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碧血丹心之向我開炮
1950年12月15日上午12點。
黃草嶺，1081高地。
如果有一幅地圖，就可以發現，黃草嶺位於長津湖地區的最南邊，是平原與群山的分界線。
過了1081高地下的3500米長的u形下山公路，就到了山下的真興裏。過了真興裏，就是北朝鮮東海岸的平原地帶。
所以這個高地，實際上已成了第9兵團消滅陸戰一師的最後一個天險。
對於陸戰一師來說，此高地是除水門橋之外的第二個生死關。
過了此關，就意味著陸戰一師實現了勝利大逃亡。
過不了此關，就意味著陸戰一師還得麵對誌願軍無休無止的進攻。
一個一定要守，一個一定要攻，情況就是這麽簡單！
這也注定了中、美雙方無數的士兵，要在此高地進行生死搏殺。
美陸戰第1團第1營的唐納德？施麥克（）中校，比誰都知道這個高地的重要性。
他深深的知道，水門橋不保，陸戰隊員還可以徒步通過。
可1081高地不保，從公路上經過的美軍，不要說走著經過，就是躺著經過也會中槍。
這使他下定決心，就是把自己的第1營全部填上，也要為全師打開一條生命通道。
當然，進攻的部隊不止他們營，還包括原駐守真興裏的陸軍部隊和第十軍的一些其它單位，總數在三千人左右。
因為水門橋被誌願軍炸斷了。
所以史密斯師長給他下了一個死命令，今天下午5時，必須攻下此高地。
要是1081高地拿不下，古土裏的1.5萬士兵的鬥誌，非崩潰不可。
施麥克中校接令之後，立即將真興裏的防守重任交給了美第3步兵師第65團第2營和配屬的美999裝甲炮兵營。
而原守著真興裏的‘猛犬特遣隊’的二千多人，則負責幫他防守著u型公路和公路上的汽車和大炮陣地。
施麥克中校沒了後顧之憂，得以放手率三千人猛攻高地。
高地上，進攻的美軍又一次敗下陣來！
施麥克中校中校氣得半死。
他立即命令陸空聯絡小組，再次召來一百多架f—84戰鬥轟炸機、f—86戰鬥機、b25，b26轟炸機、海盜式艦載機對高地展開新的一輪的轟炸。
他又命令公路上第11炮兵團的三個105毫米榴彈炮連的18門大炮，一個155毫米榴彈炮連的4門大炮開火。
真興裏，美999裝甲炮兵營的四個榴彈炮連22門大炮，也一齊向高地展開遠程轟炸。
公路上，調集的一個107毫米、120毫米重迫擊炮群，一個81毫米、60毫米小口徑迫擊炮炮群，十幾門75毫米無後座力炮，一個火箭炮集群，陸戰一師及美第三步兵師的二個坦克分隊的四十多輛坦克的高射機槍、坦克炮，也一齊開火。
1081高地離公路隻有800米，布置在公路上的敵人的輕、重機槍，美軍防空連的三輛m19雙聯裝40毫米自行高射炮車，和四輛m16四聯裝12.5毫米高射重機槍也加入了射擊。
小小的1081高地瞬間被敵人的空、地立體火網打得黑煙滾滾，彈片橫飛---
黃草嶺，水門橋
1305高地上，我忽然聽到第58師的師級參謀長胡亁秀向我呼叫道：“向我開炮，向我開炮！”
我叫道：“胡參謀長，要不你先撤下來吧？”
胡參謀長慨然說道：“我說過，我要與陣地共存亡！”
我知道，象這種打不過就放棄山頭的想法，隻有象我這種新兵才會做。而象胡參謀長這樣堅強的老戰士，是決不會放棄陣地偷生的。
這時候，誌願軍強調的都是人在陣地在，基本上，這就成了一個鐵律。
我又用報話機給趙團長打電話，說道：“你那情況怎麽樣？”
趙洪濟團長道：“情況很不好。我們團頑強阻擊，傷亡很大，彈藥幾乎全部耗盡。前天晚上，第1營2連全連士兵，在零下40多度的冰雪露天戰壕裏，手握步槍、手榴彈全部壯烈凍死在陣地上----”
我不由駭然，又凍死了一個連，這戰鬥打得太慘烈了！
