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頓飯吃得不高不興,期間,蕭炎的碗筷砸得哐哐響表達了他的極其不滿,反倒是坐在蕭末身邊的蕭衍從頭到尾都老實得很,吃飯喝湯夾菜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才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應該有的模樣——至於蕭炎,蕭末表示這熊孩子挺坑爹,他小時候隻會打拳的情況下大概都能比他表現得斯文點。

細裏慢條的將鯽魚的刺挑出來,撥開上麵用來入味的青翠小蔥,鮮嫩的魚肉混合著豆腐的香味兒送進嘴裏,蕭末垂著眼不急不慢地一手捧著米飯一邊將那一條被他夾過的魚吃了個幹幹淨淨——他當然不是沒有注意到,這碗魚湯在被他動過之後,蕭衍和蕭炎都沒有再碰過,從頭到尾,連筷子都沒往裏伸一下。

不過無所謂。

他到是曾經認真地考慮過替那個不知道已經在黃泉路上走到哪了的蕭末本人照顧一下這倆便宜兒子,不過不幸的是,無論是蕭末還是他元貞,這倆破孩子顯然都沒準備要乖乖叫他一聲爹——不如如此,從目前的遭到的無禮態度來看,他甚至懷疑說不定蕭末壓根就是這對兄弟的殺父仇人才對。

蕭炎的態度很明顯了。

而蕭衍,蕭末知道,這孩子不是不想跟他作對,而是壓根懶得理他。

這一冷一熱的雙胞胎兄弟,簡直不能讓人更加火大。

正當蕭末埋頭苦吃並且十分糾結地思考要不要添飯以平息怒火這會兒,坐在他桌子對麵的祖宗蕭炎哐地一聲將碗放到了桌子上,那動靜,就像是要把碗活生生地砸了似的!

就連蕭衍都忍不住抬頭掃了他一眼。

感覺到便宜兒子左護法投來的挑釁目光,蕭末知道這是熊孩子要跟自己宣戰了,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碗筷,自顧自地抽了張放在桌上的餐巾紙優雅地擦了擦嘴邊並不存在的油光,這才不急不慢地掃了一眼蕭炎:“砸什麽,碗跟你有仇麽?”

蕭炎見男人跟自己搭話,反倒再也不理他,腦袋虎了吧唧地往旁邊一擰:“不吃了,今晚沒胃口。”

蕭末掃了一眼他砸下來的碗,差點沒給驚得噴一桌,他努力安撫了下早就笑得滿地打滾的小心髒,臉麵上糾結了一會兒這才勉強維持住了一名影帝該有的冷豔高貴,唇角一勾,淡淡笑道:“給你爹我說笑話呢?你碗裏還有一顆米?吃飽了才說不餓,感情你那點兒傲骨錚錚才睡醒不成?早幹嘛去了?”

“………”

沒想到會被一連串的質問所揭穿,蕭炎接下來的台詞全給噎在了嘴邊,他有點傻眼——按照他平常的路線來說,此時此刻,這個男人就該皺皺眉,教育他不要把碗筷砸的太響,然後就一切隨他去了,這個時候,他隻需要再加把勁兒地嘲諷倆句,就能把這男人搞得一整天心情都不好,然後今天這場戰爭就可以以完美結局收場……並且搞不好,大半夜蕭末還會叫管家送一份宵夜上來以免他餓著。

——通常,蕭炎管這個追加項目叫“勝利者的幸福番外篇”。

無論如何,至少,這個名叫蕭末的、成天在電視報紙上成天被捧上天的男人,絕對不會是現在這麽個惡劣的態度。

喜劇劇本忽然轉成了懸疑劇,作為觀眾以及演員的蕭炎表示有點兒接受不來——頭一遭遭到敵人猛烈的反抗,蕭炎突然就沒轍兒了,求助似的偷偷用眼睛去瞅蕭衍,當哥哥的這會兒也滿臉無奈,並且衝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表達了自己對於孿生弟弟作死行為無能為力以及及其唾棄。

求助失敗,向來潔身自好的哥哥很明顯不想趟這趟渾水,蕭炎不爽地扁扁嘴,斜睨蕭末一眼哼了一聲“關你屁事”,漂亮的小臉一皺不樂意地就跳下椅子要往屋外麵走,誰知道剛走了兩步,又被始終坐在餐桌邊的蕭末叫住,蕭炎滿臉不耐煩地回頭,惡聲惡氣地問:“幹什麽?”

