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的馬車上，洛維斯婭一臉歉意的看向金克夫，“抱歉，我們沒想到計劃會出現這樣的偏差……直到今天才找到機會來接你。”“不，這不怪你們……我失手被抓才是一切的起因。”金克夫搖搖頭，表示錯在自己，“霧區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弟兄們還好吧……傷亡大不大？”

“犧牲了一百三十名骨幹。”那名被稱作海琦的蒙麵人摘下口罩和兜帽，露出一頭白色短發和眉心鱗片，“大夥雖然把多個廢棄礦洞偽裝成藏身營地，不過我們還是得留下一部分人手來引誘敵人上鉤。沒想到的是城衛軍也加入進來，如果不是他們動手，這些人本來大部分都能安全撤出來的！”

說完她恨恨的捶了下自己的大腿。

說到傷亡，車廂裏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重。

“他們的犧牲不會毫無意義，隻要我們能成功，所有礦工都將迎來解放。”洛維斯婭安慰眾人道，“還有你……海婭，作為頭領，你應該更穩重一些，而不是放任自己的情緒影響他人。”

“我早說過了，我根本不是當頭領的料！這位置本來就應該由你——”

她忽然頓住，因為洛維斯婭此刻明顯露出極為痛苦的神情來。

“該死！赫格特，快把藥拿出來！”

海琦將身旁的女子按在自己腿上，接著解開她後背的扣子，將衣服分開兩邊，露出她的整片背脊來。隻見她的背上纏著幾十條厚厚的繃帶，繃帶下方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她拔出一把匕首，幹淨利落的將繃帶一分為二，接著幾十隻細長的小手瞬間舉了起來，對著眾人張牙舞爪。而在那些手的下方，還能看到一條條裂痕，像是洛維斯婭的背上綻裂開的創傷，有些甚至還會不斷流血。但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這些裂縫內居然還長著兩排牙齒，活脫脫的是一張張無唇之嘴！

“藥準備好了！”另一名蒙麵人將一瓶瓷罐遞給她。

海琦拔開塞子，將罐子整個塞進裂口中，那些小手也立刻有了反應，齊齊抓向海琪的小臂，指甲穿透皮膚，使得她的手臂頓時鮮血如注。

而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隨著藥粉的灌入，這些掙紮的手也癱軟下來，一支支搭落在洛維斯婭的背上。後者痛苦的神情終於有所緩和，無力的仰頭躺倒在座位上。

“明明之前用一次藥還能堅持一天，現在怎麽會……”海琦咬牙道。

“侵蝕已經很嚴重了，”金克夫神情凝重，“她的髒器正在異化，照這個進度的話……”

他沒有再說下去。

“這不是……早就注定的嗎？”洛維斯婭虛弱的笑了笑，“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意外之喜，你不能奢望我永遠陪在你身邊。而且……兄弟會需要一個能帶領他們擊敗公司的頭領，你是唯一……有這個能力的人。”

“我隻會戰鬥……但戰鬥結束後要做的事情，我根本毫無頭緒。”

“那時的煩惱那時候再去想吧……”洛維斯婭柔聲打斷道，“先讓大家在這場戰鬥中活下來，這是你的責任。”

“……”海琦沉默半晌，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她一邊替對方重新纏上繃帶，一邊問金克夫道，“你對城市根基立柱的考察結果如何？“東北角和東南角的立柱附近都有下水道相連，隻要炸藥到位，隨時都能動手。西北角的立柱屬於舊城區，地底沒有通道，想要破壞它，隻有地上一條路可選。”金克夫說道，“當然，我們有一條捷徑可走，那就是利用港口鐵軌，將我們需要的東西運送到立柱附近！”

作為高天礦業公司曾經的爆破部門主管，金克夫對炸藥的運用可謂信手拈來，同時他還是少數天賦者之一，可以驅動人造奇構。因此他的加入對兄弟會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也是海琦等人決心摧毀高天礦業計劃中的關鍵人物。

然而公司方麵就是另一種看法了，主管級職員的背叛令他們暴跳如雷，當即花重金買通其他警局一起搜查，並在暗中發出了懸賞通緝，驅使整個輝煌堡的地下幫派也一起加入這道天羅地網中。

如果金克夫選擇先在迷霧區的秘密基地裏躲藏個一兩年，等風頭過了再露麵，也許處境會安全許多。可問題是時間不等人，高天礦業的地下礦區每天都在推進挖掘進度，成批的礦工死於監工的皮鞭和詭異的侵蝕病症，兄弟會必須盡快行動，才有可能抓住那一絲勝利的機會。

“如果在城市中城衛軍正麵交戰，恐怕會死很多人……”洛維斯婭低聲說，“不光是礦工兄弟會，還有輝煌堡的居民……”

“我們別無選擇。”海琦按住她的手，“城衛軍看似沒有奴役礦工，但這場大清剿已經證明了他們在關鍵時候一定會站在大公司一邊。至於當地居民，他們也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們的命運……那我為何要在乎他們的安危？生死有命罷了。”

“我不是在阻止你，但耶妮聖堂呢？他們對許多礦工有救命之恩……”

海琦明顯猶豫了下，“到時候提前兩個小時通知他們好了。再說了，耶妮聖堂有那家夥罩著，我覺得城市再怎麽混亂也傷不到他們分毫。”

“對了，你們跟朝閣下接觸的感覺如何？”金克夫好奇的問道。

“怎麽連你也對他用敬稱？”海琦不滿道，“你不會真把我們的事跟他說了吧？”

“當然不會！”前者連忙擺手，“我隻告訴過他名字。”

“我想也是。連公司那幫人如此折磨拷打你，你都沒有透露兄弟會的情報，不至於會被一個陌生人套出話來。至於那家夥……”海琦雙手抱胸跺了跺腳，“一說到他我就來氣！敢搶高天礦業的列車，又對奴工伸出援手，我還以為這是個了不得的英雄人物！結果我們冒著危險上門拜訪，見麵就直接表明身份，他居然第一反應是否認！真是太小看人了！”

“呃……我們畢竟是領主口中的叛亂者，朝先生應該是出於謹慎考慮才……”

“我從未要求他站在我們一邊，也不指望他協助我們！”海琦長出一口氣，“我隻是……想親自表達兄弟會的謝意而已，想讓他們知道……在這座城市裏他們並非是孤軍奮戰。現在想來，也許是我的期望太高了點……”

“你就是性子太急，明明擔心碰麵出岔子，才讓我來代表礦工兄弟會，結果自己又沉不住氣，在背後瞎嚷嚷。”洛維斯婭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還好朝先生大人有大量，沒跟你計較失禮之事。”

“嗯……朝閣下確實跟一般人不一樣，我看他在聖堂的聲望極高，那些修女跟他打招呼時的敬意全都是發自真心的。”金克夫附和道，“希望這些人最後都能平安離開輝煌堡。”

“現在還不清楚他是怎麽查到你的身份的呢。”海琦撇撇嘴，“算了，不提他了，這件事終歸隻能靠我們自己。即使得不到任何幫助，兄弟會也一定能將其實現！”

看著洛維斯婭認同的目光，她暗暗下定了決心——

哪怕需要犧牲自己的性命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