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說的很對!”
“朕便告辭了。”
曹髦聽到王祥的話,當即讚同的點著頭,隨即站起身來,轉身就要走。
王祥卻急了,趕忙擋在了他的麵前。
“陛下!!”
曹髦是一點都不著急,自家老師似乎有點沒搞清楚現狀,自己這次來找你,可不是為了跟你商談這些事情的。
這件事對我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王肅讓你身敗名裂,讓你宗族蒙羞,那都與我沒有任何的關係,該怎麽還是怎麽樣。
你要是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來反駁王肅,那好吧,都由你。
曹髦看向了麵前的王祥,態度也冷淡了不少,“王公還有什麽事嘛?”
王祥此刻的悲憤,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王祥作為這個新時代的開拓者,他自然知道經典的影響有多大,他不願意為皇帝手裏之刀,去對付自己人,可問題是,現在要是不去當這個刀,那他的宗族就得出事。
這是被掛在了懸崖上,想要爬上去,就隻能將自己人給拽下來,踩著他們的屍體上去。
王祥看著麵前這一臉平靜的皇帝,隻覺得心裏發寒。
難道他當初扶自己上太常之位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他看著這張臉,那微眯著的雙眼,看不出變化的臉色,嘴角似有似無的笑容。
何其類宣文!!!
王祥沒有了退讓的餘地,他深吸了一口氣,“陛下,臣不曾盜取。”
曹髦揮了揮手,一點都不在意這些,“這是您與王公之間的事情,若是您真的沒有盜取,縱然是王公,也不能誣陷您,朕是會為您出頭的。”
“過不了多久,王公應當就會來找您,還請您略微做好準備。”
“朕那邊的東堂宴,其實就是個辯論經典的好地方。”
曹髦似有所指,卻也不多解釋,離開了王祥的府邸。
在皇帝離開之後,王祥方才收起了所有的偽裝,他滿臉沮喪的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此刻的眼裏滿是絕望。
皇帝這是將他逼到了絕路啊。
可王祥還是不想要按著皇帝的思路來進行,他現在大概已經看明白了皇帝的思路。
皇帝顯然是想要插手經典的解釋權。
王肅說自己盜取,自己解釋每個人都有解讀權,然後皇帝就會親自下台,說你們都別吵了,聽我來給你們當裁判。
這對世家的新時代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皇帝操控經典,就可以很輕易的在廟堂裏引起群臣的內鬥,無論是給經典排序,還是說給經典設標準,都可以引起大族的內戰。
若是被拿掉了經典,那大族跟豪強就沒區別了呀,任由皇帝打殺。
王祥皺著眉頭,絕對不能讓事情按著皇帝的思路來進行,還得要保全自己的名譽。
必須要想個辦法!
曹髦坐在馬車上,認真的思索了起來,以王祥的性格,隻怕不會輕易就範,最好還是能多收點這方麵的人才來為自己打擂台,竹林七賢,這些人可以嚐試著去進行拉攏了。
王肅的返回,一定會在廟堂裏引起極大的影響。
但是自己並不怕他們。
曹髦看向了遠處,這是他的下一個目的地。
中軍大營。
隨著政變結束,河南尹內部的交通已經恢複了正常,中軍離開了洛陽,重新回到了大營內。
洛陽縣城的防務主要還是由縣衙和城門校尉來負責。
洛陽令尚且沒有換人,但是城門校尉已經不再是荀彪。
如今的城門校尉喚作諸葛衝。
此人乃是泰山太守諸葛緒的兒子,當然,這位依舊是諸葛亮的同族。
而諸葛衝能擔任城門校尉,是因為他在這次政變時立下了功勞。
他原先在廷尉當差,當進城的中軍控製廷尉府的時候,此人積極配合中軍將士,提供了廷尉府對高柔等人的暗中審查資料,坐實了高柔謀反之事。
因為這樣的功勞,在眾人皆丟官的時代,諸葛衝非但沒有丟掉官爵,反而還得到了皇帝的接見,又得了賞賜,成為了城門校尉,儼然一副皇帝心腹的模樣。
諸葛衝站在城門口,看著遠處那些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大族子弟,隻覺得有些暈。
他現在的名聲可是臭大街了。
那些大族子弟想要出門,卻又不敢直接走,就在遠處試探,顯然,城門侯不會允許他們隨意出門。
他們將所有的怒火都對準了諸葛衝。
好你個小人!
一臉的忠厚老實,平日裏膽怯怕事,竟是將我們都給騙了!