放下電話，我立即用報話機打電話給趙老四道：“準備向1081高地開炮，掩護守軍作戰！”
趙老四說道：“營長，方位我雖然知道。但1081高地上濃煙滾滾。且戰線犬牙高錯，敵我分辯不清。如果開炮，容易誤擊中自己人！”
我知道他說的也是實情！
如果我下令讓趙老四發炮，炮彈一旦擊中了自已的戰友，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我隻好作罷，舉起夜鷹望遠鏡，向二千多米外的1081高地焦急的看去！
說是說兩千米，實際距離絕對不止兩千米，而且隔了好多山。
所以我也隻能看到山頂的戰鬥情形，而看不到山腰上公路的情況。
隻見1081高地上，敵人的陸、空立體火力正在對高地實施火力打擊。高地上正響聲如雷，黑煙滾滾。
我知道，大概在三天前，防守的誌願軍部隊就占領了此高地。
1081高地由三個高地組成，891高地，西南無名高地，1081高地。
西南無名高地，早在昨天就丟了。
所以，現在誌願軍防守的實際是1081高地和891高地。
誌願軍第58師因為在下碣偶裏打得太慘烈，在水門橋防守的第172團的一個營200多人又全部凍死了。所以，891高地上，也就是第58師第172團，第173團，第174團三個團混編的500多人。
胡參謀長早下定了拚死一戰的決心，所以他並沒有呆在指揮所，而是和第174團的政委郝亮，直接在山上指揮著部隊死守。
而第60師第180團剩餘的一千多人，據守著1081高地係列陣地。
我估計，經過了一天半的苦戰，兩個高地上的戰士凍傷、傷亡肯定十分巨大，戰鬥力肯定已經嚴重下降。
偏偏1081高地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不但可以控製長達3500米長的u形公路，而且還可以俯視真興裏、堡後莊車站。
我正在想這些，忽然，我看見天空中又飛來二十架b29戰略轟炸機編隊。
高地上空的敵機馬上給這些大家夥讓開航線。
這群新到的b29戰略轟炸機編隊，馬上對高地展開了猛烈轟炸。
我知道，b29戰略轟炸機是整個二戰中最傑出的轟炸機。它不但航程達6000公裏，而且因為自帶了13挺12.7毫米重機槍，飛機時速達600公裏，所以幾乎不用戰鬥機護航。
b29戰略轟炸機，也是日本鬼子的終極殺手。僅在戰爭的最後一年，b29就以極小的損失向日本投下了177000噸炸彈。
最令世人驚歎的是，這種轟炸機機型還丟過原子彈。
1944年8月6日和9日，美軍兩架綽號為“伊諾拉.蓋依”和“博克之車”的b29戰略轟炸機，在日本廣島和長崎投下了曆史上第一顆和第二顆原子彈——小男孩和胖子，直接將日本送回了老家。（!）
難怪第58師的師級參謀長胡亁秀會叫我向他開炮，想必他支持不住了。
此時，b29戰略轟炸機將成堆的高爆彈、燒夷彈、子母彈、航空炸彈傾落在891高地上。
一顆顆500磅的凝固汽油彈尖嘯著落在高地上，衝起近50米高的大火球，然後變成無數個小火球，引燃了無數的樹木。
黃色的膠狀汽油滿山流。
樹木、泥土、石頭都燃燒了起來。
整個山頭都籠罩在濃煙烈火之中。
891高地上，不到500米長的陣地上，落下了十幾噸炸彈。
所有的樹木都著火了，滾滾黑煙形成的彈幕高達百米，與天空中的雲彩連在了一起。
這樣猛烈的轟炸，高地上的戰士的傷亡之大可想而知。
等敵人轟炸完，我再向高地上看去。
隻見高地已被炸成了稀巴爛，樹木幾乎全被炮彈摧毀。
敵人一個步兵連一百多人，在強大的火力網的掩護下，黑壓壓的向891高地步步進逼。
而防守的第58師傷亡慘重，幾乎要流盡最後一滴血了。
