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高柔與太後的談話就已經傳到了曹髦這裏來。

當徐老公將話帶來的時候,曹髦剛剛醒來,尚且還不曾洗漱。

曹髦一邊吃著飯,一邊聽著徐老公告知昭陽殿內所發生的事情。

“郭老公親口告訴你的?”

“正是如此!”

徐生的臉上滿是諂媚的笑容。

郭老公將昭陽殿內所發生的事情悄悄告知了他,讓他轉告曹髦。

曹髦因為曾提出要恢複十常侍的製度,而深受宦官們的擁戴,郭老公對他的感官也不錯,可這並不是郭老公會將這種事情告知他的原因。

主要原因還是出在高柔這裏。

高柔這些時日裏為了刷太後的好感度,可是四處勸諫,而被他勸諫次數最多的,就是太後親信宦官,重用宦官,請求太後能親近士人,遠離這些閹豎。

郭老公因為太後崛起的緣故剛剛開始抬頭,高柔就想著給他按回去。

高柔當然不是故意去針對郭老公,這隻是他刷好感所用的一個理由而已,可就是這個隨便的理由,卻足以擋住很多人前進的道路。

郭老公也是想讓高柔滾蛋的。

曹髦不慌不忙的吃完了麵前的飯菜,方才摸了摸肚子。

“昨日見到毌丘君,實在太過激動,都忘了跟他要商談正事。”

他本來還要跟毌丘甸商談一下往後的策略來著,不過,現在也不用著急。

當下的局勢,其實對曹髦是最有利的,趁著他們內亂,曹髦可以放心的去拉攏屬於自己的力量。

在得到了一定自由之後,曹髦依舊沒有去跟尹大目,焦伯等人去聯絡。

這其實還是為了積攢實力。

曹髦需要有屬於自己的力量,他這段時日裏,終於品嚐到了有能臣在麾下的滋味。

曹髦看著麵前的兩個能臣,臉上不由得出現了笑容。

“張君,果然如你所預料的那樣啊!”

張華平靜的說道:“這就是高家的反擊了,他們坐不住了。”

“果然是有人在盯著您啊。”

曹髦感慨道。

在先前,曹髦想要通過這兩位黃門官來跟自己的心腹取得聯係,像焦伯,李昭這些人。

而張華則是提議,自己跟魏舒可以一明一暗。

魏舒長得很顯眼,為人外拙內秀,沒有人知道他的才能,會令人放鬆對他的警惕,而自己好友眾多,可以在明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給與他們一種皇帝將大事托付給自己的假象。

這樣一來,魏舒就可以在私下裏去接觸那些人。

當然,還有激化廟堂內矛盾的目的。

曹髦自然是趕忙答應。

果然,高柔還是忍不住了,對著曹髦發動了攻勢。

曹髦看著麵前的張華,忍不住誇讚道:“不愧是朕的留侯啊!哈哈哈,那盧欽自以為聰慧,卻還是遠不如朕的留侯啊!”

張華嚴肅的說道:“盧子若要是以君子待我,相信我的言語,就不會中此計,倘若不以我為友,認為我欺騙了他,那他就會中此計,他並非是不夠聰慧,隻是不願意相信別人,隻相信自己。”

曹髦深以為然,他又看向了魏舒,“您這裏呢?”

魏舒認真的說道:“臣已經與焦君相見。”

“焦君告知我,他已經與眾人都取得了聯係,他聯係了自己的幾個好友,都是些底層官員,可都是真心要輔佐陛下的。”

“他說,李君在中軍得到了升遷,他的上司被司馬家所遣返,而李君因為家世不夠深厚,便被委任為屯騎校尉……”

曹髦輕笑了起來。

當今的中軍,除卻武衛、中壘、中堅、驍騎、遊擊等新五營,還有屯騎、步兵、射聲、越騎、長水等舊五營。

中軍的精銳軍隊共計十營,在曹叡時期,新五營變成了龐然大物,每一營都幾乎擁有近萬人規模的武裝力量,而舊五營則是被淘汰,一營隻剩下了幾十人,數百人,已經名存實亡了。

而司馬師上位之後,對著舊五營進行了瘋狂的擴張,為了建立自己的武裝力量,他積極的安排自己的親信進入舊五營,然後擴張舊五營的軍隊,使得舊五營開始飛速壯大,如今這李昭,就是被安排到了舊五營之中。

曹髦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司馬師是想要將舊五營變成自家的軍隊,給弟弟留下反攻的可能啊。”

張華點點頭,笑著說道:“恭賀陛下,李君任屯騎校尉,這舊五營裏,便有一營乃是陛下所領!”