蕭末優雅地站了起來,走到蕭炎跟前,仗著自己成年人居高臨下地看眼前這個以後說不定要比他高的破小孩:“你去哪?”

“出去散步。”蕭炎還是那副“關你屁事”的拽模樣。

蕭末麵無表情地哦了一聲,然後淡淡道:“不許去。”

這回別說蕭炎,屋內突然陷入一片震驚的寂靜,包括向來麵癱的蕭祁的眼中都有驚訝一閃而過——在他們的記憶裏,眼前的黑發男人向來不太管自己兒子們的動向,倆孩子長那麽大雖然沒看出來多喜歡自己的兒子,但是好歹從來沒對他們的要求提出一個“不”字。

蕭祁一直相信,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隻要少爺們開口,男人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他們從博物館搶也搶些隕石回來。

今天這是怎麽了?

在場反映最大的當然是蕭衍和蕭炎,此時,蕭衍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端起手邊的一杯茶涑了涑口,就像個外人似的,漂亮精致的小臉之上沒有一點兒想要參合的意思,轉過頭來一臉平靜地看著堵在門口的父子倆……而蕭炎此時早就被氣得七竅生煙,那張小臉猛地耷拉下來,除了不樂意之外,臉上還有顯而易見的震驚,他瞪大眼看著麵前麵無表情的成年男人,再開口時,聲音都差點因為震j□j了調:“你管我?!”

蕭末微微一笑。

他知道蕭炎什麽意思,卻偏偏要氣死他似的明知故問:“我是你父親,我為什麽不能管你?”

“你憑什麽管我!”

“再重複一遍,因為似乎我是你父親——至少戶口本上是這麽寫的。”蕭末淡淡道,“有本事你去一把火燒了街道辦事處。”

“我吃飽了撐得出去散步也不行?!”蕭炎的小臉漲得通紅——和白天跟小姑娘們來去自如那副機靈樣子完全判若兩人,眼前的男人突然變得不按常理出牌讓他整個兒有些手足無措,這麽看來,要不是他不夠高,這會兒他連跳起來一口咬死眼前這處事泰然的男人的心都有!

“不行。”男人忽然微笑起來,並且在麵前虎頭虎腦的漂亮小子反應過來之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腦袋,將他整個人轉了個方向,然後往通往樓上的樓梯那邊推了推,“要散步可以,你先把作業寫了。”

“老頭,你他媽有病吧?!”蕭炎幾乎可以說是驚叫起來,“我他媽打從入學開始就沒寫過作業——寫個屁作業,那是什麽,能吃嗎——隻有傻子才寫作業!!”

蕭炎吼完,一擰腦袋這才發現蕭末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猛地一下對視上始終坐在餐桌邊一臉平靜的優等生蕭衍,後者挑挑眉:“你剛才說什麽?”

“……”怎麽也沒想到這把火忽然就被蕭末這個臭老頭帶著燒到了蕭衍腦袋上,這會兒蕭炎傻眼了,支吾了半天憋紅了臉這才轉頭瞪著蕭末急吼吼地憋出一句,“蕭衍除外!”

蕭衍:“……”

蕭末:“……………”

要不是現在場地不合適,蕭末簡直是想狂奔到窗戶前麵推開窗戶對著外麵狂笑三分鍾!

他故作嚴肅地清了清嗓子,想了想以前自家老頭凶神惡煞強迫他學習的德行,有樣學樣好歹擺出了一個類似於“父親”這個角色的表情,再次催促似的將蕭炎往樓梯那邊推了推,蕭末還沒忘記嘴裏也順便強調:“寫作業去,成天讓你老師打電話給蕭祁,你怎麽也不覺得丟人?還有,誰批準你說髒話了蕭炎?下次再讓老……再讓我聽見你說髒話,我就上家法收拾你。”

蕭末也就是隨口這麽一說。

他隻是捉摸著,像蕭家這麽牛逼的家庭,有那麽一點兒蛋疼裝逼的家法那是再正常不過了——隻不過沒想到,“家法”倆字一說出口,就好像是捅了馬蜂窩似的,原本還不情不願被他推著往樓梯那邊走的小子一下子跳了起來,猛地轉過腦袋雙眼通紅得像是要吃人似的瞪著他,氣衝衝地一把甩開他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家法?!——你敢跟我說要對我用家法——蕭末,你是不是人?”

