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進入研究室,淺原鳴子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兄長淺原長也、二姐淺原美智和三兄淺原慎己圍在試驗室正中央的臥床前,與老管家岩島培激烈爭吵著什麽。“這個家族已經不能再讓父親如此消耗下去了!他的試驗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方向,永遠不可能取得成功,你知道千鳥家是怎麽笑話我們的嗎?說我們都被一個瘋子拖累住了!”
“幹脆讓他歇息吧,瞧瞧他這樣子,吃喝拉撒都在一張**,跟植物人又有什麽區別?”
二姐和三兄表情透露著百分之兩百的嫌棄。
而最大的長兄淺原長也則冷漠許多,他一把推開管家,“如果你不願動手關閉電源,我親自來。如果再擋在我的麵前,我就要你的命。”
“他可是你們的父親啊!”老管家被推倒在地,又跪著爬上前拉住長也的雙腿,“而且長瀨先生說過,試驗並沒有完全失敗,隻是需要時間去解算……對吧,長瀨先生,您也說幾句啊!”
“呃……這個我不否認,不過關鍵在於時間。”床的另一邊,一名帶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有些尷尬的說道,“也許再運行個三四十年,試驗就有結果了吧。”
淺原鳴子認得此人,他就是常陪在父親的首席科學家長瀨平川,也是這座研究所的所長。
“三、三四十年?”老管家驚訝道。
“怎麽,長瀨先生沒告訴過你嗎?”長兄冷笑一聲,一腳踢開對方,“我剛才已經警告過你了,等我了結了此事,再來跟你算賬。”
這些人還真是遲鈍啊。
自己站在門口這麽久了,居然都沒人注意到自己。
如果遇上薛先生的“商戰”,他們應該都已經是死人了吧。
經過樂園遊戲的一係列磨練,淺原鳴子認為自己對商業競爭的認知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她抬腳踩了踩地板,發出清脆的乒乒聲,這時眾人才注意到房子裏多了一個人。
“喲,這不是我們的四妹嗎?終於舍得回來了?”淺原慎己先是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後變成了譏諷,“你的修學旅行怎麽樣?我猜一定很有趣吧!畢竟父親都失去了意識了你還能堅持到旅行結束才回。”
“很有趣。”淺原鳴子毫不猶豫道,“而且見識到的東西超乎想象。”
“你……”前者頓時語塞。
“另外旅行學習是淺原家的傳統,我不想隨便破壞這一規矩,所以回來得晚了些。”淺原鳴子挑挑眉,指向**的父親,“現在該你們解釋一下了,為什麽我出發前他還是好好的,現在卻成了你們口中的植物人?”
現場出現了短暫的沉寂。
“你問他。”片刻之後淺原長也朝首席科學家努努嘴。
長瀨摸了摸頭,神情僵硬道,“是這樣……您父親的試驗遲遲得不到進展,所以他打算親自上陣,好更加切身實地的感受「神輿」的性能,並找出它的缺陷所在。但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我們沒辦法喚醒他了。”
淺原鳴子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一個異類,他不像其他家族的家主那樣醉心於財富和權力,他更像是一個學者,一個科研人員。祖上積累下來的財富足夠他選擇自己中意的道路,而且他也常說,科技水平決定了獲取財富的效率,特別是對一家以醫藥起家的公司來說。不知道是不是運氣關係,他們家的財富在經過大量科研投資後不僅沒有縮水,反倒增加了許多。
而父親在十五年前看中了一個新項目——電子生命。通過一種算法來描述生物的海量腦電波反應,從某種意義上就可以複刻一個人的意識。比起肉體上的壽命突破,電子化的生命顯然更具優勢,隻要存儲介質不損壞,人的意識就可以一直保留下去,直到高度發達的未來到來。
它的前景自然毋庸置疑,每個有錢人都想活得更久,他們瘋狂投資所有可以增壽的項目,哪怕有些是明顯的騙局。
山頂的研究所就是在這個時期建立的。
不過這一次運氣似乎遠離了家族,大量資金的投入沒有換來任何回報,公司財報逐漸開始出現盈虧缺口。盡管家族底蘊還在,可資本的嗅覺是敏銳的,質疑項目的人也越來越多。如果不是父親固持己見,研究所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聽完長瀨所長的講述,淺原鳴子發現自己意外的平靜——或許她一點兒也不意外父親會這麽做。上一次見麵時,父親就曾提到過自己時日無多,也許既是指自己,也在指神輿項目本身。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淺原鳴子指向門外,“今天我是來看父親,不是來看你們的。”
“什麽?你怎麽敢這麽對兄長說話!”三哥淺原慎己勃然大怒。“嗯?”她摸了摸背後的劍柄。
慎己頓時閉上了嘴。
所有人都清楚,她的劍術老師是當代第一劍派心眼流的繼承人。
“長幼尊卑都做不到……你根本不配擁有淺原這個姓氏!”二姐淺原美智恨恨道。
“給我取名的又不是你。何況你做到了長幼尊卑嗎?在對待自己的父親上。”
“我——”對方臉都氣綠了。
“幾個月不見,你倒是變得牙尖嘴利了許多。”淺原長也邁出兩步,俯身湊到她麵前說道,“別忘了,我才是這個家的家主。你固然很討父親喜歡,但終究隻是個外人,能得到淺原姓氏應該滿懷感激才對。現在服從於我的話,我才會考慮——”
“走。”淺原鳴子簡短的打斷道,“或者打?”
淺原長也的麵色徹底冰冷下來,“也許街頭混混更適合你。我們走著瞧。”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朝試驗室外走去。
其他兩人還在猶豫,但當鳴子將木劍拔出後,他們立刻跟上了兄長的步伐。
老管家岩島長出一口氣,聲音顫巍巍道,“大小姐,還好您回來得及時啊!要是再晚半天,我恐怕就護不住老爺了……”
“起來吧,沒事了。”淺原鳴子又看向長瀨平川,“你怎麽還在這兒?”
“欸?我……”
她朝身後指了指。
後者立刻心領神會,鞠躬後快步走出試驗室。
岩島看著她,一時有些愣神。
“怎麽了?”淺原鳴子偏頭問道。
“不……沒什麽。”老管家猶豫了下,“我就是覺得,您跟之前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哪不一樣?”
“您以前認為他人不對,也很少會當麵提出……特別是在兄長他們麵前。”他頓了頓,“我以前覺得您總是十分安靜,專心於練劍和射術,可剛才您反駁他們的樣子,讓我有點想起了您的母親。”
她的母親並不是另外三人的生母。
這也是她和淺原家其他孩子格格不入的原因。
“不,我確實變了,但不是你說的那些。”淺原鳴子搖搖頭。
“那您認為的變化是……”
“我比以前更懂商業貿易了——無論是做買賣也好,相互競爭也罷。”她信心滿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