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

“除了九叔以外, 當初我可還有幾個叔叔可是直接乖乖把兵權交給你的,你沒有威逼利誘他們,他們能這麽做麽?我的叔叔們, 我太了解了, 他們一心想要捂好自己的口袋,你從他們的手裏拿兵權, 那便是要他們的命,他們既然給你了, 一定是你威脅他們了。”周芙半開玩笑地提起舊事。

這是常人都會去猜的思路。

但當年的事情確實卻並非全然是這樣。

他前幾日受完刑不能動彈的時候其實將曾經的舊事大部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 隻剩下那麽一兩件事還沒有交代。其中就包括當年屠戮宗親之事, 隻是他曾經答應過淮南王,這是他們一老一少的事情, 絕不告訴周芙。

所以談及此事。

宋裕神色沉寂了半響,過了半響才道,“周芙,我曾跟你講過,絕不對你再有所隱瞞。但如若有些事情我同你父親有言在先,絕不說出去, 你會怪我麽?”

周芙腳步停住, 忖了忖後開口,“不會。”

人總有偏私。

周芙喜歡宋裕,也愛父親。如若有些事情, 宋裕不說,是因為父親不願意讓她知道, 那她還是選擇尊重父親的。

宋裕聽她這般說, 心下鬆了口氣。

周芙跟他並肩走在一起, “除了父親不讓你告訴我的事以外, 你沒有其他事情沒告訴我了吧。”

“放心,其他的都交代完了。”宋裕低眉,用上了交代這個詞。

周芙聽他這麽說,一顆心才放下來。

如宋裕所言,這一遭太子還真是沒趕他們,隻是從他們到太子府開始就一直隔著一扇輕紗畫屏在同他們講話。

這話頭彎彎繞繞。

周芙起初還站著插幾句話,但混跡官場的人,說話都一下繞幾個彎子,周芙後來插不上話了,站了會子後,幹脆坐下喝茶。

等出了太子府的門,周芙這才捏著手裏的海棠花帕子感歎道,“聽你們講話,我才覺得我從前說話太直白了。”

初春和暖,周芙今日出門上身穿了件繡著蘭花的軟羅煙衫,下身著的也是淡色。她平素性子溫和且偏寡淡,但著實是個不喜歡說假話的人,所以麵上露出幾分真切地苦惱來。

宋裕道,“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你做不來的。我知道你想快些成為父親姐姐心中那個能夠擔得起王府的人,但虛與委蛇的事情,不需要你做。”

那些髒的。

惡的。

他上一世沾的也不少。

這一世同樣也依舊會沾上,所以這些事情,不如就由他來做。其他的,她想做什麽,都由她去,這是宋裕最後的私心。

兩人來這一趟太子府,其實並未真的將書信給太子看,隻是由宋裕平靜地複述了幾件書信講的罪狀,太子便慌了。

後來宋裕同太子兩人又來回推拉了幾個回合,太子沒當著他們的麵認下賣官這事兒是他做的,但保證會讓手底下的人去查這件事,擔保天子眼皮底下將來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並言語間提到周征,表示自己對他十分敬重。

言下之意,定不會再派人刺殺他,此事才告一段落。

蔣鍈並不知周芙和宋裕什麽時候才能把信送到太子府上,又或者說她並不能確定那信送到太子府上後,太子手底下的那幫刺客是否就會停手,所以盡管昨日發生了不愉快,她還是依舊好心地去給周征送了飯。

與她所想的一樣。

周征死要臉麵,一口沒吃她昨日送的東西就罷了,還將那些悉數打翻在地。

托一口沒吃她東西的福,周征英俊的臉龐相較於昨日更加蒼白和虛弱了幾分,見她又來了,嘲諷道,,“你來做什麽,瞧我死沒死麽?”

“對,就是瞧你死沒死。”

蔣鍈並不慣著他,她像昨日一樣將食盒打開,周征略微瞥了一眼,菜色略微有些變化,但那澀得厲害的藥汁倒是半點沒變。

“周征,我還沒有將你說的書信一事告訴周芙。如果你今日不把我帶來的東西都吃掉,喝掉,那我全當沒撿到過被刺殺的你。你就等著讓其他人幫你帶信吧。”

蔣鍈蔥段似的十指搭在自己的膝上,隻給了他兩個選擇。

“威脅我啊,蔣鍈?”周征譏誚地笑笑。

蔣鍈沒搭理他,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在心裏開始數數,數到三的時候,起身準備走,卻被周征叫住了。

“喂我。”

他偏過頭去,別扭地開口。

刀傷雖在胸前,但手臂和肩膀動一動都能扯到刀口,他又痛又不願意動彈。

蔣鍈瞧他這樣,又好氣又好笑。

她不過就是去晚上去長寧街替母親買了盒杏仁酥,結果剛好就那麽倒黴遇上了被刺客追殺的他。

她顧念著前幾日在王府他救她的情,所以也救下了他。

他當著她的麵一刀捅死刺客,鮮血噴到她臉上不說,她還得因為他是個傷患不能動彈,大半夜幫他埋屍。

埋屍就罷了。

連著幾日給他送飯送藥,像個丫鬟似的把他當爺供著。

結果他還就真拿她當個丫頭使喚了。

“世子爺,你我的婚約如今已經不作數了,你若還是我的未婚夫婿,那我蔣鍈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絕無二話,可如今,你不是。所以,請你自己動手。”說著,蔣鍈將裝了藥汁的瓷碗往他懷裏一塞。

周征自然不會乖乖地去接那瓷碗。

一碗湯藥就這麽直接潑在了周征受傷的刀口上。

“呃…”

周征咬牙,將呼痛聲咽進喉嚨裏,惡狠狠地叫了一聲“蔣鍈”的名字。蔣鍈也沒想到事情會這個樣子,忙手忙腳亂起身去解開他的中衣,解完中衣後又慌慌張張去解他胸前包紮傷口的紗布。

周征這些年雖病痛纏身,但並不瘦弱。他皮膚很白,肩背挺闊,上身雖橫陳著道道傷痕,可無論遠看近看,都會讓人覺著這是一個英俊男人的身子。蔣鍈貼近他,不知為何,前幾日換藥還不曾有麵紅耳赤的感覺,今日,卻耳根一陣紅熱。

周芙雖不知道自家兄長是如何把太子氣成那樣,但能讓太子有動刺客殺他的心,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蔣鍈今早就同她講了,說是周征受了傷,此刻在破廟。破廟裏頭待著養傷能養出什麽來,所以周芙去完太子府後,就馬不停蹄帶著人去了破廟。

結果一隻腳剛踏進門檻。

就瞧見了這麽一幕。

作者有話說:

抱歉大家,這一章十分短小,我的萬更失敗了。sorry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