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再一次被請到了丹恩的住處。

她聽說那位偵探先生有新的東西想和她談一談。

坐在矮桌前,珍妮始終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對方還想要些什麽?更多軀體的話,耶妮聖堂一時半會也湊不出來了。但她也清楚,對方指導的那些醫學奧秘,遠不是幾具軀體就能換來的。

於情於理,她都應該付出更多。

她並不擔心對方訛詐她,因為那是朱迪信任的人,更關鍵的是,朱迪曾向她透露過,對方侍奉著一位偉大的神明。像這樣的人物,是不可能像奸商那樣錙銖必爭的。

她更擔心的是聖堂在對方眼中沒了價值。

同時珍妮心中還湧動著深深的遺憾,對方滿足了自己的願望,自己卻依舊沒有找到將耶妮聖堂帶出泥潭的方法。

或許她太高看了自己。

那麽多姐妹都辦不到的事,自己憑什麽就能辦到?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同時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看著朝陽在自己對麵坐下,她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這次請你來,是因為我想再和你簽一份契約。”

“誒?”修女眨了眨眼。

朝陽也不囉嗦,“之前的契約並不完整,我發現你的祈願沒有得到完全的回應。新契約的內容亦很簡單,我會解決困擾耶妮聖堂的根源問題,保證你們不再受到公司的製約。”

珍妮心頭猛地跳動了一下。

他……洞悉了姐妹們真正心結所在?

為什麽?

是因為那位神明降下了啟示麽?

“那……我要付出什麽?”

“這次隻需要願力,不會再附加其他條件。”朝陽回答。他已經預感到,這將是一筆虧損的生意,對方的願力本就不多,而他接下來要做的事需要消耗不少成本,一來一去少說也有個千把點的缺口。最正確的做法是完成第一階段的契約後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再也不去理會,但他卻選擇了虧損最大化的做法。

想來想去,原因恐怕隻有一個。

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祈願。

不是拐別人家的願力,也不是野生的願力……

而是從一開始就是衝著他來的願力。

說起來有些奇怪,但這確實像是自家孩子的感覺。

“沒問題的話,就在這上麵簽字吧。”朝陽將契約凝聚成紙卷,攤開在對方麵前。

“您……能等我一陣嗎?”珍妮握緊拳頭。

“嗯?”

“我雖然不明白願力是什麽,但既然我有的話,聖堂裏的其他姐妹一定也有!請讓她們也簽上名字,這是我們共同的心願!”

朝陽還沒來及的說什麽,珍妮已經抱著契約快步衝出了房間,就好像生怕他後悔一樣。

“發生什麽事了?”朱迪好奇的從門後探出頭來。

“沒什麽……”朝陽無奈的搖搖頭,“麻煩再給我泡杯茶,謝謝。”

他也懶得去阻止了。

反正這樣做也隻是徒勞,契約必須在雙方都認可內容的情況才有效,那種隨手寫上名字的行為更像是表態,是無法激活契約約束力的。不過寫了亦沒什麽壞處,畢竟任何塗鴉都扭曲不了契約內容,隻要珍妮認同就足夠了。

半個小時後,修女氣喘籲籲的回來了。“您久等了!”

她小心翼翼將懷裏的契約展開,動作輕得宛若捧著一件珍寶。

隻見上麵布滿了各式各樣的手跡,甚至大部分都不是名字,而是拇指印——顯然這部分修女並不識字。由於經手過多人,紙上看著甚至有些髒,邊角處還沾到了點點藥水。

果然沒什麽用處,朝陽心想,他在契約上感受不到一絲約束的力量。

“最後是我的名字。”

珍妮一邊說著,一邊鄭重的寫下自己的簽名。

“嗯,如此你我的契約就算成……”朝陽說到一半,忽然怔住,隻見珍妮停筆的那一刻,紙卷上所有的字跡都發出光來!一時間這張被上百號人印下印記的契約,同時散發著上百種光芒,它們有的深,有的淺,在光與暗的映襯下,就好似一張閃爍的黑白畫!

無數約定湧入朝陽胸口,像是紛湧的藤蔓一般,纏住了他的心髒。那是約束力的具現,也是朝陽頭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契約的厚重。

怎麽會……

他們之中明明有人連字都不認識,更別提讀懂這份契約了……

“您怎麽了?”珍妮見他遲遲未動,不由得擔心道,“契約有哪裏不對嗎?”

“不,它很好。”朝陽將契約折疊好收起。他知道對方看不到紙上的變化,對普通人而言,這就是一張寫滿各種印記的紙,但它卻承載著耶妮聖堂的期望。“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聖堂裏的修女,都信奉著哪位神明?”

“如果是以前的話……大概是仁愛女神梅耶和知識之神妮娜塔吧。”

所以這就耶妮聖堂名字的由來?“以前是什麽意思?難道現在沒人信奉它們了嗎?”

“不,許多人依舊在向它們祈禱,可是二位神明已經很久沒有回應過信徒……大概有一百年了吧。”

這麽久?朝陽記得輝煌堡的曆史也不過百年時光。

“由於長時間無人回應,聖堂也漸漸開始收納其他信徒,直到現在大家向神明祈禱更像是一種習慣,而且也沒人在意姐妹們像哪位神明祈禱。比如我受母親的影響,總是會向梅耶大人禱告,但如果有別的……”她忽然頓住。

“別的什麽?”

“不,沒什麽。”珍妮抱歉的搖搖頭,“請您忘記我剛才說的失禮之言。”

她有失禮嗎?朝陽不太明白,但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修女們並不全是某一教派的信徒,或者說,她們更像是迷茫中的失信者。聖堂則成了她們報團取暖的寄托地,或許這能解釋她們的印簽為何會生效——對這些人而言,耶妮聖堂已和家無異。

送走珍妮後,朱迪拉著丹恩第一時間坐在了朝陽麵前。

“請告訴我們,您接下來想要做什麽?”

“朱迪……這樣問未免太不禮……”

“可是你也很想知道,不是麽?所以不如直接跟朝閣下提好了!”朱迪前傾身子,表情極為認真,“我剛才偷聽到了契約一詞,珍妮小姐還有新的訴求對不對?您打算怎麽做,能告訴我們嗎?”

好家夥,偷聽居然都不帶掩飾的。也就是說,自己在和修女交談時,這兩人一直都貼在門外?

“你們為什麽那麽想知道?”

“因為我們也是樂園之主的呃——”說到一半,朱迪便被丹恩用肩膀頂了下。

記者咳嗽兩聲,“因為我們想幫您,正如您之前幫我們那樣!”

“但這次的事情恐怕有點嚴重。”

“難道襲擊警察局局長府邸就不嚴重嗎?”丹恩執意道,“我以前靠著一支筆想要揭露不公與邪惡,結果總是不能盡人意。現在我明白了,因為光靠一支筆沒有力量,隻有像您這樣擁有力量的人,以及您侍奉的那位存在,才有可能真正讓敵人膽寒。所以,請無論如何都讓我能獻上一份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