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廟堂裏發生動亂的時候,淮南的戰事也落入了尾聲。
孫峻本來的想法是給予青州在聲勢上的援助,並不是想要真的跟毌丘儉打一仗,就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場,遠程支持一下叛軍,同時看看能不能撈到點難民跟援軍什麽的。
他對此很有信心,畢竟薑維連年都在劫掠魏國的人口,打魏國的援軍。
薑維能做到,難道自己堂堂吳國大將軍就做不到?
而事實告訴他,確實做不到。
他並非是薑維,並沒有作戰的經驗,而他的對手也不是病重的郭淮,並非是沒有出擊的想法。
他本以為毌丘儉要注意青州的叛亂,就算知道自己前來還要征召大軍,等到對方出擊需要起碼十餘天的時間。
可萬萬沒想到,毌丘儉早就做好了準備,就等著他上來送。
他來到淮南第三天就遭遇了整裝待發的曹魏大軍。
甚至還是多方聯軍,分別是毌丘儉,文欽,胡遵的軍隊所組成的。
這打了孫峻一個措手不及,好在,孫峻跑的夠快,就在他遲疑著要不要去救留讚的時候,留讚的侄兒前來,告知了對方已經決心死戰的消息。
孫峻一方麵哭訴著留將軍的英勇,一方麵是頭也不回的帶著人逃離。
可毌丘儉並沒有就這麽放過他的想法,四處圍追堵截,完全不將孫峻當人來看,吳國軍隊被打的士氣全無,幾次追擊戰,麵對人數遠少於自己的騎兵,卻是被打的慘不忍睹。
孫峻幾乎是夾著尾巴跑回江東的。
此番出征,東吳死了一個留讚,更是有近八千人的將士死在了淮南,未能返回。
站在船頭上,孫峻低著頭,一言不發。
一旁的呂據同樣板著臉,臉色悲傷。
留讚乃是吳國的猛將,更是他的好友,沒想到,居然會死在曹賊的手裏。
孫峻瞥了一眼身邊的呂據,心裏更是忌憚。
這次是自己執意要出兵方才有了這下場,這廝該不是準備要取代自己的位置吧?
孫峻想了這裏,心裏更加害怕,心神不寧。
在孫儀自殺之後,孫峻的身體就不是很好,而因為國內的諸事,此刻的失敗,對呂據的忌憚,讓他的病情也開始迅速的惡化,心神不寧。
當孫峻返回吳國的時候,全尚親自帶著大臣們來迎接。
對這次的戰況,他們顯然已經知道了。
但是,他們並沒有去責怪孫峻的意思,就如鍾會所說的,人一旦死了,沒有了利益,那就不會有人在意了。
若是有一天大臣們需要對付孫峻,或許留讚才會被他們哭著提起來。
可在當下,孫峻還是那個跟他們關係不錯的大將軍,為國戰死的留讚,自然也就隻能被丟到一旁去,不能影響了廟堂內的和氣。
全尚拉著孫峻的手,“大將軍此番出征,有功於社稷,吾等親自前來迎接!”
群臣也很給麵子,紛紛行禮拜見。
這倒也不是全尚在羞辱孫峻,這是正常的迎接語,可不知為什麽,孫峻此刻卻覺得羞憤不已,說不出話來。
大概也是看出了大將軍的狀態不好,全尚等人匆匆結束了迎接儀式,孫峻領著眾人進了建業。
走進了大將軍府後,孫峻並沒有跟眾人寒暄,換了衣裳,就直接奔向了全公主的府邸。
在孫魯班麵前,孫峻就仿佛換個人。
“公主,我無能,這次戰敗,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啊。”
孫峻低著頭,眼裏閃著淚光。
孫魯班皺起眉頭,神色很是肅穆。
“那留讚是多年的老臣,我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就是可以仰仗的將軍了,如今竟然死在了你的手裏!!”
孫峻低著頭,再次請罪。
孫魯班有心發作,可看到孫峻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也就無奈的作罷。
“且罷,這次就不追究了,往後不許再獨斷專行。”
多了孫峻急忙說道:“全公主,如今的局勢已經惡化到了不能不防備的地步。”
還是多的“過去我雖然不曾擔任主將,但是對曹賊是有些了解的,這次前往,曹賊軍隊的士氣極高,將軍們全力配合,我們根本就攔不住,青州起兵,居然在一個月內就被平定了,也沒有流民出現。”
“曹賊的那位小皇帝,當真是不可輕視。”
“他親政之後,先敗薑維,如今又勝了我們,短短的時日內,曹魏就有了如此巨大的變化,將士們悍不畏死,而地方官員居然知道安撫百姓,一州叛亂都沒有出現什麽流民,這實在令人不可置信。”
“我現在知道薑維為什麽會主動派遣大臣來找我們了。”
“我看曹賊當今的君王,絕對不是什麽曹芳所能媲美的,這是曹操曹丕那樣的人物!”
