不容易,他能做的隻有等。

眼見葉智明的心不在焉,小魚有些不高興起來。推開他,坐起身來,兩手抱著雙腿,鬱悶地說道:“不想跟我說話趕緊走,我也累了,明早還不知道太子還會來怎麽刁難我們家主子。”

“看樣子你對葉雨姍的感情還挺深的。”葉智明有些吃味地說道。

“那是當然,不管怎樣?主子對我還真的不錯,比起其他下人我已經知足了。”小魚有感而發地說著,眼眸中浮現出一抹哀傷的光,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害怕。害怕傷害,害怕失去。

葉智明冷冷一哼,這話跟別人說倒是沒什麽,以他對小魚的了解,他顯然是不信的。伸手,勾起小魚的下巴。隻是因為出身卑jian,若是生在大戶人家,這張臉絕對是不錯的大家閨秀。

小魚甩開葉智明的手,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丫頭再好都隻是丫頭,我就不信你不想做主子興漢。”葉智明嘲諷道,手不老實地將她摟在懷中,低聲細語道:“相信我,有一天會讓你做世上最有錢,最有臉的女主人。”

嗬嗬……

小魚一陣嬌笑鑽進葉智明的懷裏,在沒有依靠之前,這個懷抱對她來說還是有那麽些溫暖的。至少這樣的棋子聽話,而且還很有用處。

窗外,鬼奴將他們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昏暗燈光下,他在窗戶上開了個窟窿,看清楚了**的兩人。眼珠子轉悠著,他悄悄地從繞過後院,往來時的路順利離開,踏著月色進了宮,從華菱宮側麵的圍牆跳了進去。

華菱宮裏的院子,屋子的燈還亮著,芸妃還未睡下,應該說是無法入眠,等了一天,等待著鬼奴的消息,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沒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望眼欲穿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陰了一天,想不到晚上還能看到月亮。月亮近圓,四周環繞著淡淡的白光,看上去比往日多了幾分引起。鬼門關要開的日子,果然陰氣很重,恐怕這個時候的東郊墳地都上了大霧。

咚咚咚!

鬼奴敲響了屋子的門,小聲說道:“主人,您可是睡了?”

“進來吧!”芸妃聽到鬼奴的聲音,欣喜地轉過身走到椅子前坐下。

鬼奴進來關上門,給芸妃行了個大禮之後才說了話:“稟告主子,葉烈風的行動失敗,損失慘重,估計近期都沒法恢複元氣。”

“他注定是要敗的,除非他手上有真正的貴人相助,否則是沒法更改天命,就沒法做這個皇帝。”芸妃聽到這樣的消息,心也平靜下來。不過,她知道葉烈風不是做皇帝的命,卻會因為這個人變得阻礙更多。

“還是主人有先見之明!”鬼奴誇著主人,開口又說道:“主人,回來之前鬼奴去了昭明宮,發現葉烈風的侄子葉智明與葉雨姍的丫頭小魚私通,看來葉烈風是非常不信任葉雨姍。”

唉……

歎了口氣,芸妃有些同情說道:“其實那丫頭挺可憐的,有個狠心的爹,還有吃裏爬外的大哥,加上個軟弱無能的娘,她的人生注定是個悲劇。”

鬼奴認真地聽著,他的心裏除了主人,除了將來要效力的小主人,似乎不會再對任何人有同情之心。

冷,寒,這是他身上不變的氣息,哪怕是看著主人的目光,都很難看到那麽點溫暖之光。

“算了,她是不是鳳女很快就能知曉。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是渡過明晚的月圓。今年的陰氣比往年都重,也不知道他能否承受那樣的煎熬?”芸妃眼中閃過哀傷,心疼地吸了口冷氣。抬頭,看向鬼奴命令道:“明晚你去幫幫他,沒有人幫忙本宮擔心他受不了那樣的煎熬。”

“可是……那……主人……”鬼奴擔心地看著主人。

芸妃臉上浮現出淒涼的笑,倒上一杯茶,喝上一口之後緩緩開口說道:“那麽多年本宮都熬過去了,不會再害怕這樣的月圓。”

