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
耳邊,是黑市拳擊那吵死個人的喧囂聲,而此時此刻蕭末卻感覺自己仿佛已經被隔離到了另一個奇怪的世界——額頭上的青筋在突突地跳,疼,十分頭疼。
原本,蕭末今晚就一直在頭疼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通知秦朗讓他手下的人注意一下教育孩子的正確方式,卻沒想到,他蕭末還沒來得及動手,卻先一步有人替他做出了決定。
把小夥伴從遊戲機廳拖出來暴揍一頓?
這種事情蕭末用腳丫子想都能猜到是誰幹的。
男人目無表情地站了起來,比賽也不看了匆匆就往外麵走準備馬不停蹄地回家揍兒子——蕭祁愣了愣,看蕭末這副怒氣衝衝的樣子很顯然是已經猜到了這件事是誰做的,西裝男張了張口,看著蕭末的背影,卻始終沒能把到了嘴邊的話說出來。
直到黑發一腳踏出三樓大門的那一刻,包括匆匆跟在他身後的蕭祁在內,倆人誰也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的拳擊賽台上,原本被死死地鎖在地上的年長拳手忽然一個翻身十分有爭對性地解開了鎖,並且在對方踉蹌著後退的時候重擊直拳狠狠揍向對方的鼻梁,那個年輕的拳手被擊中最脆弱的地方,前麵所有的優勢全失,一下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那隻是一個很微妙的在鎖技和經驗上的優勢——卻讓那個年長的拳手獲得了勝利。
台下的觀眾們噓聲很大,有些人已經完全不顧及形象地破口大罵了起來。
之前一直愁眉苦臉地坐在位置上觀戰的經理此時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看了眼四周同樣默默無言的工作人員,隻是愣愣地說了句“末爺真是眼光夠毒”,而當他反應過來應該去找老板邀邀功的時候,定眼一看,卻失望地發現原本蕭末坐的位置上早已空無一人。
……
蕭末先去了一趟二十四小時銀行,在蕭祁的幫助下查了下蕭家雙生子用來當零花錢的那張卡上頭的賬,令人意外的是,上麵居然一分錢沒少,每一筆支出看似都十分正常——並且在最近的那一次取款,似乎還是上個星期的事兒了。
在銀行撲了個空,這會兒就連蕭末一下子也想不到蕭家那個混世魔王究竟是用什麽辦法才雇了那麽一群人去動秦家的場子。
當男人帶著一身的殺氣殺回家的時候,蕭炎正好結束了一天的學習,此時正蹲在茶幾後麵老老實實地低頭喝他的甜湯;蕭衍坐在他的左手邊,正神情淡定地翻看著手中的原文書籍,雙生子聽見門被人重重打開再重重關上,那響動,讓他們二人俱是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往玄關那邊掃了一眼。
蕭炎一看蕭末黑著個臉,心情就沒來由的好,臉上立刻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喲,這怒氣衝衝的是走在夜舞的走廊上被客人當mb調戲——”
蕭炎的話沒能說完,就被“啪”地一聲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後麵的話。
巴掌異常的響亮,足夠讓雲媽再一次縮在廚房裏不敢出來,忙著在玄關掛衣服的管家小心翼翼地躲進陰影處,蕭祁也停下了擺放鞋子的動作,微微一愣回過頭來看著客廳裏的父子三人。
就連蕭衍都淺淺地皺起了眉。
蕭末冷著臉收回手,抓著蕭祁的手機啪地一下甩到蕭炎的跟前,從牙縫裏擠出:“臭小子,你雇傭那些人的錢哪來的?”
蕭炎被打得怔愣了很久,這會兒一邊臉頰火辣辣的疼才讓他稍稍找回點神智,一邊在心裏大罵臭老頭下手真他媽狠,十一歲的少年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染上了暴怒的情緒,他將麵前的黑發男人從頭到尾的掃視了一邊後,近乎是咬著牙,不急不慢地一字一頓道:“什麽雇傭人的錢?蕭末,老子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在此時的蕭末看來,這卻絕對是狡辯的標準台詞。
此時,黑發男人平日裏那雙懶懶散散的目光因為生氣變得異常晶亮,他看著麵前這拒不認賬還給他裝無辜的倒黴孩子,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想要狠狠揍他一頓——
砸了秦家的場子,而且還砸得這麽有爭對性——就連蕭祁都能隨便從一個小丫頭片子嘴巴裏撬出事情所有的來龍去脈,對於那個姓秦的家夥來說,大概也就是動動嘴皮子眨眨眼就能弄清楚到底是誰做的……
蕭末剛接手蕭家的事情,對於所有的人際關係以及業務都處於剛剛上手的階段,對於秦朗,在他對蕭家的這些個破事兒完全接收過來之前,原本他是準備保持著敬而遠之暫時能不生事就不要生事的態度……誰知道,他這主意還沒盤算倆天,就被他這便宜兒子給推翻了——
小孩子打架耍耍嘴皮子僥幸道個歉就能糊弄過去。
現在你他媽都直接上人砸人家場子了,人家還能跟你有好臉色?
