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下邳。

“陛下當真如此看重我?!”

胡遵猛地從病**坐起身來,看著手裏的書信,又看了看麵前上氣不接下氣的騎士。

胡奮直接動用了父親的勢力,令各地的驛舍按著戰爭狀態來進行傳遞書信。

戰爭狀態下的消息傳遞是非常迅速的,每個地方都要換人換馬,累殺驛卒和駿馬都是常有的事情。

他們會全速狂奔,衝到下一個驛站,有人來接替,周而複始。

當初毌丘儉在討伐遼東的時候,就是以這種模式來跟廟堂聯係,甚至能及時收到廟堂的命令,調整自己的戰略。

胡奮為了這個消息也是急眼了。

當胡遵看到兒子的書信時,他竟直接從病**坐了起來。

胡遵出身邊塞大族,因為這個出身,朝中大臣不是很尊重他,都覺得他是個粗鄙武夫,不足以談論經典。

當司馬懿很重視他,將他帶在身邊,委以重任的時候,胡遵就一心為他征戰。

如今大將軍的女婿,大魏的皇帝再一次讓胡遵感受到了這種被重視的感覺。

胡奮如實的傳遞了皇帝的話。

皇帝說:不必讓胡將軍親自來拜見,將青州徐州都交給他來治理,他可以安心在這裏操辦大事,可以自己來處置那些不法的惡賊,可以自己來決定一些事情,隻需要事後給自己上表就好。

甚至,他還說了很多自己的好話,詳細的說起了自己所經曆的每一場戰役,自己的提升經過,以及對自己辦事態度的認可等等。

這讓胡遵極為受用。

他隻覺得心情大好,整個人都無比的舒暢,他呼出了一口氣,看向了一旁的幾個醫生。

“還愣著做什麽,將藥遞過來啊!”

“啊?”

醫者都有些驚愕,方才你明明還說知道自己的情況,根本不必吃藥,怎麽現在又讓我們給藥呢?

胡遵為人暴躁,大罵了幾句,醫者方才將藥端了過來,放在了胡遵的麵前,胡遵吃了幾口藥,隻覺得苦澀,卻還是強忍著吃完。

要大力整頓青徐的都督,怎麽能在病痛下做事呢?

得早些好起來,然後來操辦大事,看陛下的態度,或許這大將軍還真的是留給我來做的呢!

想到這裏,胡遵隻覺得神清氣爽,心裏充滿了期待。

吃完了藥,他匆匆召集了麾下的諸多將領們。

當將領們到達書房的時候,胡遵已經披上了甲胄,坐在了上位。

“諸位都是跟隨我多年的老人了,醜話說在前頭,這次我奉陛下的詔令來收拾那些不學無術的齪鳥,誰若是敢在私下裏與這些狗賊苟且,破壞我的大事,我非要將那人掛馬,拖死在道路上!!”

將領們悚然,胡遵敢這麽說,他就敢這麽做。

“唯!!”

“都給我整頓人馬,跟隨那些前來此處監察的內臣們,誰敢弄虛作假,對他們不敬,掩藏自己的罪行,對他們不利,敢謀害的,反正所有他們覺得不好的,都給乃公剁了!!!”

“唯!!!”

……

而此刻的皇宮內,曹髦站在不遠處,正看著皇甫謐。

皇甫謐皺著眉頭,手裏拿著很多的針,正插在那弱小的身軀之上。

司馬妜是又急又懼,眼裏滿是淚水,死死盯著對方,聽到哭聲後又忍不住的想要離開,痛苦到了極點。

司馬妜的兒子郭平,自幼身體不好,在近些時日裏,整日咳嗽,愈發的虛弱,太醫們幾次來看,都找不出什麽問題來。

曹髦猛地想起,曆史上,這個孩子早逝,司馬妜緊隨其後,一同逝世。

曹髦當即就找到了正在皇家圖書館內看書的皇甫謐,讓他來給孩子看一看。

皇甫謐隻是看了孩子幾眼,就開始掏出自己所準備的諸多細針,開始了治療。

曹髦此刻也不是那麽的有把握,他知道皇甫謐是個醫學大家,可問題是,他如今還沒有達到曆史上的那個地步,如今的他,真的能治好郭平嗎?

他也不敢肯定。

他也沒有去打擾皇甫謐,隻是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

他也是想要看看皇甫謐這傳聞裏高超的技術,如今已經達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皇甫謐忙了許久,這才滿頭大汗的將那些細針拔出來,走到了曹髦的身邊,開口說道:“陛下,問題不是很大,這病大概是有些年了,隻是這些年裏調養的不錯,故而沒有顯現,臣能治好,但是需要一段時日……”

聽到這番話,司馬妜再也忍不住了,哭著拉住了皇甫謐的雙手。

“多謝,多謝!”

“多謝!”

