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黛拉默然。片刻之後她長吐口氣,“昨天的合約我已經收到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不止是將合作內容限製在供藥一事上。”

“還是要附加名義條件麽?”

“不然伯爵大人不會同意。今天這樣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不管爆炸是不是因為命運之門公司引起,之後一定會有鋪天蓋地的宣傳將問題引到你們身上……”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朝陽忽然抬手說道,“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城衛軍的主要職責應該是維護城市穩定,同時保護好這些遠渡千裏來到新大陸的納稅民吧?特別是各區警局罷工之後,安全問題也落到了您身上。”

珊黛拉已經意識到他想說什麽了。

她想要阻止,張開口卻找不到合適的說辭。

“您在明知道有人相對命運之門和耶妮聖堂不利的情況下,想到的第一個辦法居然是將公司和聖堂剝離開來並納入領主名下?在那些人采取如此喪心病狂的方式,公然用炸藥對普通人進行無差別殺傷時,您卻不能將他們繩之以法?”朝陽一改之前客氣的態度,語調節節升高,“即使在新大陸,這種行為也足夠凶手上絞架了,您為什麽不去調查此事是誰動的手呢?之前您的城衛軍處死了許多人,可在我看來,即使邪教徒也沒有瘋狂到這種地步。”

“無禮,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指揮官閣下說法!”伍迪忍不住道,“在得知爆炸的第一時間,她就立刻召來——”

“行了,你閉嘴!”珊黛拉阻止了副官繼續說下去,“沒有用的事情不能算作功績,如果對如今的麻煩沒有幫助,我想朝先生也不會在意城衛軍做了什麽。”

她看向朝陽,“爆炸現場相當淩亂,火焰摧毀了許多東西,不過最多到明天,我們就能清理完現場。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到底,把真正的主犯抓捕歸案!伍迪,我們走。”

兩人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聖堂。

外麵的人群此時已被驅趕的七七八八,珊黛拉吩咐手下道,“留兩個人守在這裏,不得讓民眾再次聚集,明白了嗎?”

“是!”兩名騎兵出列道。

她翻身上馬,帶著餘下的部下一路從法福街來到隔壁的豐穀街,這裏到處都是被爆炸摧殘過的痕跡,地上滿是碎石和玻璃渣,路邊的樹木也被衝得東倒西歪。作為軍校畢業的優秀學員,她清楚這種威力不是什麽小打小鬧能造成的,更像是大量爆炸物被集中釋放後的效果。

珊黛拉跳下坐騎,俯身狠狠朝地麵捶了一拳,石板路瞬間四分五裂,裂縫中央赫然出現了一個沾著泥土的深洞。

“大人……”伍迪還是第一次看到上司如此生氣的模樣。

“我沒有證據。”珊黛拉沉聲說道。

她確實在貴族舞會上聽過有人要對付新醫藥公司的風聲,也在爆炸後勒令四大公司立刻派人來見自己,但結果是她既不能用“舞會傳言”向對方問罪,也無法強迫對方承認這起爆炸出自他們之手。事實上,這些公司甚至沒有派出像經理這樣的一把手,來的都是代理人或銷售負責人。

對於她的詢問,這些人全部予以否決,稱公司不可能幹出這等惡劣之事,還一致想將爆炸往命運之門公司上引。

珊黛拉承認朝有一點說得沒錯,這種在街上公然製造爆炸的行徑已跟邪教徒不相上下,這次是像豐穀街這樣的小街,那下次呢?如果換成法福街或者中央大道,一次蓄意爆炸將殺死多少人?

但正因為事情性質極為惡劣,她才沒辦法輕易調查四大公司——因為城衛軍行動需要證據!沒有證據,領主就不會同意她做任何針對四大公司的事情,因為輝煌堡也依賴於他們的稅金,或者說……這座城市光鮮的外表就建立在他們的商貿之上。

“先查清楚,爆炸是什麽引起的。”珊黛拉沉默片刻後對副官道,“另外向附近的居民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幸存的目擊者。還有……”

她忽然貼近伍迪,在他耳邊低聲說,“注意城衛軍內部的士兵,防止有人偷偷銷毀證據。”後者不由得打了個顫。

“明白了嗎?”珊黛拉拉開距離,用正常的語調問道。

伍迪舉手行禮,“是,下官盡力而為!”

……

夜晚,耶妮聖堂裏依舊燈火通明。為了獲取足夠的光源,修女們甚至拆掉了一些舊床板,點燃後放進鐵桶裏,就是一個可移動的篝火。雖然火焰極不穩定,但為清洗醫療用具和更換紗布提供照明還是足夠了。

珍妮幾乎一刻也沒有休息,她的額頭被砸開了一個口子,簡單縫合包紮後便又投入到了工作中。唯一讓她擔憂的,是藥品的大量消耗,特別是需要現配的抗生素,聖堂裏並沒有太多存貨。

偏偏命運之門的生產地被爆炸牽連,半個棚房被燒毀,想必藥物也遭了殃。她找到張誌遠,想問下有沒有可以暫時代替抗生素的藥物,後者卻將她帶到聖堂地下的一間小屋中,揭開了紙箱上覆蓋的防水布。

隻見紙箱裏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瓶瓶青黴素粉末。

珍妮不由得愣住。

“放心吧,生產出來的藥品都在這兒呢。而且命運之門新的廠房也在安裝中,要不了幾天就能開工。我們的實際損失也就是棚房的租金和一些管道設備,零零總總差不多一百來枚瑟利爾吧。”張誌遠笑笑說。

“難道你們早就知道……”

他點點頭,“樂園……我是說朝先生做得比你想象的更多,如果連這點麻煩也應付不了,那也太小看我們老板了。”

以前張誌遠絕對不會把樂園遊戲的官方人員稱作老板,但樂園接受新的交易條件後,他忽然發現叫對方老板也沒那麽抗拒了。

“原來朝閣下早有安排!”珍妮的表情頓時鮮活了許多。

“倒是你……今天你的行為相當勇敢,不過顯然有些莽撞了。你現在是聖堂的負責人,那麽更好的醫治傷者才是你需要關注的事情。外界的輿論、民眾壓力還是藏在暗處的襲擊,我們都會去處理,明白了麽?”

“嗯……”女孩微微低頭,小聲應道。

張誌遠伸手摸了摸她頭頂的紗布,“還痛嗎?”

“嘿嘿……好多了。”珍妮露出開心的笑容,和一人擋在聖堂大門口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咳咳咳咳——”突然陰影中傳來一長串咳嗽聲。

隨後崔貞恩從一根石柱後走出,怪聲怪氣說道,“張強先生,我們有活要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