沒想到竟是個這般翻臉無情的小人,關鍵時候居然給了我們一刀,利用我們爬到了皇帝的麵前,成為了他的心腹。
諸葛衝麵無表情,隻是在心裏歎息。
當初父親將他送到洛陽,吩咐他全力輔佐司馬家,多養名望,日後振興家族。
而他也確實是這麽做的。
他在廷尉深受鍾毓的信任,鍾毓將自己的部分想法告訴他,說是朝臣會對陛下動手,到時候就會召集中軍,鏟除奸賊。
當他看到中軍殺來的時候,還能怎麽想呢?
他真的以為這是鍾毓派來鏟除奸賊的王師,於是乎,他果斷拿出了鍾毓提前準備好,用來討伐奸賊的諸多卷宗,將這些都給獻了上去。
想到這些,諸葛衝就想給自己幾個耳光。
他還記得當初那校尉看向自己時狐疑的眼神,當校尉拍打著自己的肩膀,說自己真是廟堂忠臣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勁的表達忠心。
他就這麽將高柔給送了進去,順帶著連自己人也給送進去了。
稀裏糊塗就成為了皇帝的心腹,群臣的叛徒。
還因此得到了賞賜。
現在居然還成為了城門校尉,主抓洛陽的防務,完了呀,要是阿父知道這些,肯定是要將自己綁起來打死的。
但是這也不能全怪我吧?
當時殺進來的分明就是司馬幹等人,誰會覺得他們是在幫著陛下做事啊?!
就在諸葛衝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就看到一行人馬朝著城門前來,諸葛衝趕忙放下了心裏的想法,領著人前往拜見。
出城的自然還是曹髦。
曹髦看著不遠處行禮的諸葛衝,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倒黴蛋。
曹髦還記得自己拉著他的手,感慨他的忠誠時,此人那精彩的表情。
曹髦不可能讓荀顗一家獨大,諸葛家在曹魏的勢力其實也不小,不說諸葛誕,就是諸葛衝的父親諸葛緒,那也是兩千石,以後擔任了九卿的大人物。
諸葛誕這個人,他既不是毌丘儉這種的忠臣,卻也不是司馬師這樣的反賊。
他介於兩人之中,說起來就是一個有野心,追逐名聲和地位,又顧忌顏麵和身後名,不敢將事情做的太過分的人。
司馬昭讓他前來廟堂,他敢謀反,可曹髦讓他前來廟堂,那就不好說了。
如果可以,曹髦還是希望能通過溫和的手段來收服這位諸葛誕。
他麾下的士卒雖然沒有毌丘儉多,但是畢竟也是常年征戰的精銳,曹髦完全不希望看到本國力量無端的消耗在內戰之中。
如今廟堂裏的空缺很多,倘若自己能給與諸葛誕足夠的尊重,讓他名列三公之列,諸葛誕未必會願意繼續在地方上當個土皇帝。
曆史上,司馬昭讓他前來廟堂,給的官爵是司空。
司空雖然是三公之一,但是跟鎮南將軍這個官爵比起來,對他顯然是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廟堂官爵當然是要高出地方官爵的,但是失去了兵權,司馬昭就可以隨意收拾他了。
四鎮將軍的地位略低與九卿,四征將軍跟九卿持平,衛將軍,車騎將軍,驃騎將軍是高於九卿,低於三公。
而大將軍則是跟三公平起平坐,甚至比三公還高出一頭來。
諸葛誕很在意官爵和名望,或許能通過這一點來收回他在豫州的軍隊。
鎮西將軍的人選,完全可以讓文欽來擔任。
文欽和毌丘儉坐擁豫淮,那在中原幾乎就是無敵了。
讓諸葛衝來擔任城門校尉,就是皇帝對諸葛家所釋放的善意。
曹髦從洛陽出發,朝著中軍大營的方向飛快奔馳。
中軍大營內。
夏侯獻皺著眉頭,坐在戰車上,有騎士們高舉著將旗,夏侯獻就這麽在大營內來回的奔馳,前往各營的駐地,巡查各營的操練情況。
對於如今的中軍,夏侯獻是差點要罵出聲來。
就這表現還敢說是中軍?倘若我大父還在世,非要被你們氣死不可!
他的大父夏侯惇,乃是曹魏第一個大將軍。
在他的時期,中軍還是曹魏最強的戰力,什麽外軍都得讓步,軍中皆是跟著武皇帝一路殺出來的精銳,百戰之師。
這才過去多少年啊,中軍就變得如此拉跨!
這也是夏侯獻沒能看到四十年後的中軍,那個時期的中軍表現才是真正的能氣死夏侯惇。
夏侯獻在十餘年前也曾領過中軍,而此刻的中軍跟那時的完全不同了。
夏侯獻在執掌中軍後,就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操練。
他將馬隆的操練方法推廣到了整個中軍,先將那些前來鍍金的害蟲逼出來,將這些人清除幹淨,然後提拔那些操練時表現出色的甲士和底層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