蕭末現在整個兒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原版蕭末前腳一走,他後腳剛接手就把人家辛苦建立起來的宏圖偉業給折騰散了,這他媽,情何以堪呐!
蕭末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抬頭就看見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挑眉理直氣壯看著自己的蕭炎,他伸手恨恨地指了他一下:“欺負你哥那群熊孩子都被你叫去的人送進醫院了,幾個破孩子傷得比王誌熙還重,連帶著秦家的場子今晚也因為你叫去砸場子的人關了一大半,蕭炎,你能耐!”
“王誌熙那些走狗進醫院啦?喜事啊!”蕭炎先是眼睛一亮,隨即,又反應過來什麽似的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躂了起來,他眉毛都快飛到頭頂上那些額發裏去了,一邊臉上還掛著被蕭末刮出來的紅手掌印,一雙琥珀色的瞳眸特別有神地瞪著指著自己的蕭末,仿佛下一秒都能把他拆了吞進肚子裏一般冷笑起來,“老頭,你什麽意思,你進來給老子一巴掌就因為這個?你指著我幹嘛,這事兒老子不知道,你他媽少給我亂傷及無辜——”
“你無辜?”蕭末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他冷笑一聲,掃了一眼坐在旁邊合上了雜誌始終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父子倆吵架的蕭衍,“蕭衍在學校被欺負的事情,除了你知道,就還有蕭衍自己清楚,這事情,不是你做的難不成還是你哥做的?”
蕭炎猛地一愣,立刻像是要把自己脖子擰斷似的看向蕭衍:“蕭衍,那群王八蛋還找你麻煩了?!!”
“裝,繼續裝。”蕭末冷笑。
蕭炎麵色難看地轉過頭,正想噴蕭末一臉,卻在這個時候被旁邊的蕭衍打斷了,雙生子的哥哥不動聲色地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淡淡地問:“蕭末,你查我?”
蕭末這會兒還在氣頭上——事實上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麽氣,隻是一想到這倆孩子中間的一個要做什麽事還繞過他個當爹的,一種油然而生的不被信任感就如同一把火一樣呼呼地燒著他的小心髒。
燒得渾身上下都快飛起來的暴躁。
我他媽掏心掏肺準備喜當爹,你倆憑啥不領情!!!!!!!!!!!!!!!!!!
啊?!!!!!!!!!!!!
科學嗎?!!!!!!!!
嚴謹嗎?!!!!!!!!!!
符合劇本走向嗎?!!!!!!!!!
看著明顯麵露不滿的大兒子,蕭末這會兒也不退讓了,隻是挑了挑眉,強忍著一腔怒火:“今天下午你情況不對勁,我作父親的稍稍關心下兒子還有錯不成?”
蕭衍聽了,忽然那張精致的臉上出現了一點情緒的變化,他就著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一把捏著他弟的下巴把他往自己這邊拖了拖,伸手戳了下蕭炎被揍得腫起來的半邊臉,蕭衍冷笑著盯著蕭末:“這就是你關心的方式?——欺負你兒子的人被人教訓了,你二話不說回來先給了你兒子一巴掌?”
蕭末一楞。
暫時沒詞兒了。
蕭衍放下唇角,重新恢複了淡然的麵容,他鬆開被疼得嗷嗷叫的蕭炎的下巴,撇開臉,臉上露出了一絲似乎很是嫌惡的表情,盯著客廳牆角的一處,雙生子中的哥哥用不鹹不淡地語氣說:“蕭末,你關心方式足夠特別,好意心領了,隻不過我們兄弟承受不來,你還是省省吧。”
客廳的燈光之下,少年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在他的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陰影,那雙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的情緒,被完完全全地隱藏了起來。
你還是省省吧……
還是省省吧……
省省吧……
吧……
蕭末:“………………”
蕭末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盯著不遠處的倆便宜兒子——之前,揍過蕭衍的手似乎用勁兒確實太大了點,這會兒安靜下來之後,才發現手都有些發麻。
而就在他的對麵,不到三步的距離,雙生子兄弟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麵容俱是冰冷疏離——這幅情景,不知道怎麽地,就讓蕭末想起了他重生的第一天看到的那個撲倒放在床頭的相框。
換一個場景,裏麵的倆個粉雕玉琢的小孩也長大了不少,然而,曆史似乎再一次驚人地重合了。
蕭末這個可憐的皮囊再一次被他的兒子拒之千裏。
唯一的好消息是,這倆熊孩子拒絕他的時候,至少特別客氣地順手給他發了一張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