蕭末一下子有些沒反應過來,愣怔地眨了眨眼——趁著他傻眼的這會兒功夫,蕭炎已經抓緊機會把他從頭罵到腳,然後也不等男人催促,自顧自地噔噔噔衝上樓重重摔上房間門,留給了蕭末一個相當憤怒的背影。

蕭末下意識地轉過腦袋去看現在唯一還留在現場的蕭衍。

蕭衍也從椅子上滑下來,活動了下筋骨這才抬起頭看蕭末,淡淡地問:“你看著我做什麽?”

蕭末特別老實地問:“蕭炎氣瘋了?”

“大概吧,”蕭衍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瞥了男人一眼,“我怎麽知道他是不是氣瘋了。”

“……不說雙胞胎都有心有靈犀感應之類的麽?”

“你小說看多了。”

疏遠而冷漠地說著,並沒有打算質問蕭末身為父親為什麽跟他們同一屋簷下住了十幾年還能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蕭衍低下頭,將胸前的餐巾摘下來,而後目不斜視地與愣在餐廳中央的蕭末擦肩而過,姿態優雅而緩慢地走向樓梯,當他扶著樓梯的副手走上二樓,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就像一隻真正優雅的貴族貓科動物似的。

他完全無視了在他身後眼巴巴地看著他的父親,頭也不回地走到剛才蕭炎剛才將門摔得震天響的那間房跟前,屈指敲了敲,平靜地叫了一聲蕭炎的名字,房門安靜了一會兒後從裏麵被人打開,雙胞胎中的哥哥從容地走了進去——然後那扇門,再一次被無情地、重重地甩上。

蕭末:“………………”

這,簡直無情啊!!!!!!!!!

從幼年期到中二期最後張大成人,蕭末從來沒覺得自己居然這麽難以跟孩子溝通——媽的,想當年,他可是從街頭打到街尾聞名於街口的孩子王!!!

這倆奇葩孩子一個像是炮仗似的一點就炸,另一個像是冰塊似的一聲不吭,一個卵細胞能分裂出這麽倆極端的蛇精病簡直是十分地不尊重科學!!!!

此時此刻,蕭末隻覺得及其蛋疼,徹底算是了解了蕭末蕭大人生贏家吞安眠藥自殺究竟是因為什麽——事實上,現在的他簡直可以說是佩服蕭末,你說這得多偉大的意誌力才能j□j了十幾年才憋不住了鬧自殺……他元貞現在就想回爐重造啊有木有!!!!

……蕭炎蕭衍一撤退,餐廳立刻重歸寧靜。

寧靜得跟火葬場似的,特別肅穆。

廚娘和管家早就不知道開溜躲去而哪兒防止流彈誤傷,所以餐廳裏,隻剩下了站在原地風中淩亂的蕭末以及繼續麵癱著臉整個人像是在異次元的蕭祁。

不過沒關係,對於現在的蕭末來說,隻要是個能呼吸的都能成為他的貼心吐槽小棉襖——於是隻見黑發男人默默地轉過身,那張保養良好並且本身也足夠年輕的漂亮臉上再也不見蕭祁熟悉的那種傲慢,蕭末好看的眉頭輕斂,扶著之前蕭炎坐過的那張椅子的靠背,也不說話,就這麽站在那兒,眼巴巴地瞅著餐廳裏剩下的唯一活物。

蕭末主要想表達的思想是:看毛看,我他媽也是第一次當爹,老子在靈魂本質上來說是還沒**的在室男——在室男懂麽,姑娘的手都沒摸過的意思!!!