“如果我們兩國不能聯盟,一同對付強敵,隻怕是要被他們分而擊破,將要有滅頂之災啊!”
聽到孫峻的話,孫魯班很是驚訝。
“我聽聞,魏國的那個小皇帝,乃是司馬師等人所擁立,不過十餘歲,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能力呢?”
孫峻此刻也是忍不住罵娘。
“那司馬師隱藏極深,我原先一直都以為他是個曹操一樣的奸賊,可如今看來,他是個對曹賊愚忠的人啊,不然為什麽會擁立一個這樣的皇帝呢?我聽聞,司馬師的麾下都在全力輔佐那個皇帝……”
全公主沉默了片刻,“那我們該怎麽辦呢?”
“理當跟蜀國結盟,如今不能再出兵攻打曹賊了,隻能是雙方相互結盟,用更多的兵力來防備曹賊,那小皇帝定然會出兵討伐,到時候,我們雙方互相援助,定然讓他們無功而返……”
孫峻說起了聯盟的諸多好處。
可孫魯班卻隻是覺得這是孫峻在做夢,蜀國跟吳國,就算可以放下成見,隻怕也很難再次結盟了。
不過,孫峻非要試試,那孫魯班也不會多說什麽。
在淮南遭遇了慘敗的孫峻,開始想辦法跟同樣遭遇的薑維取得聯係。
在曹髦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時候,曆史的走向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變動。
……
“陛下!!”
何曾被帶到了西堂內,他很是嚴肅的朝著皇帝行禮拜見。
曹髦眯著雙眼,打量著他,“何公啊,我聽聞,您家裏的廚師非常的厲害,各類佳肴,皆是天下第一,比朕皇宮裏的廚師都要厲害?”
何曾額頭頓時冒汗。
“陛下!!絕無此事啊!臣平日裏都是吃些麥飯,家裏的廚都是跟隨過我阿父的老人……”
顯然,在曹髦麵前,何曾是不敢像曆史上那樣高呼皇帝家的飯難以下咽的話。
畢竟,曹髦是敢殺人的。
聽著何曾解釋起自己的情況來,曹髦伸出手打斷了他。
“何公,不必如此。”
“讓您前來,不是為了質問這些事情,您這些時日裏,一直都在跟朝中的奸賊們接觸。”
“如今的情況如何啊?”
何曾不假思索的說道:“陛下,這些奸賊著實可恨!”
“他們整日都在想著要如何對陛下不利,這次陛下要除賊,他們已經開始勾結大臣,準備發動叛亂。”
“叛亂?”
曹髦看起來竟是一點都不慌,若是說在地方上,曹髦還會略微擔心,可是在洛陽,你以為十幾萬中軍是吃素的?光是一個文小鳥就能殺光你們這些雜粹,還敢叛亂??
曹髦問道:“他們準備如何叛亂啊?”
何曾如實的說道:“是這樣的,太仆陶丘一認為,可以編造許都祥瑞,讓陛下前往許都觀看祥瑞,半路上他將領著地方官員對您出手,然後擁立齊王曹芳來重新稱帝……”
“具體的事情,他們還不曾告知臣,他們交給臣的任務,就是通過自己家鄉的勢力,召集家奴和舊部來幫助他們……”
聽到何曾的這番話,曹髦忍不住要笑了起來。
“他們是何時開始密謀的?”
“就在陛下從禦史台離開的那天,陛下說要以重法來治理天下的話,已經被傳的沸沸揚揚,群臣皆惶恐,他們說陛下不行仁政,必須要盡快動手,不能讓陛下毀掉大魏。”
“毀掉嗎?”
曹髦還是很平靜,這種騙皇帝出來看祥瑞,然後半路擁立別人的行為,也是群臣慣用的手段,在漢末魏晉這段時間上,這樣的事情並非是第一次發生了。
不過,曹髦沒想到,那個太仆陶丘一,看起來老實本分,也不參與廟堂的爭鬥,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看來,他們都開始害怕了呀。
曹髦看向了何曾,“何公啊,倘若朕不詢問,這件事,您是不是就不說了?”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請看,這是臣連夜寫的奏表,本來就是想要等得知他們具體謀劃再告訴陛下的,他們不曾謀劃完,臣不敢冒然來找陛下,生怕引起他們的懷疑,臣絕對不敢有參與的想法啊,臣怎麽敢對陛下不利!”
何曾急忙高呼。
曹髦點點頭,“好,朕相信何公的為人,何公啊,鄭衝擔任司空之後,這禦史台就沒有平靜過,你的資曆,足以擔任三公,若是朕讓你擔任司空,接替鄭衝,執掌禦史台,你會怎麽對付這些大臣呢?”
何曾猛地抬起頭來,他就仿佛聞到了肉味的狗。
“陛下,臣會誅滅他們的宗族,雞犬不留,但凡是敢謀害陛下的人,無論是什麽人,臣都絕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