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底,盡管一些完好的蘋果更加綿軟可口了,但它們就像秋葉一般,已經喪失了美感,開始被嚴寒凍結。到了冷得伸不出手的時節,精明的農夫們就會把裝在桶裏的蘋果放進地窖,拿給你吃的蘋果和蘋果酒都是預留出來的。或許,到了初雪時,留在地麵上的蘋果有的也會露出緋紅的臉頰,有的整個冬天都躲在雪下,卻依舊色澤鮮豔、外觀完好。但是,一般來說,到了初冬季節,蘋果都會被凍得梆硬,即使沒有腐壞,果皮也很快就變成烤蘋果的顏色了。
到了十二月底,冰凍的蘋果通常會經曆第一次消融。這些果子對光線特別敏感,一個月前,它們吃起來還讓“文明人”
感覺無比酸澀,難以下咽,一旦經過冬日暖陽的照射,它們將變得果汁充盈,甘甜香醇。據我所知,沒有一種瓶裝蘋果汁能比得上它那麽甘醇,而我對它的甘醇比對任何一種酒都更熟稔。這種冰凍消融後的蘋果全都很美味,你的牙齒仿佛成了一台榨汁機。果肉厚實的蘋果更加甘甜可口,在我看來,它們遠比從西印度群島進口的鳳梨美味。其實我是個“半文明人”, 不久前,我為了一飽口福,才懷著歉疚的心情去尋找農夫心甘情願留在枝頭的野蘋果,卻欣喜地發現它們像小橡樹的葉子一樣掛在枝頭。有種辦法不必經過沸煮就可以保持蘋果汁甘醇的風味。先用寒霜冰凍它們,將它們凍得像石頭一樣梆硬,再用冬雨和冬日的暖陽將它們融化,周圍的空氣就仿佛是它們的媒介,從天國給它們借來幾分獨特的風味。有時候,等你走到家,口袋裏咯咯作響的凍蘋果已經解凍,冰淩也化成了蘋果汁。但是,如果經過三番四次的凍融,它們就沒那麽甘甜了。 與北方寒冬這種被嚴寒催熟的水果相比,從溫熱的南方進口的那些半生不熟的水果又算得了什麽?以前,我還得討好地哄著我的同伴嚐嚐這種野蘋果,現在我們倆都搶著把口袋塞得滿滿的,喝口水都要彎著腰,否則會把蘋果的汁液擠出來,沾在衣服上。這種蘋果釀成的酒越來越受人喜愛。是不是還有那麽一個果子,高高地掛在枝頭,被縱橫交錯的樹枝遮住身影,我們的棍棒夠不到它? 這是一種從來不會被帶到市場上去出售的果子,我深知市場上那些幹巴巴的蘋果和味道平淡的蘋果酒完全無法與之相提並論。此外,並非每個冬季都會出產這麽完美的果子。
野蘋果時代不久將永遠逝去。這種水果很可能會在新英格蘭滅絕。或許,你依舊可以在古老的果園裏散步,裏麵曾經長滿了土生土長的本地果樹。以前它們的果實通常都送到蘋果酒坊做酒,可是現在全都爛在園子裏了。我聽說遠方的小鎮曾經有一片果園,果園坐落在山坡上,樹上掉落的蘋果常常會沿著山坡滾下去,堆積在山腳下的圍牆邊,足足能堆4英尺高。果園的主人生怕這些果子被釀成酒,就把果樹全都砍光了。隨著禁酒令的實施和改良品種的普遍引入,曾經漫山遍野的野蘋果樹將無一幸免。一個世紀之後,恐怕從這片土地上走過的人再也無法得知打野蘋果的樂趣了。唉,可憐的人啊,此後世間很多樂趣都將無從得知了!盡管鮑爾溫蘋果和波特蘋果十分普遍,但我覺得我家鄉現在的果園肯定比不上一個世紀前分布的那麽廣泛。那時候,到處都是栽著蘋果樹的果園,人們不但可以吃到蘋果,還可以喝到蘋果酒。那時候,苗圃裏到處都堆滿了果渣,隻要把樹苗栽下去就不用管了。人們可以隨意在牆邊插一根樹苗,然後讓它自生自滅。今天,再也看不到有人沿著大路和小巷隨意栽種果樹,看不到他們在林中穀地種植蘋果樹了。人們既然花錢買了改良的樹苗,當然會把它們栽種在房前屋後,再用籬笆圍起來。這麽做的結果就是我們隻能在桶裏找蘋果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