曹髦抿了抿嘴,其實吧……尹大目也是我的人來著。

尹大目藏得最深,很多人都不知道,曹髦也沒有四處宣揚。

司馬昭在被大多世家背叛之後,肯定是要啟用一些出身不高,又不可能為世家所融的人。

尹大目完美符合這個條件啊,有背主之名,為人唾棄,家奴出身,怎麽說都不會被世家大族接受。

而司馬師不可能想到此人早已投奔了自己。

曹髦此刻很是期待,真希望司馬昭能重用此人,最好直接讓尹大目來擔任領軍將軍。

要真是那樣,那自己就直接召毌丘儉領著外兵入京,再聯手尹大目的軍隊,來一個新版本的“火燒洛陽”。

若是不算毌丘儉,那此刻曹髦手裏的勢力也達到了不可小視的地步,光是城外那兩個營,就能做出不少事情了。

曹髦看向了魏舒,笑著誇讚道:“不愧是朕的酂侯啊!”

“這些事交給您來做,朕是放心的!”

這魏舒辦事,可比嵇康要令人放心多了。

這兩人都是曹髦所精心挑選的,他們並非是頂級大族出身,若是盧毓高柔推行他們口中的製度,那現在的他們就是受害者。

成熟的九品中正製所遏製的不隻是那些底層的百姓,還有很多中底層的大族豪強。

因此,他們是曹髦對抗這些頂級門閥的天生盟友。

何況,這兩人的私德都很不錯,做事又靠譜。

曹髦有些時候甚至覺得,得到這兩個人,比得到中軍兩個營都要重要。

曹髦還想得到更多的人。

現在就有三個曹髦很想要接觸的人。

第一個是馬隆。

當初曹髦委托陳騫來提拔這個人,此人不久後就會到達洛陽。

此人出身不高,曾是令狐愚的門客,當初王淩發動叛亂,已經逝世兩年的令狐愚被司馬家認為同謀,開棺曝屍三日,整個兗州都沒有人敢於收葬,而馬隆主動出麵,領回令狐愚的遺骸,後用私財為他殮葬,並在墓地側列植鬆樹和柏樹,甚至為他服喪三年。

這個舉動讓他成為了當地的名士,後來擔任兗州武猛從事。

而此人的軍事能力,極其的出色,可以說,放在整個西晉裏,也是最頂級的那一批,動亂不休的涼州就是此人所平定的,此人打服了整個雍涼的胡人,坐鎮十餘年,無人敢叛亂。

而此刻的馬隆,還不曾得到被提拔的機會,是可以拉攏的對象。

第二個是王經,這位新來的司隸校尉,還不曾到達洛陽,就已經成為了群臣的眼中釘。

此人忠臣,另外,出身很低,可以用。

第三個呢,就是廟堂裏的陳騫了。

陳騫的父親雖然當過三公,兄長更是鎮北將軍,手持重兵。

但是他重視自己超過重視家族,如今的事情他又沒分上油水,這樣的人會是自己手裏很好的快刀。

如今,就是自己安心積攢實力的時候了,不斷的拉攏這些親信派,然後將他們派往最重要的位置上,讓世家跟司馬家鬥去吧,鬥得越狠越好,等其中一方獲勝,就會驚訝的發現,廟堂裏又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

當然,想要徹底打垮這些人,還是需要巨大的威望,這種威望,就隻能通過統一來完成。

滅蜀伐吳,有了這樣的功勞,哪怕麵對頂級世家,也有了齜牙的底蘊。

曹髦抬起頭來,“張君,去將皇後叫過來吧。”

張華答應了下來,沒過多久,司馬妜就出現在了曹髦的麵前。

在朝中爆發混亂後,司馬妜身邊的那些人頓時安靜了下來,不敢再鬧,而司馬妜一直都是如此,仿佛什麽都影響不到她。

此刻,她站在曹髦的麵前,臉色平靜,既不欣喜,也沒有什麽憤怒。

曹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隨即笑著說道:“皇後,我們成親許久,你還不曾回過娘家呢。”

“朕想帶著你回一趟娘家,看看孩子,順路也拜訪一下朕的老丈人。”

“皇後意下如何啊?”

“啊??”

司馬妜那死灰般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驚愕的神色。

她不太明白皇帝的意思。

曹髦卻盯著她,狐疑的問道:“你難道不想念我們的孩子嗎?”

“懷念。”

“可是……”

“沒什麽可是,既然懷念,那就一同回去看看,聽聞朕那老丈人病重,丈人對朕關愛有加,朕身為人家的婿子,豈能不去拜見呢?”

“這樣吧,你且回去收拾一下,穿上好看些的衣裳,化上妝,再令人準備些禮物,莫要讓娘家人覺得朕怠慢了你!”

“朕得先前往昭陽殿,告知母親一聲。”

司馬妜呆愣了許久,方才點點頭。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