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而作為那個被蕭末默默注視的幸運兒,很難理解到蕭末這麽複雜的眼神真正意思的蕭祁表示被看得有點難受。於是,在雙方僵持了大約三十秒後,他憋不住地清了清嗓音,用四平八穩的聲音叫了一聲“末爺”。

這一聲叫喚差點讓蕭末留下憋屈的淚水,他一屁股坐上蕭炎的那張椅子,心裏一個勁兒在罵髒話,但是表麵上卻依舊隻是優雅地、林黛玉表情地困惑著,依舊是那水靈靈的黑色眸子盯著麵癱西裝男:“蕭祁,我剛才說錯什麽話了?”

“回末爺的話,並未有不妥。”蕭祁回答得毫不猶豫。

“蕭家家法動不得?”蕭末又問。

“回末爺的話,您說動得……”蕭祁頓了頓,自認為非常明白蕭末想要什麽樣的回答,於是乖乖地垂下頭,“那就動得。”

“哦——”

那蕭炎一副老子要逼他去上吊的表情是鬧哪樣?不動聲色地抽了抽唇角,蕭末愣是將到了嘴邊的吐槽給壓回了肚子裏,千言萬語,隻匯成一聲包含了無奈的歎息。

黑發男人也沒注意看到蕭祁臉上的遲疑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樣,隻是自顧自地很認真地繼續陷入了新的一輪糾結——此時,他倒是很想問蕭祁為什麽蕭家小少爺們會和蕭末的關係惡劣到這樣,但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問他大概也問不出朵花兒來……

更何況,“自己”的兒子,結果還要眼巴巴地跑去問別人“自己”是怎麽把這倆熊孩子養成這德行的,蕭末怎麽想都覺得別扭得很。

隻不過,蕭末沒能糾結多久,在他傷春悲秋的時候,蕭祁抽空出去接了個電話,等他回來的時候,站在蕭末麵前那叫個滿臉糾結,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可是也不知道他這個神一樣的性格到底是哪兒塑造來的,他收起電話之後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蕭末身邊,打死不說話,就舉著“臣有本奏但是臣不奏皇上您快來讓我上奏”的表情守在那兒。

蕭末憋了一會兒,最後發現自己果然熬不過蕭祁,還是忍不住牙疼似的哼了一聲:“有事?”

“恩,回末爺的話,金嘴灣北區那邊,上個月新開了一家賭場,按照您的意思,原本屬下已經安排好了一些元老過去鎮著場子了的,”蕭祁放輕了聲音,“但是剛才底下的人打電話告訴我,這會兒好像鬧起來了,客人都被堵在場子裏出不來,他們不敢隨便叫警察,就打電話一路報了上來。”

蕭末:“…………”

蕭祁:“……末爺?”

蕭末:“安眠藥呢?”

蕭祁:“啊?”

蕭末:“……算了,沒事。”

就是想死一死罷了。

男人默默地從桌邊站起來,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抬腳就要往外走——蕭祁看上去挺驚訝,原本他以為,男人最多會多放一些權力給他去解決這件事,卻沒想到看這架勢,他是準備要親自去走一趟。

“滿臉驚訝做什麽?”蕭末到是淡定,轉過身看著滿臉猶猶豫豫的蕭祁,男人挑了挑眉,就好像沒看見外麵的天幾乎已經全都黑下來了似的,“人都鬧到家門口了,我再不出麵,以後的生意還怎麽做?”

蕭末說完閉上了嘴,站在那扮成熟冷靜——處事不驚,金馬獎影帝大爺表示,電視裏的大佬都這麽演的。

這邊,蕭祁張了張口,略驚訝地掃了一眼男人,最後,讚同地點了點頭——確實,這種情況下,如果蕭末能出現在那兒最好不過,從下麵的人報告的情況來看,今晚的事情,恐怕還真不是給客人們賠點籌碼就能解決的程度。

倆人雙雙上了車,臨走前,蕭末還沒忘記把管家抓過來叮囑他上樓盯著那倆熊孩子——

“特別是蕭炎,讓他好好寫作業,不許抄蕭衍的,我知道他們是同班。”

管家顫顫悠悠地應了,直到蕭末優雅地坐進加長型的豪車後座,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抬起頭看了看月亮都快掛出來的天色,老管家摸了摸下巴,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以前的蕭末從來對少爺們的學習不聞不問。

