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結束了今日的課程,隨即起身朝著自家走去。

如今的王祥,還是挺忙碌的,既要操辦太常府的事情,還要給皇帝講學。

當然,講學並非是每日都要進行的,除非是皇帝主動聯係他,說自己有不明白的地方。

王祥坐在馬車裏,心情難以平靜。

果然,陳騫還是太激進了,他沒有詢問自己就去聯係了鄭袤。

當然,對陳騫拉攏鄭袤的行為,王祥本身並不反對。

鄭袤平日裏一直都不參與爭鬥,可他在廟堂裏頗有影響力,他舉薦過很多能臣,即使他不怎麽與這些人來往,可這也是一股潛在的巨大勢力。

司馬師屢次想讓他站隊,也是擔心他站錯隊會影響自己的諸多部署。

鄭袤畢竟不曾經曆過太多的爭鬥啊。

王祥結合了最近所發生的事情,心裏就斷定,問題是出在了鄭袤這裏。

可是王祥也不覺得沮喪。

他當初下定決心要操辦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這些準備。

當他的馬車靠近自家府邸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了一行人,正站在自家門口,似乎是在等待著自己。

王祥眼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太傅司馬孚。

王祥的臉上頓時出現了笑容,他趕忙令人停車,又火速下了車,朝著司馬孚的方向走去。

司馬孚一愣,也趕忙朝著他這裏走了過來。

“臣拜見太傅公!”

王祥當即就要行禮,司馬孚趕忙扶起,“不敢,不敢,怎可稱臣?”

“太傅公大賢,三公之首,何以當不得?”

“反而是我,如何敢讓您在門外等候呢?這都是我的過錯,沒有教導好家裏的下人……”

“非也,非也,是我不進去的,勿要怪罪他們。”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進了府內,當兩人走進了書房後,王祥幾次要求司馬孚上坐,司馬孚執意坐在客位上。

兩人又寒暄了起來。

說了許久,王祥方才問道:“太傅公前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司馬孚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些,他看著麵前的王祥,凝視了許久,方才長歎了一聲。

“王公啊,廟堂裏有大臣走上了歧途啊。”

王祥滿臉的茫然。

“太傅公說的是何人啊?”

“王公,說起來,我也不知道是哪些人,隻是大將軍如此言之。”

“當今大魏也不太平,聽聞蜀國正在調動軍隊,薑維或許又要入寇劫掠了……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大將軍是不會饒恕那些助紂為虐的人。”

“王公覺得呢?”

聽到司馬孚的話,王祥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

“太傅是在暗指臣嗎?”

“臣做了什麽助紂為虐的事情?”

司馬孚一愣,司馬師懷疑盧毓,王祥,荀顗等人,可麵對這三人,司馬孚也不能無端去找事,畢竟這些都是親近自家的盟友,何況這三個人比起那兩個還難對付。

盧毓不必多說,抓了他尚書台就得崩潰,王祥的名望太大,囚禁他會招惹天下名士群起而攻,荀顗家族勢力太大……

對這三個人,司馬孚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去打壓一下他們,倒也不是完全恐嚇,隻是讓他們在短時日內不要鬧事就好。

司馬孚也沒想到,自己才剛開口,王祥就直接戳破了這層紙。

他苦笑著說道:“我並非說您做了這樣的事情……”

“那您是想要說什麽呢?”

“我隻是想要跟您商談,若是此時廟堂內出現了亂臣,該如何應對呢?”

王祥很是嚴肅的說道:“誅族。”

司馬孚目瞪口呆。

您會不會有點太激進了??

司馬孚頓時也就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比起王祥,倒是盧毓的反應最是令人疑惑。

盧毓在聽自己講述之後,表現的很是焦躁,有種氣急敗壞的感覺。

荀顗跟王祥差不多,兩人都表示直接殺,自己一定支持大將軍。

這讓司馬孚做出了自己的判斷,若是這三個人裏有跟賊人們勾結的,大概就是那位尚書仆射?

也對,隻有他有這樣的威望,能召陳騫和鄭袤為自己所用。

那他到底在謀劃什麽呢?

是想通過大將軍與毌丘儉的戰事來獲利?還是想要爭取更多的東西?

司馬孚隻覺得腦子裏很是混亂,當今這局勢是越來越混亂,他甚至都有些搞不懂司馬師的想法。

司馬孚並沒有在這裏待太久,很快就離開了。

在送走了他之後,王祥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他知道,陳騫和鄭袤大概是出事了,可司馬師真的敢動他們嗎?

在這種時候,他就不怕引起群臣的反撲嗎?

