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嘎吱一聲響,門又輕輕地閉合上,屋子在亮堂了一刹之後迅速恢複了昏暗。

屋裏的三人麵麵相覷,火紅的焰光下,老兩口麵色慘白,已被嚇得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

蘇思曼側頭細聽外頭動靜,似有冷風嗚咽而過,再細聽,卻又沒了聲息。屋裏除了柴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再無其他響動,靜得詭異,令蘇思曼也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老伯,你們好好呆著,別出聲,我到外頭瞧瞧。”蘇思曼用氣聲低低囑咐,躡手躡腳回房取了匕首藏在袖袋內,她不敢走太快,先前點穴的副作用此時變得尤為明顯,腿腳有些不靈便。

她雙手扒拉著門扉,眼睛貼著門縫往外看,除了院前布滿雜亂無章腳印的雪地,再無其他。

小心翼翼推開門,蘇思曼探頭四下裏一張望,確實空無一人,奇怪。皇甫崇去了哪裏?就在蘇思曼張望的時候,頭頂上一個充滿陰戾的聲音如雷劈下來,簡直震得她頭暈眼花。

“原來你小子就是皇甫崇,膽敢跟老娘耍心眼,你有種!”

含恨帶惱的語音中蘊著怒意和輕蔑,正是蛇姥姥。

“那又如何,騙了便是騙了,隻能怨你自己眼拙。”皇甫崇冷笑。

“說,我兒子在哪?!”蛇姥姥厲聲質問。

蘇思曼看到屋頂上震落了不少雪,撲簌簌地掉下來,也不知蛇姥姥做了個什麽動作?她心裏瑟縮了一下,腦袋縮回了門裏,眼睛仍眨也不眨地注視著房頂。

“我哪知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麽阿淩,你問我怕是問錯了對象。你到底是誰?一路詢問我的下落意欲何為?”

“黃口小兒,你也配問我的名號?你隻告訴我,我兒子究竟在哪裏,我不想殺你。”蛇姥姥緩聲道,音雖平,卻有股懾人的威嚇。

皇甫崇皺眉:“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不認識你兒子。你再糾纏不休,可別怪我不客氣。”

“不可能!你身為百藥堂少主,怎會不認識我兒子皇甫淩,他是你哥哥,你竟會不認識他?!”聽得出蛇姥姥憤怒異常,從屋頂處傳出古怪的聲響,似乎是瓦片碎了。

皇甫崇聽了這話,唇畔那抹冷笑越發張揚開來:“你說的真好笑,我家世代單傳,我又怎會有哥哥。你這惡婆子編這些瞎話究竟是何居心?”哐的一聲,皇甫崇手中寶劍已然出鞘,身形斜走,一個斜刺對準了蛇姥姥左側胸口。

莫名地,他胸中湧動著一股強勁的怒火。身為皇甫家少主的尊嚴,今日受到了挑釁。惡婆子說他還有個哥哥,可江湖上誰人不知皇甫家族代代單傳,兒子隻有一個,而且也鮮少生女。惡婆子這話分明有誹謗他父親的意思。

