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

甄平怯生生的叫道。

司馬昭笑著將孩子抱起來,眼裏滿是寵愛。

這孩子剛滿四歲,卻是出奇的瘦弱,模樣上能看到司馬師的影子,尤其這瘦弱的模樣,更像如今的司馬師。

甄平就是郭德的兒子。

事情是這樣的,曹叡曾讓生母文昭甄皇後已故侄孫甄黃與自己早夭的女兒曹淑舉行冥婚。

因為兩人都已經死了,無法誕生後代。

他就讓聰慧的郭德過繼給甄黃夫婦,改姓甄,襲爵平原侯。

郭德莫名多了個死去的父母,卻也是受益無窮,成為了郭家的領頭人,私下裏,眾人還是以郭德來稱呼他,在他“謀反”之後,司馬師直接剝奪了他的繼承者身份,讓他改回原名,再次變成郭德。

而司馬妜所生下的甄平,也可以叫做郭平。

司馬妜天生體弱多病,而她這個兒子也是如此,兩人的身體都不是很好。

如今,他們母子倆就住在大將軍的府邸內。

曆史上,司馬妜逝世之後,司馬昭又將自己長女嫁給郭德,生下了甄喜。

司馬昭抱著懷裏的小家夥,笑著問道:“在這裏還開心嗎?”

“開心,就是很想念阿父……”

聽到郭平的話,司馬昭沉默了一下。

“無礙的,在這裏,你有很多的仲父們,他們都可以陪你玩,你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

司馬昭正說著,司馬妜卻已經走了出來,趕忙拜見了司馬昭。

“拜見仲父。”

司馬昭看向了麵前的侄女。

小侄女今年不過二十多歲,卻已經經曆了許多,在司馬師諸多女兒裏,她的模樣是最像司馬師的。

別看司馬師如今是這般嚇人的模樣,他年輕時也是很俊俏的。

這些家傳淵源的大族,很少有模樣難看的,畢竟擁有優先擇偶權。

作為夏侯徽和司馬師的女兒,司馬妜的模樣也不差,本來她的模樣還是很英氣的,隻是,此刻的她,看起來卻格外的脆弱。

或許是因為良人的逝世,或許是因為父親的無情。

司馬妜如今臉色蒼白,好似重病纏身,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起來吧。”

司馬昭放下了孩子,拿出了些零嘴,遞給了他,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看向了侄女。

“我有事來找你……”

“仲父請進。”

司馬妜對司馬昭還是很客氣的,司馬妜從出生到如今,都不曾體會過父親的寵愛,哪怕是當初年幼的時候,也是如此。

可司馬昭不同,在她還很年幼的時候,司馬昭很寵愛她,常常送禮物給她,還給她送好吃的。

院落內很是幹淨,仆人見到司馬昭,嚇得趕忙行大禮。

兩人走進了內屋,司馬昭坐在了上位。

“仲父找我,是有什麽事?”

司馬妜詢問道。

司馬昭張開了嘴,欲言又止。

“妜……我……”

“若是有事,仲父直說就是了。”

“你過的還好嗎?”

司馬昭詢問道。

司馬妜頓時沉默了下來。

“是父親讓您來的嗎?”

“嗯,兄長很是擔心你……”

“我還好……自從父親殺了我的良人後,就一直與平待在此處,請您告訴父親,不必為我擔憂,我不會耽誤他的大業。”

司馬昭隻覺得心疼,在那麽一刻,他甚至想要起身走人。

氣氛有些沉默。

司馬昭再次開了口,“你……畢竟是個婦人,獨身一人,怎麽能照顧好孩子呢?這家裏,也是需要有人幫著你……”

司馬妜一愣,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的看著司馬昭。

在她的凝視下,司馬昭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我們都很擔心你的情況,所以,我想要為你安排一門婚事,找個人來照顧你。”

司馬妜完全愣住了。

“仲父,我良人逝世還不滿三個月……”

“我知道,可你良人乃是犯了錯,你也無需為他守寡,改嫁也是常事。”

“就算你不在意自己,也得為平著想。”

“平也需要一個父親,他是個男孩,若無父親教導,如何能長大成才呢?”

“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聽著仲父的話,司馬妜的眼裏滿是悲哀。

“仲父……你們是真的為了我好嗎?你們想將我嫁給哪位才俊?又是哪家的子弟?”

司馬昭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他不太敢抬起頭來看自己的侄女,“你不必擔心,這件事對你沒有什麽壞處……我們準備……讓你嫁給……當今陛下。”

“什麽?!”

