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對峙
馬尼拉船隊沿著台灣海峽一路北上，直奔台北基隆港，一路上路過澎湖列島，引起了鄭芝龍在此處安排的守兵們一陣雞飛狗跳，龐大的陣容不知讓多少人為之震驚，李哲也盡數沒有放在心上，隻管悶著頭潛行，就連從澎湖列島開始在屁股後麵跟著的小船也不搭理。
到了台北基隆附近海麵的時候，馬尼拉大艦隊終於被擋住了前進的道路，前方一隻規模更加龐大了不知多少的船隊迎著風衝了上來，離得遠遠的擺開了陣勢，揚起的風帆遮天蔽日，足足有數百艘戰船，其中甚至有數十艘上百噸的巨型福船！鄭芝龍來了！
“哼！看來鄭芝龍現在有了膽子，敢和我們一戰了啊！”李華梅口中雖然說的是輕蔑的口氣，但是聽起來卻是帶著些不是那麽明顯的底氣不足。
麵前對上的這是誰，這可是北中國海域真正的海上蛟龍！自從出道以來，未逢敵手，多少人和他交手，到最後都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鄭芝龍，鄭一官，這個赫赫威名，可是實打實的從海盜群裏一點一點打出來的，絕對不可小窺。
即使馬尼拉大艦隊官兵們現在正是處於信心最為爆棚的時候，但麵對鄭芝龍的傾巢而出，麵前的陣容又是如此之大，心中也是有些打鼓，這可是海盜中的大當家，昔日北中國海的祖宗級人物，今日看來是無法善了的啦。
“別擔心，鄭芝龍不是什麽蠢人，他知道和我們正麵作戰是不行的，眼前的這些肯定是倉促之間他能夠在附近海域聚集起來的最全的陣勢了，難道能擋住我們前進的腳步嗎？他是在嚇唬我們，妄想再上演一次和當年的澎湖戰役一樣的結果，哼哼！很可惜，我們不是荷蘭人，這回不會給他機會了！”
當年的澎湖戰役，荷蘭人進攻澎湖。鄭芝龍憑著手中上百艘小船圍著荷蘭兩艘戰船戰鬥了三天兩夜，不斷的調集周圍的勢力前來支援，最終犧牲無數，終於逼得荷蘭人彈盡糧絕，不得不退回熱蘭遮。保住了澎湖。這也是鄭芝龍在明朝官方記錄裏麵的最顯眼的戰役之一。可謂是鄭芝龍和西洋人正規海軍戰艦作戰有限的幾次經曆，自然是被鄭氏拿來和眼前的情況對比。
隻是，馬尼拉終究不是荷蘭！
……
對麵的鄭家船隊上，鄭家的幾個大將卻也是驚訝非常。他們本來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趁機落井下石，搶了台灣，下一步甚至還有將手伸到南洋局勢中的打算。隻是沒有想到，此事尚還處在準備中的時刻。就接到了從澎湖傳到的信鴿，馬尼拉人來了！
而且馬尼拉這一來就是十幾艘數百噸的火炮戰艦！比洋夷的還要厲害，要搶占台灣！此時在海麵上對上，想想馬尼拉賣給自己的火炮的威力，鄭家在海上的兄弟們心中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嘿！沒想到馬尼拉人還真敢在虎口上拔牙，這台灣離我們福建近在咫尺，本就是我們鄭家的地盤，這李華梅昔日看著也像是一條漢子，怎麽會這麽不講江湖規矩！”鄭家船隊的旗艦。一艘兩千料的巨型福船上，鄭芝虎立在鄭芝龍耳朵身後，拿著一根長長的千裏鏡觀察著，口中卻也沒有停止說話。
鄭芝龍在身前聽見，一聲沉喝罵道：“糊塗！這個時候還什麽規矩不規矩的。荷蘭人退回去了。咱們鄭家能看見，馬尼拉又怎麽會看不見，咱們既然能準備攻打台灣，馬尼拉自然也一樣能來。老虎搶食吃的時候，哪還有什麽規矩。不過是各憑手段罷了！
不過，馬尼拉此舉欺人太甚，竟然不將我鄭芝龍放在眼裏。哼！我倒要看看，這個昔日在江湖上混飯吃的不死鳳凰李華梅究竟有幾分本事兒，現在竟然敢跟我鄭芝龍搶飯吃了！”
“好！不愧是大哥，關鍵時刻還是大哥有魄力，咱們兄弟這次就和這個老娘們較量較量手腕！嗬嗬！當日馬尼拉為了打開市場賣給我們的大炮，今天，要用來轟他們自己了！”不論什麽時候，鄭芝虎聽見打仗總是一臉興奮的模樣。
“可是，大哥難道沒有想過麽？馬尼拉船隊的戰船明顯的比我們得大，火炮也比我們的多，這樣的物事兒人家既然敢賣給我們！馬尼拉既然能賣給我們火槍大炮，焉知不會自己留下一些後手！”鄭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憂慮！
“哼！後手是肯定有的，但是眼前的形勢，我鄭芝龍縱橫天下，難道還懼怕一個娘們兒？有這麽多兄弟跟著，難道讓我鄭芝龍不戰自退麽？今日既然已經出海，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
劇烈的海浪不斷的翻騰，仿佛在預示著接下來的慘烈廝殺，天空中烏雲密布，仿佛在俯視著天地間即將展開的這一場生死攸關的大戰！