“是!主人!”鬼奴知道無法拒絕這樣的命令,隻能拱手低頭。

“去吧!”芸妃擺了擺手,鬼奴退出了房門。

思緒蜂擁,她的死忌正是七月十五。聽說,每年的這個時候皇上都會悄悄地來到華菱宮,獨自一人在院子呆坐許久。可惜,那麽多年的七月十五,她都無法在華菱宮渡過,因為完顏家有個流傳千年,而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大秘密,每一代都會由老天來認定一位繼承者。而,芸妃就是完顏家的繼承者,所以她不僅延續了血統,也延續著那樣的秘密。

傷感地站起身來,她走出屋子,走出陰冷的華菱宮,走向了那再熟悉不過的宮殿,去看望那心裏記掛,卻還不能去麵對的男人過境小兵。

……

禦書房,剛剛把皇太後送回坤靈宮皇上頭疼得厲害,田公公在旁邊伺候著。忙碌了一天,田公公看上去也沒了精神。偷偷地打著哈欠,他祈禱著皇上快些休息。

可,皇上的腦子還在飛轉,哪怕是頭疼,有些必須想的事,他還是得繼續思考。快一更天了,禦兒應該不會進宮了。

揮了揮手,他無力地吩咐道:“朕今晚在書房歇息,你先下去吧?”

“皇上,奴才不累,讓奴才伺候您去休息吧?”田公公沒看到皇上休息,哪敢退下去。

皇上知道田公公的一片真心,也不再多說。起身走出書房,又走進隔壁的臥房,寬衣解帶躺到**,田公公才放心地退下休息。

這個時候宮裏的下人和妃子們也都睡了,就連皇後都抵擋不住身體的疲憊,早就入了夢。

皇宮中,巡夜的打更聲響起,一更天來了,宮裏的燈又黑了一半,通往禦書房的走廊路顯得更加昏暗。

而,這樣的夜晚,依舊有不眠之人。已經忍不到明天,連夜還是來到了禦書房。身為皇子的南穆霆本該走正門去麵見父皇,可,白天剛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恐怕流言蜚語已經傳遍皇宮,他必須選擇低調的方式麵見父皇。

趴在屋頂上,看著田公公從父皇的臥房出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待房門關上,他從屋頂上下來,上前推開了父皇臥房的門。

禦兒來了?

皇上驚喜地睜開眼,坐起身來看向門口,卻是看到南穆霆走了過來。

“霆兒見過父皇,這個時候進宮打擾父皇休息,還請父皇贖罪!”南穆霆走到床邊給父皇行了個跪拜禮,眼見滿臉憔悴的父皇,知道白天多少受到了驚嚇,畢竟是上了年紀,身體還是吃不消的。

“起來吧!難為你還想著父皇的身體,父皇沒看錯你啊!”皇上滿臉慈笑,朝南穆霆招了招手。

南穆霆乖巧地走到床邊坐下,孝順地給父皇捏了捏手臂。他不僅性格像靜妃,就連靜妃的細心也撿了十之八九。

“這麽多年父皇把你放在邊關,你不會怪父皇吧?”皇上拍拍南穆霆的手,很感激靜妃能教出這個孝順而優秀的兒子,雖然沒有野心,卻有孝心,還有對南穆的衷心。把邊關的兵權放在這小子手上,他比任何人都放心。

南穆霆搖搖頭,今天的一切除了母妃給的,那便是父皇的恩賜和信任,身為眾多兒子中的一個,他已經很滿足,也很感激。笑了笑,他壓低聲音說道:“父皇,兒臣怎會怪您?您的心思兒臣明白,兒臣的心思相信父皇也明白。”

“明白,當然明白,禦兒雖然有勇有謀,卻也有犯迷糊的時候,有你這個細心的弟弟在身邊輔佐,父皇才叫真的放心。”皇上聽霆兒說話覺得窩心,看著已經長大的兒子,心裏有那麽些激動。

嗬嗬……

南穆霆看到父皇笑了,心裏也高興,把今兒白天去藏經閣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父皇。

皇上聽完拍拍南穆霆的肩膀,說了些讓他寬心的話:“放心吧!就算朝中上下的大臣都反抗我們完顏家,蘭若寺是萬萬不會的。”