蛇姥姥也大怒,揮舞著手中的驅蛇棍,攪動風聲相迎。

兩人在屋頂上交上了手,皇甫崇出來時原本是打算將來人引開的,結果卻因一時激憤忘了這茬兒。

底下的老兩口聽著頭頂上傳來的兵戈碰撞之聲,嚇得腿都軟了,抱成一團直打哆嗦,緊閉著眼不敢動彈。蘇思曼之前聽他們還一對一答的,沒想到這麽快就動起手來了,她又驚又怕,又興奮又恐懼。這下子有現場版武打片可看,真想出去瞅幾眼*真刀的打鬥啊,蛇姥姥和皇甫崇,哪個更厲害?真心想到外頭瞅幾眼啊!隻圍觀,不參與,成不成?可是,另一個聲音提醒著她,別當著當著圍觀群眾,就被攪合進去,成了炮灰。湊熱鬧也得看時機啊!她心裏直打鼓,心跳隨著那一聲聲清脆的撞擊聲一拍緊似一拍,激動得嗓子眼都發癢。扒拉著門扉的手不聽使喚地將門推開了一點點,腿也不自覺邁出了小半步。她出去時不小心踉蹌了一下,門被肩膀撞得嘎吱一聲響。蘇思曼心跳險些漏掉一拍,收住步子,細聽動靜,屋頂上兩人應該打得正起勁,沒人會分心留意下麵的情況。蘇思曼聽著越發激越的金屬碰撞聲,渾身獸血沸騰,連死也不怕了,哆嗦著手腳走到了房舍前坪,退了好幾步才看見灰暗的天幕下兩個身影晃動,隱有寒光掠入眼簾。

皇甫崇使劍,白刃翩飛橫越,挽起劍花如雲散如風流,斜刺,直取,橫劈,豎斬,每一個動作都幹淨利落,看得蘇思曼目瞪口呆。他在劍術上顯然頗有造詣,寶劍在他手裏仿佛有了生命,劍嘯如風貫,長鳴且清越。他的劍法就如同他這個人,悅目的優美中帶著隱隱的銳氣,鋒芒就掩藏在各式看似花哨實則暗藏凶險的劍招裏。

蛇姥姥那根通體黝黑,不知打造材料究竟為何的驅蛇棍沉重有力,蛇頭還能施放暗器。她仗著驅蛇棍體長,將皇甫崇始終隔在一丈開外,令他近不得身。

蘇思曼隻覺得皇甫崇使劍的招數好看,卻沒看出他已經落於下風。皇甫崇心知肚明,自己在兵器上略輸了一籌。得虧他使的是寶劍,蛇姥姥手裏那驅蛇棍堅硬無比,若是尋常刀劍磕碰到,早斷作了兩截。

那蛇姥姥似乎想瞧瞧他底子,雖不出死招,卻也逼得很緊。揮動驅蛇棍使了一式掃膛棍,皇甫崇一躍而起,從屋頂上一個騰空,穩穩落在雪地上,距離蘇思曼不到十米。他餘光瞥見蘇思曼正傻不愣登地看著自己,飛快衝她擺手,示意她進屋子裏去。

蘇思曼還沒反應過來,那蛇姥姥也躍下屋頂,到了地上。瞧見一旁的蘇思曼,隻嘿嘿一笑,道了聲“原來是你”。

“惡婆子,你也活了大半輩子了,倚仗兵器欺負後輩,好意思麽?就算勝了,也不光彩。敢不敢換樣兵器同我交手?”皇甫崇嘴裏說著話,左手已悄然夾了兩枚暗器。若是沒能順利將蛇姥姥的注意力從蘇思曼身上引開,他可顧不得那許多了。

蛇姥姥冷笑了兩聲,將目光從蘇思曼身上移開來,“老婆子今日沒那麽多空功夫跟你玩。小子,身手不錯,比你爹強。”

蘇思曼這會子可沒心思當圍觀群眾了,正打算撤離陣地,腿卻有些不聽使喚,騰挪了半天也沒走幾步。她突然覺得肩膀一緊,雙腳便已不由自主脫離了地球引力到了空中。她大駭,扭頭一看,正迎上蛇姥姥刀子般銳利泛著寒意的目光。

“崇哥哥,救我!”蘇思曼下意識大喊起來。

與此同時,皇甫崇已拔足來追。蘇思曼身子完全不受自己控製,半個肩膀簡直要脫臼了,就這麽被蛇姥姥老鷹抓小雞一般提著。勁風從她耳旁刮過,皇甫崇打出的幾枚暗器中的一枚擦著她的發梢掠過,她瞧見自己鬢邊的發斷了一截,輕飄飄落下。

蘇思曼驚叫了一聲,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