司馬妜呆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司馬昭。

“想想吧,往後你就是皇後了,能過上富貴的生活,你的孩子也能因此而富貴,當初太祖皇帝收養了秦朗和何晏,他們雖然品行不端,給自己招惹了禍端,可因為這樣的出身,也是受益很多啊……”

司馬妜完全不敢相信,這些話居然是從仲父口中說出來的。

當初那個會將她拋向空中再接住她的仲父的溫柔模樣,在此刻忽然變得陌生了起來。

她什麽都沒說,眼淚忍不住的掉落。

“我不嫁。”

“這是我的想法!!這是我的命令!!”

司馬昭忽然提高了音量,他暴躁的說道:“兄長已經病重,他也無法勸阻我了!”

“你雖然是我的猶女,可也必須要聽從我的命令!當今兄長病臥床榻,諸事就是由我做主!”

“你還有孩子在,勿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按著我所說的辦,我保證平會得到最好的待遇,我會將他當作自己的孫子來對待,將來會給他最高的爵位,讓他一生衣食無憂!你若是違抗我的詔令,那就是在謀害平!”

司馬昭大聲說著,不知為何,此刻他卻敢跟自家猶女對視了。

看著侄女臉上的淚痕,眼眸裏的絕望,司馬昭隻覺得內心也沉重了許多。

“你是嫁還是不嫁?!”

看著麵前完全陌生的仲父,司馬妜淒笑了起來,“我嫁……”

“你勿要這般……你生在司馬家,享受了富貴,那就定然是要為家族而付出的,不隻是你,家族裏的每個人都是如此。”

“這對你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壞事,那豎子很小,比平也就大了幾歲而已。”

“他不敢欺負你的。”

“而且,我也不會讓你一直當下去,如今家族遭遇了極為強大的對手,等到處置好了他,我就將你救出來,不會讓你再待在皇宮裏……你隻是需要在皇宮裏待上一段時日,不會太久。”

“你自己想想吧,隻需要幾個月的時日,就可以給你的兒子獲得一生的富貴!”

司馬昭再也無法麵對侄女的眼神,站起身來,快步離開了內屋。

走出內屋的時候,他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哭泣聲。

司馬昭低著頭,隻當是什麽都沒聽到,步伐越來越快,幾乎跑一般的離開了此處。

“阿母……你怎麽哭了?”

“阿母!!”

“哇~~”

走進屋內的甄平看著麵前默默流淚的母親,頓時也跟著一同哭了起來。

司馬妜將他擁入懷裏,不斷的安撫著。

司馬妜的神色已經麻木了,連安撫兒子的動作都有些呆滯。

……

“阿母!”

昭陽殿內,曹髦畢恭畢敬的坐在太後的身邊。

太後的變化越來越大了。

自從得到了王祥的投靠之後,太後的權力欲望被勾了出來,這個初次體驗了權力味道的婦人,徹底淪陷。

如今的她,時不時就要出去,在皇宮內轉悠,好似巡視自己的私人領地,她甚至還下令召見一些大臣。

大臣麵對太後的召見,自然是不敢不來的。

太後也不跟他們商談什麽大事,就是詢問他們天下的局勢,大臣們也不知道太後為什麽會有如此巨大的變化,卻也是小心翼翼的回答。

太後看著一旁的曹髦,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她是愈發的信任。

他讓自己看透了很多事情,讓自己明白了很多事情。

若是他早些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太後如今隻惋惜曹芳被罷免的太晚了。

“彥士今日前來,可是王公又有什麽吩咐?”

“阿母,您才是後宮之主,王公豈敢吩咐您呢?”

“王公派我來勸諫阿母。”

“何事啊?”

曹髦認真的說道:“王公說,宣德將軍帶著族人去拜見了大將軍,並且已經投靠了他們。”

郭太後頓時皺起了眉頭,眼裏閃過一絲憤怒。

“他們居然真的敢投敵?!”

“不隻是如此,王公還說,大將軍私下裏已經答應了他們,隻要他們幫著大將軍來對付您,就能赦免他們以往的全部罪行,給與他們爵位和富貴……”

郭太後頓時怒氣衝天,若隻是私下裏去見司馬師,那也算了,畢竟是親戚,可他們居然想幫著司馬師來殺害自己?!為了自己的富貴,就要出賣自己?!

這些家夥都該死!!

看著麵前暴怒的郭太後,曹髦樂開了花。

王祥當然沒有說過這些話。

曹髦也不知道郭立他們最近在做什麽。

但是曹髦已經不願意跟郭家人分享太後了,趁著他們不在的時候,多離間他們的關係,就算他們幡然醒悟,想主動找太後修複關係,也是不可能的了。

這群豬隊友,曹髦已經徹底放棄了他們,不求他們來幫忙,隻求將他們踢出同盟,讓他們不要來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