“為什麽”南穆霆不解地問道。

“孩子,有些事不該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的名模總裁。話說,過了進香的日子,明兒就是七月十五了。”皇上的心情隨著芸妃的忌日到來染上了憂傷,腦子裏反複地回想著那個他曾深愛過的女人。

對於芸妃,南穆霆沒見過,所有的印象都是從母妃哪裏得來的。母妃曾經說過,在宮裏不受寵的女人,俸祿和衣食都會比受寵的女人多很多。當時,皇後剛剛上位,宮裏的女人就算受寵,也漸漸變得不受寵。這些,母妃從不跟父皇告狀。

可,或許沒人知道,也正是那個時候,芸妃曾經救過母妃一命,後來還經常讓丫頭偷偷給母妃送吃送穿,母妃對芸妃的感激從未改變。不僅如此,他能感覺到母妃心裏似乎隱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讓她愧疚,所以才會在芸妃死後,常年吃齋念佛。

幾年後,母妃後來生下來他,還讓他在眾多夭折的皇子之中,健康地活了下來。如此,他都覺得柔軟的母妃很偉大了。

“父皇,其實……芸妃娘娘真的很善良,兒臣覺得……”他欲言又止,知道下麵的話一定會觸碰到父皇的傷痛。

“覺得什麽?”皇上激動地張大眼睛。

“覺得娘娘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母妃說,當娘的芸妃不僅漂亮,而且心地極好,從來不打罵宮的下人,性格也很柔軟。”南穆霆的聲音壓得很低,說著,還目不轉睛地看著父皇。

皇上眼中閃過哀傷,頃刻間,就見眼眶紅了起來。思念,就像一把無情的劍,愧疚就像劍上的刺,狠狠地刺進他那滿是傷痕的心。

唉……

歎息,麵對著愧疚,這麽多年來除了歎息,隻有歎息。

吸了吸鼻子,眼眶發紅地看著南穆霆說道:“其實,父皇也不相信芸妃的背叛,隻是,宮裏許多事情,都會因為某些原因變成不是真相的真相。父皇對芸妃的愧疚從未改變,更加害怕麵對銀月。”

“所以父皇當年才會答應皇後,將銀月皇姐嫁給了鎮遠將軍。”南穆霆同情地看著父皇。

“是啊!銀月是無辜的,可,若父皇真把銀月留在身邊,以皇後對芸妃的恨,勢必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皇上心裏難過,對女兒的愧疚,對芸妃的愧疚,讓老淚縱橫,在兒子麵前都控製不住情緒。

“父皇,您別太難過了,若是芸妃娘娘泉下有知,定能理解父皇您的苦衷。”南穆霆見過父皇憂傷,卻從見過父皇像現在這般控製不住傷痛的情緒。從小,父皇在他心裏都是最偉大,最嚴厲,也是最慈祥的父親。

唉……

第二聲歎息,皇上無奈又傷心。他不會想到,這樣的一番懺愧,有人聽進了心裏,也痛進了心裏。

窗外,芸妃的眼淚早就湧了出來。她就知道皇上不會不信任自己,那麽多年來,她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告訴自己不能責怪皇上,要怪就怪當年的自己太善良,太慈悲,太軟弱。才會讓某些人有機可乘,奪走了屬於她的幸福,她的一切。

抬頭,看著天空的月亮,聽著那懺悔的對話。她捂著嘴,擔心自己控製不住情緒,會打擾父子的談話,聽到皇上的抽泣,她再沒法再繼續停留,飛身跳上高高的城牆。

放眼看著眼前雄偉的建築,皇家的天下布滿血腥,也布滿了無情,自古以來天子的成長,都是從屍體上踏過去的。

經曆了那麽多,她總算明白當年皇太後說的那句話:軟弱就是無能,若無能就不配做母儀天下的皇後,更不配輔佐未來天子。

所以她敗了,身敗名裂,差點用性命來祭奠了那可怕的教訓。不過,既然老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就不能再軟弱,不能再多情。她要把失去的找回來,把屬於自己的一切奪回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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