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他們到了南山寺,見到了守真大師。
守真大師年紀已經很大了,慈眉善目,神色安詳,略有點胖,一眼看過去,神似彌勒佛。
果然如莫問所言,守真大師與他頗有幾分交情。
舊友相見,寒暄了一番,才步入正題。
莫問一臉疼惜之色,殷切道:“這是我剛認的弟子,雖然相識的時間不長,但師傅如父,她年紀小,遭遇了不少坎坷,我心裏極疼愛她,拿她當女兒看待,你一定要盡心盡力才行。”
守真大師聽完陳多多的訴苦,打量了陳多多一番,才緩緩道:“照施主這種情況分析,施主是被冤魂纏上了,俗稱‘鬼上身’。”
話音剛落,陳多多與大慶惶恐不已,同時驚叫出聲。
唯獨莫問沒有什麽異樣,讓陳多多不由自主起了敬佩之心,心說,到底年紀大的人見多識廣,遇事能沉得住氣。
沒想到,莫問閃身退了兩步,瞪著眼道:“照這麽說,我以後得離你遠一點,不然,說不定我也會被你帶累了,也走起黴運來。”
陳多多一肚子的委屈,還說拿自己當女兒呢,簡直是塑料父女情。
她咬著唇,忍不住道:“你這是什麽話?你可是我師傅呀,師傅如父,你怎麽能為了一點點小事,就翻臉不認人呢?”
莫問哼了一聲道:“這是小事嗎?為師還想多活幾年呢,可不能被你拖累了。”
守真大師擺手道:“幾位倒也不必驚慌,凡事福禍相依,就像陰陽兩極一樣,相消又相生。‘鬼上身’聽起來很可怕,但實際上,並不全是壞事。”
莫問訝然:“你在說什麽鬼話?”
鼻尖聞到清幽的檀香,耳邊傳來守真大師平靜無波的話語:“人去世,有壽終正寢者,這是喜喪;有因為種種意外去世者,這是因為時運不濟、無可避免;與其同時,也有帶著冤屈,被人害死者,含冤莫白,求助無門。”
“冤魂心中積攢著濃厚的怨氣,日日怨天怨地不得安寧,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中怨氣越深,說不定會成魅,亦或者做出什麽事兒,誰都無法預料。”
“為死者雪恨申冤、消除因果,是莫大的功德。何況,這些冤魂是特意找上你的,可見跟你有緣。”
陳多多眨著眼,可憐巴巴的道:“大師,這緣分給你,你要不要?”
守真大師搖頭道:“施主說笑了,這是你的機緣,誰都搶不走。”
他看著陳多多,一臉悲憫之色,徐徐道:“施主不必驚慌,人的氣運,雖然是天注定,但心存善念,多行善事,能為自己積攢功德。施主如今可能不太明白,但隻要你能讓冤魂得償所願,消除怨氣,來日,你自身定會從中得益,心想事成、萬事遂意……”
接著,他講了很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之類的佛理,勸陳多多重視起來,行動起來。
陳多多有些不敢置信,但看著他篤定的神情,又不能不信。
她再三確認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幫了他們,我自己能走好運?”
見守真大師點頭,陳多多無語至極。
嘖嘖,這年頭,什麽都能養成,連錦鯉體質都能養成。
轉念想,也不是不行。
能幫到人,呃,不是人,能幫到鬼,又能行善積德,讓自己越來越好,行大運、過好日子,細論起來,倒也是雙贏的。
陳多多想到這裏,便道:“大師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願意幫他們,但現在的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麽辦,莫非要我去當仵作嗎?”
她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自己醫術很好,對人體結構了如指掌,嗯,膽子也夠大,再找個仵作係統學一下專業知識,曆練一番,自然能慢慢成長起來。
治病救人,賺錢賺名;為死人伸冤,添福添壽。
嘖嘖,小日子美滋滋嘛。
守真大師道:“當仵作是一條路,還有別的路,等著施主自己去探索。言而總之,能破案伸冤就行,方法、方式隨意。”
陳多多點點頭,又道:“還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在做噩夢,根本就睡不好覺。”
說到這個話題,她越想越鬱悶,頭疼不已,愁眉苦臉地道:“照這樣下去,別說幫他們了,我自己倒是會因為睡不著猝死。哎,到那時,我隻能跟他們一起當冤魂了。”
守真大師聞言,給了她一串佛珠,安慰道:“你把這個拿去,睡覺時放在枕邊。”
陳多多連忙雙手接過,恭恭敬敬問道:“這能讓我一夜無夢安枕到天明嗎?”
守真大師搖頭道:“冤魂怨氣未消之前,根本不會從你身邊消失,但有了這個,睡覺不成問題,想睡好,可能有點難。”
陳多多聽了有點鬱悶,但很快就想開了,歎氣道:“睡不好,總比睡不著強。”
守真大師語含悲憫:“施主被噩夢困擾,心神不寧、日夜難安。活生生的人,因為他人的嗔癡貪,慘死成冤魂,何嚐能有片刻喘息?還望施主記住這幾天的遭遇,心懷善念,多行好事,世間每少一條冤魂,施主自身福祿壽便能多添一筆,世間也能更清明安穩。”
陳多多若有所思,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談完正事,三人在南山寺吃了一頓齋飯。
南山寺的齋飯很有名氣,色香味俱全,慕名來上香、吃齋飯的人很多。
但吃飯的時候,大慶很想捂臉。
本以為師傅的能吃,已經天下無敵了,沒想到,又添了一個能吃的師姐。
兩人吃相不算粗魯,長得也不胖,偏偏吃得又快又多,讓人側目。
到這一刻,大慶才深深領悟什麽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三人下山後,便坐著雇來的馬車,去了陳多多之前住的客棧。
陳多多辦了退房手續,結清了房錢,拎著小包袱,笑著走了出去。
從今天起,她不住客棧了,要跟著莫問一起吃住,一起混了。
從今天起,她要開始新生活了。
雖然換了環境,但守真大師的佛珠很管用,當晚,陳多多睡了一個還算安穩的覺。
不過,天蒙蒙亮的時候,她照例做了一個夢。
這一次,她夢到煙霧之中,有女子衝她哭泣喊冤。
女子的麵容看不清,但她能感受到,那女子心底深深的不甘和怨念。
冤死之人,怨氣最重,委屈最深。
雖然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但陳多多下意識覺得,那人是施慕寒案中的尹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