並且按照蕭末的習慣,打從蕭家的那些場子走上正軌,沒有太大的事情,他似乎從來不太喜歡在天黑之後出門。

今個兒……這是怎麽啦?捉摸了一下,管家最後忽然想明白好像這也沒什麽不好的,神仙似的家主忽然變得勉強接了點兒地氣,這不是好事麽?管家想明白之後,這才轉身回屋,向著屋子裏另外倆蕭姓祖宗房間走去。

……

而此時此刻,蕭祁已經載著蕭末開出了他們這個小區,並且一路上電話不斷,看樣子出事的場子那邊好像情況是不太樂觀。

“開車的時候,還是不要打電話好。”蕭末想也沒想就提醒了句。

“是,末爺。”蕭祁沉著地點點頭,“下回記住了,屬下車中有您的時候,肯定不在開車時候打電話,哪怕死,屬下也不會讓末爺受一點委屈。”

蕭末:“…………”

蕭末不知道回答什麽,他怕一張口就噴蕭祁一後腦勺心頭血——他就隨口提醒一下司機同誌珍愛生命,沒想到司機同誌不僅將他塑造成了一個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形象,還擅自離題萬裏。

大佬不好當啊。

眼下這一堆爛攤子——這哪怕就是真的蕭末醒過來了,也得被這群人再累死一回。

蕭末以前從沒有機會處理過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兒,老頭管他管得可嚴,雖然咋呼,但是他幾乎從來不跟他那邊堂口上的人有任何來往。所以他見識過最牛逼的也就是菜市場賣魚的和賣蔬菜的為了爭地盤大打出手,想了想,這方麵沒經驗還真有些演不下去,蕭末清了清喉嚨,趁著等紅綠燈的時間,問前麵開車的蕭祁:“給我說說怎麽回事。”

“是,末爺。”

蕭祁應了,這才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三年前,政府在金嘴灣北區那邊新開了一片地,本來就是政府為了籌資金開給土豪們用來建造各種娛樂場所的。蕭末作為K市龍頭老大,自然是砸了不少錢在那弄下了一塊最大的地並且開了家賭場,賭場半年前正式營業,幾乎就坐落於這片新地皮的中央,周圍被各種娛樂場所圍繞——而賭場樓下就是各類奢侈品商店以及典當鋪子,專供贏了錢或者輸了錢的客人消遣,因為地方好,能互動的項目多,裝潢也夠氣派,吸引了不少遊客或者是當地人過去消費。

而且當初蕭末也特別讓蕭祁安排了一些老荷官以及谘客過去壓著場子,更何況是他蕭末的場子,放眼K市隻要是長了眼睛的還真沒幾個敢在他地盤撒野,所以這麽開張的幾個月來,賭場的收入一向好看,眼看著一切就要步入正軌,可是誰知道,問題就出現在這批老荷官的身上了——

“前些天,有個老荷官跳海自殺了。”蕭祁一邊開車,一邊淡淡道,“那個荷官在蕭家做了三四年了,以前從來沒出過問題,突然自殺我們也沒放心上,可是誰知道,今天他老婆找上門來,硬說是因為我們場子拖欠著荷官的工資和分紅不發,那個荷官是被外麵放債的人逼死的。”

蕭末哦了一聲,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蕭祁,非常平靜地問:“什麽時候的事?”

“上周一,場子那邊原本想壓,但是沒想到那女的不依不饒,現在他們壓不住了才往上報過來的。”蕭祁說。

蕭末掰手指數了一會兒,發現好像所謂的“上周一”正好就是蕭末本人吞藥自殺那天。

心裏忽然猜到了個大概,蕭末勾了勾唇角,心裏嘖嘖感歎著這群黑社會鉤心鬥角搞得和宮鬥似的,這邊臉上還得強掛起一抹足夠冷豔高貴的微笑,搖搖頭,就像是感慨似的歎息一聲,大佬範兒十足地歎道:“蕭祁,你們這些人,什麽都好,就是嘴不夠牢靠。”

蕭祁一愣,小心翼翼地在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坐在後座不動如山唇角掛著一抹冷笑的男人——那模樣,就好像他蕭末已經洞悉一切了似的。

“末爺,您的意思是,那個荷官的老婆是受了南區那邊的人指示,專門趁著您不在的時候來鬧場子的?”

