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鍾會喜歡薑維,卻並不是那麽的喜歡諸葛瞻。
主要是因為諸葛瞻的升遷速度比他還要快。
兩人都是大族出身,父親都曾是國相級別,年幼失父,自幼聰慧,得到很多人的重視。
他們有著很高的相似度,隱約有種“魏士季蜀思遠”的感覺。
嗯,其實吳國還有個“幼節”,也是跟他們差不多。
但是吧,鍾會自己可能對拿自己跟對方比較的行為有些不滿,要比也得是跟薑維鄧艾他們去比,跟這些年輕後生有什麽好比的呢?
聽到鍾會的話,曹髦陷入了沉思。
他竟然還沒想到過這個辦法。
雖然趙括的事情有前例,但是以劉禪對諸葛瞻的喜愛,以及蜀國人對諸葛瞻的那種偏愛,保不準還真的可行!
而諸葛瞻這個人,倒也不是說這個人是一個庸才,但是他確實沒有蜀人所期待的那麽高的本事,況且他又年輕。
讓他去跟鄧艾等人對打,薑維都不敢說能穩贏鄧艾,他諸葛瞻憑什麽??
這還真的有些長平之戰的模樣了。
曹髦笑了起來,“士季對這位諸葛瞻的評價很低啊。”
“徒有其表,誇誇其談而不曾建一功。”
鍾會很是平靜的說道。
還是同樣的道理,你不能比鍾會年輕然後官爵比他更高。
曹髦問道:“那具體要怎麽去做呢?”
鍾會很平靜的說道:“蜀國的黃皓,聽聞是一個貪戀權勢和錢財的小人,可以派人與此人來往,給予他錢財,與他結交。”
“你是說,將此人拉攏過來?”
鍾會搖著頭,“陛下,倘若此人隻是好錢財,倒是可以拉攏,但是此人還好權勢,這是我們所無法給他的,故而如今無法拉攏,最好隻是結交,等到往後,蜀國瀕臨滅亡的時候,此人得知自己的權勢不能保存,生怕被其餘士人殺死,就可以被我們派上用場了。”
曹髦點點頭,“士季且放心操辦就是了。”
“這件事,士季可以自行處置,不必多詢問朕的想法。”
“唯!!”
鍾會很是開心,他又跟曹髦商談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包括了在蜀國內部安插人手的事情。
曹髦全部同意。
鍾會這才起身告別,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張華,不悅的質問道:“年紀輕輕,大事無功,何以好陰詭之術?”
張華一愣,還來不及詢問,鍾會就仰起頭離開了此處。
曹髦這才好奇的問道:“你往他身邊安排人了?”
“不曾啊……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曹髦笑了起來,“早就與你說了,不要那麽輕視朝中群臣啊,看來,往後要自言自語,朝著皇宮的方向頂禮膜拜的人要越來越多了!”
張華苦笑了起來。
……
“哈哈哈,為崔公慶賀!!”
荀顗笑著向崔讚行禮,崔讚急忙起身回禮,隨即輕笑著將他帶進了書房裏。
“您的那位麒麟子在何處呢?聽聞他的上表得到了陛下的喜愛,點名讓他進入禦史台……將來定然是有非凡的成就啊!”
荀顗笑著說道。
崔讚搖著頭,很是謙遜的說道:“我那兒子,不成大器,隻是好賣弄而已,哪裏比得上您家裏的子弟呢?”
“我聽聞您家裏有位弟子,回答陛下的問題,很是從容,沒有半點的慌亂,清和理正,被稱為美者,陛下讓他進了尚書台。”
荀顗笑了笑,兩人寒暄了幾句,崔讚這才令人倒茶。
仆從就在一旁服侍了起來。
荀顗開口低聲說道:“陛下平日裏做事多激烈,但是這件事做的其實還不錯。”
崔讚抖了一下,平靜的說道:“荀公啊,何出此言呢?陛下向來仁愛寬厚,怎麽說激烈?”
荀顗認真的說道:“大臣名士是說殺就殺,敢來勸諫的就一並抓起來殺掉,這如何不能算是激烈呢?”
崔讚嚴肅的說道:“陛下所殺的,都是該殺之人,這些咎由自取!”
荀顗遲疑了一下,隨即也點著頭,“也有道理,明明死在皇帝手裏的人都那麽多了,還總是有人想要去送死,也確是咎由自取。”
荀顗吃了一口茶,這才緩緩說道:“我這次來找您,是為了王學的事情。”
“哦?王公的事情?”
“我聽聞您是參與了這件事的,是嗎?”