兩軍的戰船從遠處不斷逼近，越來越近，眼看著已經進入了最大口徑艦炮的射程。
李哲及時命令改變方向，展開隊形，搶占T字陣頭，這又是一種這個時代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戰術，鄭家船隊眼睜睜的看著對麵的巨型帆船改變方向，化身做一道巨牆橫在船頭的方向，從敵船側舷亮出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從炮窗中探出的火炮！
在隊形完成的一刹那。
“發炮！”李哲命令道。
“是！”甲板長立定回答。一聲聲的將命令傳了下去。
真的要開炮？要和鄭芝龍正麵對撼！李華梅轉過身驚訝的看著李哲。
就在李華梅憂鬱的這一刹那，旗艦上能夠安裝的最大口徑的，二十門一號時空大明帝國的製式二十四斤青銅長身管艦炮怒吼著發出了聲音！
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數十道軌跡劃過空間，跨越數千米的距離，落到了鄭芝龍的船隊的前麵，掀起了數十道衝天的水浪，好像一道瀑布一樣遮住了鄭芝龍的視線！衝在前麵的小型快船都被巨浪波及，險些翻船，雖然最終沒有一隻船真正中炮，但是敵人的第一次齊射就是直接朝著目標發射，這很明顯是——對麵的人是真的準備打仗！
馬尼拉船隊發出了自己最強烈的戰爭警報！
……
鄭芝龍的臉上滲出了一臉的冷汗！
鄭芝虎轉過身來。對著大哥，“真的要打麽？所有的船都做好了準備，這裏是咱們的第一批，後麵從澎湖過來還有，月港那裏。也有咱們的人！要是真的打起來。咱們還可以調集在這裏的船隻數量三倍的船！”
鄭芝龍伸了伸脖子，有點口幹舌燥，真的要打嗎？他也是老江湖了，從剛才敵人的動作可以看出。馬尼拉人，海戰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的戰術，那種集體作出機動動作，讓出所有船隻的一麵，將側舷全部打開麵對這裏的舉動。正好是集中了船身一麵所有的火力，將火炮齊射的威力發揮到了最大。
這絕對是一種新的火炮戰術，是為了這種船型而專門設計的，看著馬尼拉船隊齊射的嫻熟，必然也是經曆了長期的訓練的結果，連距離都能控製的很好，第一輪堪堪是射到了自己的船隊的身前！
這比當年碰到的紅毛夷的炮術還要厲害的多！
而反觀鄭氏自己，所有的船還都是船甲板上布炮，各種火炮的質量和口徑紛亂不一。隻有船首和船尾的炮才是真正的大口徑艦炮，所有的船上的火炮加起來也不過數百門，而其中有威力的不過幾十門從馬尼拉買回來的真正的好炮！要形成和敵人那種一樣的齊射更是根本不可能！
怎麽打？難道又是和上次一樣的去送死麽？
上回荷蘭人兩艘船就死了數百個兄弟，沉了上百艘船，那這一回。眼看著敵人是數倍十幾倍的實力，那麽自己會付出多麽大的代價？會不會就此失去了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的最後一份實力！鄭芝龍真的不敢算！
可是，現在退回去嗎？這裏的兄弟們可都是一直跟著自己縱橫南北的，自己是憑著縱橫無敵的武威籠絡住了這些兄弟們。從而控製了北中國海龐大的走私貿易的利潤，若是沒有了無敵的聲譽和威懾力。那曾經龐然巨物的鄭氏集團還能剩下什麽？
鄭芝龍也同樣不敢想！
對鄭芝龍這樣的海上起家的巨盜而言，名聲就意味著一切，若是沒有了這個，一切就像是那沙灘上建起的樓閣，轟然倒塌的命運是不可避免的，鄭芝龍知道，他一直知道，這種情況也是他一直避免去麵對的，隻是這次，怎麽會走到了這個境地？
難道不應該是馬尼拉鎮守南洋，鄭氏壟斷北疆，兩家共享這海上天下的局麵麽？馬尼拉女王，一個剛剛崛起的小女人，怎麽能這麽不講道理，南洋的局勢還沒有搞定，這就急吼吼的衝過來了，讓身為話事人的鄭芝龍連躲避的餘地都沒有！
實在是欺人太甚！
鄭芝龍的思想活動何其複雜，不過是李哲發炮完畢的瞬間，這一係列的思緒就已經在腦中運轉完畢，但是最終的決定卻是前思後想，遲遲不能做出，身邊的幾個兄弟們看著他臉上冒著的虛汗，心中著急！
打嗎？不打嗎？眾人的腦海裏一樣是止不住的旋轉！
直到一聲近在咫尺的轟然巨響將眾人驚醒，眾人一驚，仰頭朝上，看見了船上的巨型風帆朝著眾人的腦袋砸了下來，紛飛的木片開始清掃眼前的船甲板，身後掌舵的張老頭，脖子上紮著一根拳頭粗的木片，佝僂著倒在了甲板上，船上無數的人驚叫著衝上來想要撲倒保護鄭芝龍。
環顧周圍，紛飛的火炮炮彈已經開始帶著懾人的尖嘯在各船的周邊空間飛竄，甲板上已經是撲倒一團！
“撤退！撤退！”鄭芝龍忍不住歇斯底裏的大喊道，“我們回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