皇甫謐雖然聽不到,可看到她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了她的話,他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不必言謝,舉手之勞。”

司馬妜隨即衝到了郭平的身邊,抱著兒子安撫了起來。

曹髦跟著皇甫謐走出了這裏。

張華貼心的拿出了紙和筆,跟在曹髦的身邊,以供兩人交談。

曹髦說道:“皇甫公宅心仁厚,此番救下朕的繼子,朕定當賞賜。”

皇甫謐看到張華的字,再次沉默了下來。

“怎麽敢受賞呢。”

他開口說道:“過去,臣頗好史,一直都在鑽研史典,自從遭遇這大病,沒有人能醫治,就有了學醫自治的想法。”

“這些年裏,我四處搜集醫經,可都是為了我自己的事情,不曾想過要救助別人。”

“忙碌了許久,治不好自己的病情,心裏有了放棄的想法。”

“如今看來,就算治不好自己,也能治好別人,這醫經,還是應當繼續收集,早日完成……”

“我身體有病,手不穩,縱然知道病情,也難以下手,往後或許可以找些門生,將此法傳承下去。”

曹髦頓時有些動容,他再次看向了走在身邊的這個人。

跟此公比起來,廟堂裏的這些狗賊,當真是那般的不堪。

曹髦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朕知道醫學之重,當今雖然有太醫令,但是隻是負責朕一個人,朕覺得不妥。”

“朕想要設立醫署,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想要成事確實不易,但是總得去做……您的針灸法若是能成,往後定然會成為我醫署內的分科,推廣至於天下。”

兩人正在交談,忽然有人從式乾殿內衝了出來。

卻是那司馬妜,她急匆匆的走到了曹髦的麵前,不等曹髦反應過來,便伏身行禮大拜。

“多謝陛下的救命之恩!!我實在無以為報!”

“陛下大恩,我們母子定然不會忘記。”

曹髦將她扶起來,皇甫謐卻以繼續翻尋醫書為由,離開了此處,張華也沒有繼續待在此處,主動避開了一段距離。

“夫人不必如此。”

“平將我當作父親,我自然也將他當作孩子。”

司馬妜擦了擦眼淚,方才她隻在意孩子的情況,卻是忘了要拜謝皇帝。

曹髦這才開口問道:“鄭嫻的那些辦法,都是你教給她的吧?”

“是臣妾所教。”

“為什麽呢?”

“陛下恩重如山,臣妾隻能通過這樣的辦法來為您解決一些心事,臣妾知道太後的為人,如今有鄭夫人陪在她的身邊,陛下能少了很多麻煩。”

曹髦對司馬妜的真誠很是滿意。

他點著頭,“好,倘若你……”

他開了口,卻急忙停下來。

曹髦可以通過司馬妜的身份來繼承司馬師的遺產,卻不能將司馬妜扶正,否則,自己還好說,可等到了子輩,司馬家還是會無人能治,本來就是天下頭等大族,若是再有個外戚的身份,那不是出大事了嗎?

兩人交談了幾句,曹髦這才讓司馬妜返回式乾殿。

張華這才靠近了皇帝。

“陛下,皇甫公的醫術極為了得,倘若沒有這痹症,隻怕會是陛下最好的太醫令。”

曹髦搖著頭,“皇甫公就算不能行事,那也不妨礙他成為天下名醫,他雖然沒有自己去各地治病救人,但是他所總結的這些,流傳下去,不知能救多少人呢,朕跟他比起來,都像是相形見絀。”

張華倒是沒有想到皇帝對皇甫謐的評價如此之高。

曹髦跟張華走在通往太極殿的道路上。

張華說起了最近的外部情況。

“陛下,負責外部大事的官吏上書,說近期內蜀國頻頻派人與吳國聯絡,蜀國的薑維跟吳國的孫峻正式派遣了使者……”

“毌丘將軍上表:吳國近期內調遣的軍隊愈發的頻繁……”

曹髦一愣。

蜀國跟吳國??

他倒是記得孫峻時期吳國跟蜀國的關係得到了緩和,可那也達不到來往密切的地步啊。

難道是因為薑維這次的大敗,讓兩國都感受到了威脅??

曹髦當即皺起了眉頭。

“派人去探查情況,一定要弄清楚他們到底在密謀些什麽……”

“薑維跟孫峻聯手……這倒是罕見,不過,就算兩人有這樣的想法,蜀國跟吳國的大臣,隻怕也是不會同意。”

“他們上次聯手,最後的結果可不是太好。”

“就算老臣們都已經不在了,蜀國也不敢冒然再與吳國太過親近,他們就不怕再被背盟嗎?”

張華皺緊了眉頭,“就怕他們從此共進退,孫峻野心勃勃,薑維賊心不死,兩人要是同時開始騷擾……那地方的情況就更加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