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遇著個講理的,蘇思曼扭身就朝他歡快地招手。

景澤也看到了她,眼中閃過一絲詫色,也快步迎上來。因蘇思曼在這裏一直並未顯露太子妃的身份,所以景澤雖知她身份,也未行大禮,隻微微欠了欠身。

蘇思曼逮著他就問:“仲曄離去哪裏了,什麽時候回來?”

“這……”景澤欲言又止。

蘇思曼環顧一下四周,有人走動,當即明白他不方便說,於是笑了笑,道:“換個地方,到二樓去。”

景澤點了點頭,在前頭領路。

到了之後,他又仔細察看了一下四周,方才關了門。警惕性夠高,蘇思曼暗暗思忖,不愧是常受仲曄離這個家夥熏陶的,有點搞特務的潛質。

景澤從懷裏掏出樣東西遞給蘇思曼,低聲道:“掌櫃的叫我把這封信交給太子妃。”

蘇思曼疑惑地看了看他,伸手接了信封。信上沒打蠟封,信封上幹幹淨淨,她用中指向外輕輕一擦,信紙便露了出來。

展開來,入眼便是剛健雋秀的筆跡,字字著墨濃淡得宜,力透紙背,雖隻寥寥數語,也可看出他書法上頗有造詣。

隻言“速速回宮,切勿在外逗留,宮中有變”。

“他走之前還說過什麽沒有?”蘇思曼將信紙折起來又放回信封,揣在袖兜裏。

“沒有了。”景澤神色淡定,看蘇思曼一臉菜色,似又想起什麽,“哦,對了,還有要是到賬房支錢的話,就讓我把印章交給太子妃。”

“這還差不多。景澤,那就由你去替我至一千兩銀子,額,銀票吧。然後送到城西北正街,交給這個人。”蘇思曼走到桌前,沾了點墨歪歪扭扭寫了個名字,將字條遞給景澤,囑咐道,“這事你親自去辦吧。”

景澤躬身接過,告辭即去。

他剛走不久,飯菜也送了過來,蘇思曼心不在焉地吃了一些,便吩咐人撤下去了。

因為心中裝著事,蘇思曼不再逗留,打算立時回宮,但是眼下這身裝扮實在太寒酸落魄,隻得命人去弄了身半新不舊的衣裳換上。收拾停當,當即離開了如意坊。

一路向北行至宣武門,瞅著那幾排白楊樹一樣立得筆直的士兵,蘇思曼心裏有點發虛,不知道太子妃失蹤之事已被察覺?印信什麽的俱已丟失,沒東西能證明她的身份,現下又隻有她孤身一人,落魄得要死,不曉得他們會不會放她進去?

據這一路的觀察,京中一起如常,不像發生了什麽變故,那可能是宮中出了變故,消息還沒流傳出去。這個認知使得蘇思曼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雖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她還是神色鎮定地繼續前行,然後不出所料被士兵攔截下來。

“什麽人?”一個看似小頭目的軍士厲喝道,他一出聲,戟明槍亮的士兵立時架起兵器擋住了去路。

果然平時走的“旁門左道”太多了,導致了一個惡果,人家不認識她這個太子妃啊哦擦,蘇思曼滿頭黑線,心中很悲催。

還沒等蘇思曼答話,有人忽然道:“那是不是太子妃啊?”

然後又有人小聲議論開來。

“太子妃?太子妃怎麽這副打扮?連個侍女都沒有?”

“太子妃不是在宮裏嗎?”

“這真的是太子妃嗎?你見過?”

“好像是的,以前遠遠看到過幾次。”

然後那小頭目悄悄揮了揮手,士兵便將兵器都撤了下來。

“小的有眼無珠,不識太子妃尊容,還望太子妃恕罪。”小頭目打躬作揖,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還偷眼打量了蘇思曼幾眼,似乎還在確認她的身份。

“免了。”蘇思曼大度地揮了揮手,徑自大搖大擺往前走,也沒人再敢攔她。

那小頭目揮了下手,給身邊兩個士兵使了個眼色:“你們兩個,護送太子妃入宮。”

蘇思曼也是大意,未覺什麽不妥,隻心急想快點趕回宮,再細問到底發生了何事,所以對跟隨在後的幾名兵士也未放在心上。哪知行至無人處,忽然被人暗算,後頸窩一陣發麻,蘇思曼連叫都沒叫一聲便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所處之地全然陌生,看陳設,似乎是雜物間,積了不少灰塵,看來久無人至。門窗緊閉,窗戶紙破破爛爛,外頭那個風就嗖嗖地鑽進來。

蘇思曼趴在那兒,風中無限淩亂。

這又是到哪兒了?明明記得回宮了啊!狗膽包天的,竟然背後暗算她!哦擦,這到底什麽鬼地方?蘇思曼不明不白被關在這兒,淩亂了數秒,開始鎮定下來。

誰會抓她呢?眼下這情形,要對她下手的,肯定是梁少軒了。才出虎口,又入狼窩,果然是在劫難逃,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蘇思曼扒拉著窗戶向外看,四周凋敝蕭索,看起來隱隱有幾分眼熟。她搜腸刮肚地想,終於想起來,這裏好像跟從前淵四娘被幽囚於宮中養蛇之地有幾分相似。蘇思曼細細查看周圍情況,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地方可是宮中的禁區,沒幾個人擅自敢來的,靠,把她關在這兒,誰會知道?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誰會來救她啊,鬱悶!

認清了現實,蘇思曼垂頭喪氣鬆開了扒著窗戶的手,一屁股癱坐在地。

這一出連著一出的,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完全摸不著頭腦,蘇思曼苦悶無比,這感覺仿佛又回到了去年梁國滅楚前夕,迷幻叢生前路不明。此種境況最是叫人煎熬,因為看不清迷霧,所以怕行差踏錯,可偏偏又時不我待,沒那麽多時間給你去勘探個究竟。

梁少鈞在哪兒呢?那些當兵的都敢如此粗暴地對待她這個太子妃,沒人撐腰他哪敢!莫非這些日宮中已是乾坤顛倒,梁少鈞在與張家的爭鬥中失利,或者是兩虎相鬥傷者各一,雙方都同時失了勢?而梁少軒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占盡便宜,所以如今局勢已天翻地覆,現在他是要一網打盡?

蘇思曼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大跳。

好!要死便死好了,但求痛快一點!

隻是若就這麽死了,多少還是不甘心啊,她這不是白白成了他們兄弟爭權奪利的犧牲品?還什麽事都不清楚,就不明不白死了,這也……太窩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