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看了她許久後才開口說道,“隻有騙子才會說是。神明的力量不是無限的,而且實現過大的願望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兩者往往並不對等。”“即使是神使,也不認為自己侍奉的神是無所不能的麽?”

“至少它還需要我們來傳播福音。”

洛維斯婭愣了好一會兒,隨後不可思議的搖頭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您這樣的神使。”

“你見過其他神使?”朝陽不免有些好奇。

“風暴之神的信徒在我們那裏到處都是,或者說海衛人生來都是風暴的追隨者,所以誕生神使的幾率也不低。”洛維斯婭歎了口氣,“我曾經也無比相信神使的能力,認為他能驅動風暴之力,摧毀一切入侵者,直到他被一發炮彈打成碎片。”

“我聽海婭說,神明拋棄了拉拉奇島。”

“不光是拉拉奇,我們在礦場見過來自各地的海衛人,都說神明已經隱去,風暴已不再眷顧我們。”

但這世界上確實還存在許多神明。

朝陽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在靈犀視界下,他能看到五光十色的願力光柱,這些光柱都代表著具體的祈願對象。

是海衛人不再受神明眷顧,還是風暴之神自己出了問題?

“如果樂園之主願意接納我們,我願意付出自己擁有的一切。”洛維斯婭突然說道,“海婭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您能聽聽我的祈願嗎?”

朝陽切換視界,注意到對方頭上確實出現了朦朧的白光。

但這白光實在是太弱了,弱到站遠一點都察覺不到的程度。

對了……她的身上曾冒出過無數肉芽。

這就是她生命力低下的原因嗎?

“我們的願望是摧毀這座城市。”忽然另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海琦從樹蔭中走出,除開眼角的那一絲血紅,完全看不出她剛才有傷痛欲絕過。

“不過這點光憑我們自己的力量也能辦到,並不需要依靠您的神明。”雖然她的言語依舊固執,可稱呼卻用上了敬語,“而那些我真正做不到的事情……神明也沒辦法幫助我。謝謝您讓我得知了姐姐的歸宿,如果您將來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會全力回報您。”

果然還是不行,艾洛蒂看到的生命力並不能簡單的跟願力掛鉤。

畢竟人的願望和想法息息相關,想法卻不是什麽一朝一夕能形成的東西。

朝陽順帶用靈犀視界掃視她,心中已將計劃推向下一步——那就是阻止兄弟會摧毀輝煌堡。

“咳——”

他突然嗆出聲來。

“您沒事吧?”洛維斯婭關切的問。

“不……我很好。”朝陽有些無語道。這都是什麽呀……在特殊視野下,海琦頭頂上出現了渾厚的光芒,亮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這與之前看到她的情況截然不同!

可惜的是,她的光芒屬於無主祈願,換而言之,她有需求,但這需求不是衝著樂園之主來的。

這情況著實有些出乎朝陽的意料。不過內心驚訝歸驚訝,明麵上還是不能露出破綻的,“如果你想回報我,那就不要動輝煌堡。這座城市不是隻有高天礦業,還有耶妮聖堂這樣的存在。許多修女把此地當成了她們新的家,你毀掉城市,也會毀掉她們的未來。”

“我們必須得這麽做!”海琦咬牙道,“唯有城市沒有利用價值了,公司和城衛軍才會舍棄這塊土地,所有被奴役的礦工也能隨之獲得解放!”

高天礦業可以沒有,但礦場不能沒有,否則他拿什麽來履行契約?奴工解放了還可以搞自動化啊!朝陽立刻否決說,“第一,在公司眼裏,買來的奴隸都是公司財產,即使撤離輝煌堡也很有可能帶走一部分。第二,這麽做對其他生活在此的人是種巨大的迫害,你忘了你們是如何失去家園,成為流亡者的嗎?第三,公司沒你想的那麽難對付,城衛軍同樣如此,如果他們不可戰勝,你們又是如何生存到今天的?總之,我認為摧毀輝煌堡是下下之策,對所有人都沒有什麽好處。”

“可是——”她剛開口眼睛突然瞪直了,“洛維斯婭!”

朝陽轉過頭,隻見洛維斯婭的表情變得極為痛苦,她捂著腰腹,似乎在硬撐什麽,但很快她便吐出一口鮮血,仰身向後倒去。

他還沒來得急扶住對方,海琦已經如一陣風一樣掠過朝陽,搶先一步抱住了她。

“咳咳……別碰我,你也會被……感染的……”洛維斯婭一邊咳著血一邊想要推開推開海琦,她的衣袍下方開始突起,仿佛有什麽東西想要破土而出。

“幫幫我!”海琦的聲音有些顫抖。

“怎麽幫?”朝陽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種異象。不得不說,現實中的衝擊力可比入夢術強烈多了。

“畸變感染發作時會產生劇痛,您有可以止痛的藥嗎?”

“有,聖堂裏就有麻醉劑,我去通知珍妮。”他立刻趕向大殿。

“拜托了!”海琦大聲道。

……

一個小時後,珍妮走出病房,衣擺上全是血跡,她的嘴唇也有些發白,像是經曆了一場巨大的驚嚇。

“她情況如何?”朝陽問道。

“不行了,她恐怕撐不過今晚。這種病症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是寄生,不過寄生物已經完全占據了主導,即使大量麻醉劑也無法令其完全停止活動。”珍妮喘了口氣,“我有試著切除那些……手臂,但它們仿佛已經成為了病患的組織,一碰就會讓病患感同身受。而且我觸摸過她的腹部,感覺她肚子裏都是這種東西,吐血十有八九也是因為髒器破損的緣故。”

“開腔進行手術有希望嗎?”艾洛蒂問。

“估計行不通。”朝陽搖頭,“你也聽到了,那玩意對麻醉有抗性,還能把痛覺傳導給洛維斯婭,這相當於無麻醉手術,人會活生生痛死的。”

“事實上,她能堅持到都是個奇跡。”珍妮低聲說道,“現在她因為麻醉而沉睡,等到藥效過去,她應該也就……”

“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朝陽接著對艾洛蒂使了個眼色,“我們去看看她吧。”

進入狹小的病房,這裏到處都殘留著修女與絕症戰鬥的痕跡,床單上和牆上灑落的點點鮮血證明光是壓製那些怪手就有多麽困難了。

洛維斯婭躺在**,雙眼緊閉,還處於麻醉狀態,隻不過臉上已不見多少血色,和一小時之前判若兩人。

她腰腹處的衣袍被護士剪開,許多手就軟塌塌的垂在床邊,有些還在微弱的抖動——這足以說明控製它們的中樞和病患大腦是兩個係統。又或者……它們根本沒有傳統意義上的中樞。

“一開始是手臂,然後是背部,最終蔓延至腹腔……”海琦呆坐在一旁,眼神有些茫然,“一旦它們進入肚子,感染者就會在短時間內死去,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