王祥看著遠去的司馬孚,神色卻變得更加堅決。

看來,必須要及時動手,否則,若是等司馬師從他們兩人口中問出了什麽情況,根本就不會給自己開口和辯解的機會了。

司馬孚大概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打壓居然會起到這般反作用。

次日,天剛剛亮,王祥已經上了車,準備前往朝議。

一路上,王祥都表現的很是平靜,如此一路來到了皇宮,群臣早已在這裏等候著。

王祥開始打量著麵前的人群,果然,群臣裏找不到陳騫和鄭袤的身影。

若是平時,這兩個人應該早就出現在這裏了。

王祥更加坐實了自己的判斷。

就在他打量著周圍的時候,就看到盧毓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身邊來,盧毓眉頭緊鎖,看起來格外的憤怒。

“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革新的事情,隻有少數幾個大臣知道,當初王祥最先是告知給了盧毓,盧毓告知了幾個尚書,傅嘏告知了大將軍。

因此在大將軍眼裏,革新之事的挑起者是盧毓。

王祥後來又找了陳騫,盧毓又找了荀顗,陳騫又找了鄭袤。

這些人都是知情者,都想要推行這件事,可他們各自的想法都不同。

盧毓是想不慌不忙的推行,想等到司馬師死了,司馬昭上位的時候,可以沒有阻攔的推行。

王祥本來是想安穩發育,等到司馬師平定了毌丘儉的時候,主動提出這件事來,逼迫司馬昭做出讓步,然後在廟堂裏扶持太後派,取代司馬家。

陳騫是想現在就辦,讓司馬師做出讓步,掌握廟堂實權,架空司馬家。

就是因為這些人的想法和做法不同,才導致司馬師看不穿這些人的目的。

盧毓跟司馬師之間存在著默契,司馬師知道盧毓想要做什麽,盧毓也知道司馬師現在需要什麽,盧毓給他安穩的時日來平定外敵,而司馬師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他下手。

至於往後的事情,就看誰下手更快了。

可當盧毓意識到司馬師開始出手,打破了兩人的默契時,盧毓就知道,是王祥引起了司馬師的忌憚。

王祥看著憤怒的盧毓,無奈的解釋道:“盧公,不是我,乃是陳騫和鄭袤。”

盧毓咬著牙,“他們怎麽會知道?!”

“盧公,是太後,太後將這件事告知了他們,希望他們相助。”

盧毓未必相信這句話,可他還是開口罵道:“蠢物!壞我大事!”

王祥哪裏聽不出他的指桑罵槐,可此刻確實不是爭執的時候。

“盧公,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呢?若是司馬師從他們口中得知了我們的事情……定然不會饒恕我們。”

盧毓冷笑著,“傅嘏早就告訴了他,他知道我們想要做什麽。”

“不過是提議之事,他又能做什麽呢?”

王祥平靜的看著盧毓,大將軍隻是知道您要做什麽,他可不不知道我要做什麽。

他要是知道自己想在朝中搞個太後派,組建太後,皇帝,大族所組成的同盟來取代司馬家,怕不是現在就得將我們都給射殺了。

王祥點點頭,“我明白了,請盧公放心。”

盧毓此刻也是格外的糾結,他現在有種被王祥強行推上戰場的感覺。

太後有膽魄來跟群臣謀劃這樣的事情嗎?她要是真的有這個本事,還有司馬家什麽事?

這都是王祥一手操辦的,自己明明告訴他多等些時日,不要亂搞,他卻非要偷偷聯絡大臣。

盧毓對王祥的不滿達到了極點,可此刻確實不能賣隊友。

如果自己現在對付王祥,王祥再將那件事帶出來,那自己的定位就會變成反對為大族謀利的自私之人,看看如今的高司徒,就知道這麽做的風險有多大了。

他勉強擠出了笑容,溫和的看著王祥。

“王公啊,我會出手將那兩個人帶出來,這件事,一定不能著急啊,司馬師時日無多了,不能被他臨死反撲,若是因為急著要名望就搭上自己全族的性命,那多不值得呢?”

“盧公!!”

司馬孚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笑嗬嗬的朝著這裏走了過來。

盧毓再次用眼神示意王祥,隨即也朝著司馬孚的方向走了過去。

看著遠處熱情寒暄的兩個人,王祥低著頭,神色很是平靜。

抱歉了,盧公。

矢在弦上,不可不發。

為了天下大義,隻能是請您站出來,為國除賊了。

想來您家世清白,海內鴻儒,定然不會拒絕這樣的義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