蕭末不回答,他就微笑著優雅地坐在那裏。

——因為“南區那邊的人”說的是誰,他知道個屁。

所謂樹大招風,蕭末這麽牛逼哄哄的人必然是有仇家的,這微妙的時間節骨眼子裏出了事兒,他也就是隨便這麽一猜一提議,沒想到蕭祁就這樣順著杆子往上爬,而且看上去還真挺讚同他的模樣。

蕭末挺得瑟。

並且一路得瑟到了金嘴灣那邊。

當車到達目的地,因為裏邊鬧事兒亂的一團遭,外邊已經被封了路,再叫人來開封難免造成更大的混亂,蕭祁跟蕭末支會了一聲後就將車停到了路邊,下車的時候,蕭末也沒想太多,看著賭場那邊派過來的西裝墨鏡保鏢層層疊疊的圍上來,料想那個荷官的老婆也不能衝上來把他大卸八塊——

可惜,他錯了。

人肉牆是夠結實,至少菜刀和子彈飛不進來——但是架不住**還是能潑進來的。

於是,當蕭末倆隻腳下了車還他媽沒來得及站穩,就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一陣女人瘋狂的嘶吼——這是今晚的女主角隆重登場。

蕭末愣了愣抬起頭,還沒等來得及看清楚人長什麽模樣,就看著這麽一盆黑紅的、濃稠的、腥臭的東西迎麵潑了過來!

嘩啦一聲,幹淨利落。

蕭末倒吸一口涼氣,這秋天的晚上被迎頭蓋簾潑一盆狗血的感覺不要太爽——因為身邊有保鏢給擋著,那一盆狗血隻潑到了他的半邊身子以及一小塊臉的皮膚,不過這也夠了,當腥臭粘稠的狗血順著男人柔軟的黑發一滴滴地滴落在他的外套上,白皙的臉上被抹開的血映襯得越發觸目驚心,男人麵無表情地抹了把臉,默默地接過終於露出緊張情緒的蕭祁遞過來的手帕,心中草泥馬狂奔——

這重生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幾乎都在跌破他的認知下限,簡直不能更加坑爹。

請問,我可以罵髒話嗎?

而此時,想罵髒話的當然絕對不止蕭末一人——周圍的保鏢看著老大被搞得這麽狼狽,各個被震驚得麵無血色,那架勢就好像這要是放在古代,這群影衛似的小哥統統都得以“護主不力”為罪名咬舌自盡!

而這時候,正當蕭末低著頭蛋疼地擦著下巴上黏糊糊的黑狗血時,那被人架開的瘋婆子也被蕭祁指揮著,被一塊不知道他們從哪兒摸出來的抹布塞住了嘴,她頭發淩亂,看上去四十歲上下,身上原本大概應該是名牌的套裝這會兒亂七八糟皺成一團,她被塞著嘴卻依然沒有放棄治療,一個勁兒地蹬腿掙紮著,眼睛恐怖地外凸著衝著蕭末這邊使勁兒“嗚嗚嗚嗚”。

當那個女人一腳將自己的紅色高鞋蹬開,一直保持麵無表情的蕭末,總算是皺了皺眉。

“讓她把話說完。”

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把那抹布從那女的嘴裏拿出來。

那些保鏢照做,隻見口舌終於恢複自由的那女人微微一愣,瘋狂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間的停頓,而後就像是猛然想起了自己女瘋子的本職工作似的,臉上瞬間又變得猙獰起來,她盯著蕭末那張略顯得狼狽的漂亮臉蛋,先是仰天大笑無數聲,然後扯著嗓門,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尖叫——

“K市最大家族——蕭家倒閉了!王八蛋老板蕭末吃喝嫖賭,欠下了一百多個億,帶著他的安眠藥自殺了!我們沒有辦法,拿著命來替他抵債!掃地工、清潔工、荷官和服務生統統沒拿到工資!蕭末王八蛋,你不是人,我們辛辛苦苦給你幹了大半年,你不發工資,你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