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互聯網技術問世後很快引起了各國的廣泛關注,其中也包括以信息為生的諸多情報機關。其他人還在讚頌它的神奇與便捷時,MI6卻擔心這項技術不在不列顛手中,會導致他們在情報競爭中出現巨大漏洞。在文件的開頭,計劃創始人甚至將這種技術劣勢跟二戰中日本泄露的密碼機相提並論。他們認為隻要假以時日,互聯網會徹底取代郵件、電報以有線電話通訊。即使發明它的是盟國,也不能保證對方不會竊密。

於是向日葵計劃就此提出。

MI6打算培養一批在現實中擁有截然不同身份的人,這些人和半途加入者不同,和正式雇員也不一樣:當MI6沒有啟用他們時,他們與普通人無異,會正常的度過自己的一生。非特殊情況下,情報部門也不會主動招見他們,因為這有可能導致他們的身份暴露。隻有當這些人自己覺得必須與MI6聯係時,才會從一個普通人瞬間蛻變成一名諜報工作者。

根據計劃,他們將是信息時代的純白潛伏者。

迪亞德.弗林便是首批提議者中的一位。

那麽問題來了,既然這些人從小就跟情報機關毫無關聯,又怎麽能成為MI6的隱藏力量,甚至還對其保證忠誠?

向日葵的解決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以家庭為單位分布式訓練,所以創建者沒有像同行那樣從孤兒中招募人員,而是選擇了業內人士——退伍老兵以及情報機關內的高層自願者。他們的孩子也被分為兩類,分別對應基層情報和上層情報,第一類大概在兩千六百人左右,餘下的都是第二類。

朝陽看到這裏不得不佩服這幫人的腦洞,老兵和間諜自己就可以對孩子進行培訓,還能灌輸忠誠教育,確實不需要MI6再插手其中。這些孩子的成長路線也會跟普通人一樣……讀書、畢業、工作、結婚,唯一的區別是,他們在業餘時間就掌握了成為一名情報工作者的全部知識,並且都知道自己肩負使命。

而他們的父母則生活在互聯網尚未普及的時代,也許在轉業很久後才會被錄入係統,如果他們自己不宣傳,很少會有人知道鎮子的一名老木匠或農場主之前曾是老兵。

至於為什麽要分成兩類人也很有道理。

因為底層人很難混進上層圈子裏,自然也無法接觸到高級別的情報。何況情報人員也不能蒙著眼睛去工作,總得知曉機關需要什麽樣的情報,這就意味著MI6得反芻他們一部分秘密,分級的好處就在於此,不至於讓一個基層工作者也知道最絕密的情報。

喬治.弗林顯然是作為父親的接班人加入進來,從年齡來看,計劃實施時他已經有三十來歲,所以不可能作為純白潛伏者。另外身為一名MI6高層,他的退休時間也非常早,早得像是被提前開除了一般。

朝陽將三人的年齡先後排了排,便發現泰勒的歲數基本跟喬治.弗林退休的時段相吻合。

如果泰勒是向日葵計劃的種子,那麽他不會出現在名單上也就合情合理了。

這也是朝陽始終無法在網絡信息上找到對方破綻的原因。

為了確認這一點,他轉頭又黑入了不列顛的中央統計局服務器,從裏麵調出了泰勒一家人的注冊身份。這裏的數據屬於公開信息,跟身份證件高度綁定,可惜的是關於他父親的信息隻有一個名字:埃德默克.泰勒,身份是工廠經營者,並沒有照片資料。

這反倒激起了朝陽的鬥誌。

他找到泰勒所讀的小學和中學,把時間回溯到目標童年時期,開始不厭其煩的在布滿塵埃的海量資料中翻找起來。

那是一張張泛黃的彩色照片。

淩亂且殘缺。

1990年的學校可沒有什麽電子檔案庫,學生群體中更沒有普及手機和互聯網。他找的這些資料基本都是來自於孩子們長大後,偶然發現學生時期的模糊照片,為了紀念將其掃描到個人空間或是社交網站上,如此才能被朝陽搜索到。

這一找就是大半天。

直至淩晨時分,朝陽的目光終於在一張近乎黃白的照片停留下來。

那是一場小學生球賽結束後的歡慶場麵,其中一支也是泰勒所在班級的球隊。孩子們撒腿奔向他們的父母,因為運動中按下快門的關係,照片還有些失焦,看上去略顯模糊。朝陽沒有看到泰勒的正麵,但他看到了一名眼熟的男子。此人穿著西裝,站得筆直,宛如老紳士一般等待著孩子與自己相擁。

哪怕不用比對軟件,他也能認出來,這人正是喬治.弗林。……

凱爾斯按照慣例,打開基地四級安全門,對房間裏的機器進行日常檢查。

這裏是沃克索十字大樓最核心的地帶,外人是不可能進到這裏來的,所以檢查者最需要防的是老鼠——這絕非開玩笑,老鼠破壞線路的記錄遠比人多得多。不過自從大樓的通風管裏都加裝紅外驅鼠裝置後,這項工作的意義就變得微乎其微了。

當然,檢查還包括插線有沒有鬆動,機器溫度是否正常,監控和空調有無異樣等等。不過凱爾斯懷疑一直到自己老到退休或者被辭退為止,這些機器都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畢竟它們可比人耐用多了。

此刻時間是晚7點,已臨近交班。這算是他下班前的最後一項工作,因此檢查得也有點漫不經心,到處轉了圈沒有發現異常後,他便打算在檢查表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就在這時,凱爾斯忽然注意到牆邊一台數據采集機閃了下綠燈。

怎麽回事?

他記得,這台與主機格格不入的裝置是用來核對機密數據庫的訪問次數的。每次有探員需要查看絕密資料時,都需要向上級申請,而探員具體看過幾次,則會被采集機記錄下來,以作為核對之用。為了杜絕作假,該裝置並不與主機本身相連,監聽的也是流過硬盤端口的電子數。

比起機房裏的電腦,它更像是一台紙帶打孔機,既古老又落後。每檢測到一次查詢訪問,它的指示器就會上漲一個數,無法從外部清零,也無法調整數值。

而綠燈閃爍證明有電子通過。

但現在房間裏根本沒有一名探員。

凱爾斯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等了幾秒鍾,接著再次看到機器閃爍了下綠燈。

有人正在訪問大樓裏保密級別最高的主機?開什麽玩笑!這些機器都是處於物理隔絕狀態,隻有拿著專用的設備來到這間屋子,才能連上主機數據庫!

很明顯,是采集裝置壞了。

凱爾斯打開自己的無線電,呼叫辦公室的同事,“喂,艾克,幫我查下回次采集器的次數。”

但對方沒有回話,聽筒裏隻有滋滋的電磁雜音。

“該死,又沒信號。”他咒罵了一句,決定自己來。

此裝置外麵罩著一個EMP屏蔽外殼,需要手動掰開解鎖扣,才能將外殼提起來,看到裏麵的指示器讀數。這個操作不算麻煩,十秒鍾就能完成,他打算先記下數字,再出去跟過往記錄核對。

然而也就是這一瞄,讓凱爾斯瞬間汗濕了後背!

他雖然不記得具體數字,可上一次記錄還是六開頭的四位數,其首位“6”已經很久都沒有變動過。

而此刻,他看到的讀數是12316。

四位數變成了五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