我不由感歎，雙方的武器差別太大了。
誌願軍戰士隻有簡陋的武器，穿的隻是膠鞋和薄棉衣。
其實，誌願軍能穿膠鞋，已經不錯了。
蔣某人的軍隊，在1949年以前，基本上都穿草鞋。隻有最精銳的遠征軍，才在美軍的援助下，穿上了膠鞋。膠鞋比草鞋和布鞋好，不濕腳又透氣。
可是在這極度嚴寒的長津湖，這膠鞋卻讓戰士們的腿凍傷了，凍腫了。
在寒風呼嘯中，戰士們就拖著凍傷的腿，一次又一次打退敵人的進攻。
我舉起夜鷹望遠鏡，隻見敵人步步進逼，而891陣地上仿佛無人一樣，靜靜無聲。
三個排160多名美軍彎著腰，慢慢向陣地上衝去。
當美軍進至陣地前50米左右時！
忽然，“滴、嘀、嘀，嗒、嗒、嗒”，高地上響起了激昂的衝鋒號聲。
聽到衝鋒號聲，100多名凍得神智不清的戰士，從泥土裏鑽出來，輕、重武器一齊開火，手榴彈亂扔。接著，趁著敵人一片混亂，所有戰士端著雪亮的刺刀，向敵人殺去。
我從夜鷹望遠鏡裏，能清楚的看到，兩隊人群瞬間撞在一起。
緊接著就是一場慘烈的肉搏戰。
雙方的士兵用刺刀、石頭、工兵鎬拚死肉搏，甚至互相挖眼睛，互相用牙咬。
陸戰隊員也打紅了眼，立即撲上去狠打、狠殺。
雙方二百多人殺聲震天，展開了一陣慘烈的肉搏戰。
雙方士兵的屍體“撲通”、“撲通”往地麵倒去。
鮮血流了一地，又馬上凍成了紅色的冰。
殺了一會，陸戰隊員們不敵，他們嘴裏噴著長長的白氣，退到20米外，端著槍刺，喘著粗氣。
娘滴，這是陸戰隊員欺誌願軍沒有子彈，人數又占優，所以才不逃遠。
這樣，不但利於再次進攻，節省爬山的體力。而且能讓誌願軍無法放鬆休息，從而消耗誌願軍戰士的體力。
娘滴，這陸戰隊員果然不一樣，戰鬥力確實是夠強的！
雙方距離太近，美國空軍不敢投彈、掃射，公路上的重武器也不開火了。
休息了一會，陸戰隊員們大喊著，又向891高地衝去。
誌願軍戰士又向敵人殺去。
一陣血腥肉搏之後。
敵人又退到20米外休息。
就這樣，敵人一次一次進攻，誌願軍一次一次反擊。
最後，隻剩下10來人了。
敵人再一次衝了上去，誌願軍人越殺越少，最後全部犧牲了。
高地上，躺滿了雙方的屍體。
美軍把一麵陸戰旗插在了891高地上，興喜若狂。
891高地暫時失守了。
這時，第58師的參謀長胡乾秀，將所有還能作戰的人員集中起來，組成了一支二百多人的反擊隊伍。
胡乾秀參謀長和174團的政委郝亮各帶一隊，忽然從陣地左、右兩翼衝出。
這兩股戰士帶著必死之心，與敵人展開血戰。
一陣猛烈的肉搏戰之後，立足末穩的美軍被趕下山去。
但美軍並沒有退遠，退到100米左右，停住了。
美軍的輕、重機槍，無後座力炮、火箭筒一齊射擊，迫擊炮群又向高地上發射了數千發炮彈。
“轟隆隆”、“轟隆隆”
“噠噠噠噠噠噠”
趁著高地上一片烈火濃煙，
“施麥克營”800多人一齊向山頂蜂擁衝去。
891高地上，誌願軍顯然打光了子彈。
最後時刻到了。
一個號兵站起來，吹響了衝鋒號。
我持著望遠鏡，隻見高地上，胡亁秀參謀長和第174團的政委郝亮率戰士們，呐喊著向陸戰隊員進行最後的衝殺。
800多名陸戰隊員也奮勇殺了上去。
雙方殺聲震天，刺刀、手榴彈、槍托互相亂打。
忽然，“嘀、嘀、嘀”、“嗒、嗒、嗒！”
891高地響起了一陣陣軍號聲。
一個號兵跑過來說道：“營長，1081高地的號手告訴我們說，同誌們，永別了！祝勝利！”
我不由悲憤的低下了頭。
891高地上，頭戴鋼盔的美軍與剩餘的誌願軍戰士展開了最後的拚殺。
誌願軍越殺越少，已沒有幾個人了。
忽然，隻見第174團的政委郝亮，搶過眼前的敵人腰上的一個手雷，拉開了拉環。
“轟隆隆”一聲巨響，政委郝亮與敵人同歸於盡。
緊接著，一棱子子彈打在胡亁秀參謀長的身上。