崔讚點點頭,“是這樣的,因得到了陛下的厚愛,為了能報答陛下的恩情,群臣聚集起來,商談著要通過經典來解決如今的困局,為陛下獻力,這還是王公跟諸葛公等人的功勞,我隻是說了些自己的看法而已。”
荀顗皺起了眉頭。
今天的崔讚怎麽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雖然崔讚平日裏就很親近皇帝,但是今日是不是尊敬的有些過頭了?
荀顗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王學的具體內容,我已經知道了,不愧是王公啊,難怪連當初的夏侯公等人都要想跟他學習經典……我想安排族內子弟跟著他學習。”
“隻是,我不好跟他相見,當麵來說這件事。”
“您跟那些人的關係向來不錯……”
崔讚當即說道:“要學習經典,這是好事啊,我可以幫著荀公來跟王公說一說。”
不知為何,荀顗總覺得今日的崔讚有些古怪,這就答應了?
他笑著說道:“若是崔公能幫著操辦這件事,我定然不會忘記您的相助,我家的荀寓已經調到禦史台了,可以讓他指點一下您的……”
崔讚猛地站起身來,憤怒的說道:“我是因為您族中子弟求學之心卻決定要出手幫助,荀公難道是在羞辱我嗎?”
荀顗懵了。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大族之間互相幫忙,子弟們互相幫襯,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又不是說給你強行提拔,這算什麽羞辱??
荀顗抬起頭來,看著麵前這個忽然間變得極為高尚的崔讚。
“崔公……您最近……服散了?”
這場見麵最後還是以荀顗匆忙告辭離開而結束。
坐在馬車內,盡管事情是辦成了,可荀顗還是覺得很困惑。
這些大臣們看起來怎麽都有些怪怪的?
崔讚獨自坐在書房內,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誰能想到呢,原先堂堂三公鄭衝,如今都幹起了這樣的勾當。
聽聞陛下重啟校事府,一明一暗。
這明麵上的負責人乃是劉路,而這暗地裏的負責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鄭衝!
這是眾人都不曾想到過的。
隻因為有很多人都接到了鄭衝的書信,然後接納了一些仆從。
從那之後,他們的書房就變得越來越幹淨了。
大概是因為這些人的培訓太短,或者是因為在鄭衝那裏的考核實在太簡單,反正不少人都是被一眼看穿了。
在很多老狐狸的眼裏,這些人的行為都不是偷偷摸摸的,這是正大光明的呀!
原來鄭公是這樣的人!
難怪每次他都是主謀,而每次他都能安然無恙。
當初都說陛下完成大事,是因為有人在暗中幫助他,這個人難道就是鄭衝?
荀顗此刻回到了府邸,作為尚書的二把手,荀顗的日子並不好過。
荀顗倒也不是沒有才能,可是跟尚書台裏那些重量級的人比起來,他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這不是因為皇帝的打壓,也不是因為其餘尚書們抱團,就是單純的能力跟不上了。
荀顗也有了退休的想法,如今廟堂裏太仆的位置是空缺著的。
荀顗此刻就在想著要離開尚書台,掛個榮譽官爵,然後安心去治經什麽的。
尚書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荀顗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王肅的經典一出,將士人們的注意力都引到了經學上。
而經典向來是大族爭鋒所需要的資本,王學若是興盛,那會改變如今的格局。
這也帶動了很多的老臣們,這些老臣們都決定將精力投入在經典上,就是不能壓製王肅,也得有點東西,有點改進,不然一旦王學大興,那他們本身就失去學術競爭力了。
每當一本經典出現的時候,往往會帶動很多學問的進步。
這就是競爭所帶來的,故而,曆史上往往會出現經學家們紮堆的情況,要麽一個不出,一出就是一群人紮堆。
可當荀顗剛剛準備召集自家子弟,準備來做這件事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卻打斷了他的想法。
看到這個人,荀顗就覺得頭疼。
來人正是裴秀。
裴秀身後還跟著幾個甲士,他們抱著厚厚的文書。
“荀公,這都是禮部近期內要推行的匈奴之事,還需要您來相助。”
荀顗很是無奈的讓裴秀將東西放在一旁,“好,我會去看的,你可以先回去了。”
“荀公,這件事非常的重要,陛下即將召見單於,故而要在明日之前批閱完成。”
“啊?!”
“明日?!”
荀顗看著一旁厚厚的文書,“為什麽不去找陳泰呢?”
裴秀認真的說道:“他正在批閱工部的事情。”
荀顗拿起了一旁的文書,翻閱了幾下,卻隻覺得眼花繚亂,其中都是如今匈奴人分布在各地的情況,從人口,到統領,以及牲畜物資,乃至他們的遊牧邊界,統帥對大漢的態度以及平日裏的言語等等。
這還隻是開頭,往後才是真正要操辦的事情。
荀顗翻看了幾眼,臉色忽然就變得無比的平靜。
辭官!
尚書台的事情我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