隻見胡參謀長頓了頓，顯然是強忍著身體的巨痛。
忽然，他一手捂著肚子，單手持著刺刀，大喊一聲，全力一刺，鋒利的刺刀沒入一個美國鬼子的胸膛。
這時，他偉岸的身體，才“撲通”倒了下去。
我不由淚流滿麵！
胡亁秀同誌，成為了朝鮮戰場上我軍第一個犧牲的高級幹部。
我不由想起了他在開作戰會議時說的話。
“陶副司令員，我保證！美軍要從1081高地通過，隻有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果然，他用他的生命，實現了他的諾言。
我再向高地上看去，隻見二千多名敵人緊接著蜂擁而上，向主峰殺去。
第180團趙洪濟團長立即率部迎戰。
敵人飛機、大炮，坦克一齊開火，
敵人防空連的3輛m19雙聯裝40毫米自行高射炮車和4輛m16四聯裝12.5毫米高射重機槍向高地猛烈掃射、轟炸，構成強大的火力網。
敵人的輕、重機槍，卡賓槍、ｍ3衝鋒機、ｍ1步槍，勃郞寧自動步槍，戰防炮，無後座力炮，配合四十幾輛坦克上的高射機槍、機槍、坦克炮，一齊向高地瘋狂射擊！
而子彈打光了的第180團隻能在陣地上搜集敵人的彈藥。
激戰至下午5時，敵人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上，第180團的300多名戰士與敵人拚開了刺刀。
幾輪狠殺之後，彈盡糧絕、饑寒交迫的第180團的戰士幾乎全部陣亡。
趙洪濟團長身中數彈，數名戰士扶著他，圍在他的身邊。
一群美軍士兵向他衝來，趙團長示意士兵拉向了最後一顆手榴彈。
“轟隆隆”一聲巨響中。
趙洪濟團長和戰士們與數名敵人同歸於盡。
至此，1081高地上，誌願軍無一生還，全部戰死。
我不禁為英雄的第60師感動了。
就連戰後，美軍史料記錄上，也不得不稱頌堅守1081高地的部隊說：“這個陣地的中國第60師，忠實的執行了它的任務，頑強戰鬥，無一生存！”
小小的1081高地之戰，犧牲了誌願軍一位師級幹部，一位團長，一個政委，一千多名戰士。
我不由拿起報話機，憤怒的叫道：“趙老四，報仇，給我開炮！”“轟隆隆”、“轟隆隆”
趙老四冒著大炮陣地被暴露的危險，將全部17發105毫米榴彈炮炮彈全打了出去。
我再看著1081高地。
隻見一發發巨大的105毫米榴彈炮炮彈，接連不斷的落在高地上的敵人人堆裏。
一顆炮彈的殺傷力接近120平方米，沒有防備的敵人死傷十分慘重。
巨大的爆炸聲中，1081高地上的敵人一群群飛上了天空，又變成屍體掉落下來。
我憤怒的叫道：“打得好，打死你娘滴！”
說完，我向1081高地，慎重的敬了一個軍禮-----
兩架f-86終於發現了趙老四的大炮陣地，一頭紮了下來，展開一輪猛烈的掃射。
不一會，趙老四報告道：“營長，我的大炮，被飛機炸掉冰層，掉到長津湖裏了！”
我問道：“你的炮兵怎麽樣？”
趙老四說道：“人到跑了，沒事!”
我輕聲的說道：“人沒事就好。打完仗，我們就要換裝蘇式大炮，你還怕沒大炮----”
（謹以此文紀念1081高地之戰。1950年12月8日，第180團1營2連因為夜晚的嚴寒全部凍僵在1081陣地上。1950年12月10日，胡乾秀、郝亮、趙洪濟的指揮所被敵機擊中，三人和指揮所人員全部犧牲。胡乾秀，湖北省陽新縣人，第20軍第58師參謀長，是抗美援朝戰場上我軍犧牲的第一位高級將領。郝亮，山東省萊陽縣人，第20軍第58師第174團政委。趙洪濟，山東省掖縣人，第20軍第60師第180團團長。注：閑話不計正文，不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