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要動手了啊。”
鍾會看著手裏的書信,忍不住笑了起來。
孫皓這樣無法無天的折騰大族,一定會惹出大亂,這一點,鍾會很早就想到了。
他知道吳國大族近期內可能就要對孫皓動手,但是當他真正看到書信,知曉了他們的謀劃後,鍾會卻是相當的失望。
就這??
他拿著書信,更換了衣裳,便坐上馬車離開了自家府邸。
很快,鍾會就拿著書信出現在了曹髦的麵前。
一君一臣坐在太極殿內,看著放在案上的書信,麵麵相覷。
無論是曹髦還是鍾會,他們都覺得,吳國的這個計策簡單的有些令人發指。
這夥人做事向來都是如此簡單直接嗎?
從熊邑那邊送來的書信上,記錄了一個非常簡單的計謀。
大概意思就是說,要找一個人來扮演山賊,然後聚眾謀反,挾持某位適合做皇帝的人,然後他帶著被挾持的人殺到建業,在建業登基,再讓新皇帝下令殺掉孫皓,大族直接遵從新皇帝的詔令,就可以讓事情完美的結束。
這個計謀吧,怎麽說呢,越說越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吐槽。
曹髦清了清嗓子,忍不住說道:“朕感覺這計策不太能成,孫皓離開建業,那肯定是要留下心腹來鎮守建業的,就算有人裏應外合,以山賊的名義來攻破建業,這也……”
鍾會卻一臉的平靜,“陛下,您何必在意這些呢?”
“吳人能不成事是最好的,上天將孫皓這樣的人賜給我們,倘若他被人輕易換掉了,豈不是對我們非常不利嗎?”
“吳國有孫皓這樣的君王,滅亡隻會更快,陛下勿要為他所擔心了。”
曹髦笑了起來,“朕並非是為他而擔心,隻是覺得吳地沒有什麽賢才了而已。”
鍾會搖著頭,“吳地並非是沒有賢才,隻是賢才大概都不敢冒著身敗名裂的代價去做弑君的事情。”
兩人又商談了片刻,鍾會建議道:“陛下,這件事要盡快告知前線的諸多將軍們,尤其是王基這裏,倘若吳國內發生了動亂,有人圍攻建業,那定然是我們的諸多將軍可以發動進攻的好時機!”
曹髦對此深以為然。
魏國目前尚且還在備戰,但是若是能冷不丁的給吳國一耳光,多拿下一些關卡,還是非常不錯的,倘若吳國內部真的發生了嚴重的內亂,保不準大一統之戰就直接開始了。
鍾會反正是挺失望的,他本來還希望吳人能給他一個驚喜,給他一個出乎意料的計謀。
沒想到,居然就是這樣。
鍾會不認為對方能成功,他甚至覺得這件事可能會幫助孫皓徹底坐穩。
他認真的說道:“陛下,這件事唯一的好處,或許就是能幫助我們拿下荊南的其餘地區,完成進一步的推進,讓江東直接麵臨來自荊南的威脅。”
“不過,王基是完不成這樣的任務的。”
“王基這個人,相貌不錯,故而才能和品德都高於鄧艾,但是他這個人太過謹慎。”
“陛下讓他去打吳國,除非他有能完全拿下荊南的決心,或者徹底拿下吳國的信心,否則就不會出兵,隻會派人去騷擾。”
“他不像鄧艾那般什麽都敢嚐試……而交州的霍弋,他的軍隊畢竟是過去的蜀人所組成的,而交州被吳國治理多年,這裏其實是魏國的短板,倘若我是陸抗,我會先想辦法在交州打開局麵,如今的交州一分為二,霍弋的位置並不穩當。”
“若是陛下讓霍弋出征討伐,就怕陸抗會擊敗霍弋,拿下整個交州,將霍弋驅趕到南中去。”
鍾會點評了一下眾人,方才說道:“故而,臣以為,若是要平定陸抗,還需要換一個統帥……”
其實聽到這裏,曹髦就已經明白了鍾會的想法。
這廝鋪墊這麽多,顯然就是為了一句話。
讓我去幹陸抗!
曹髦趕忙拉住了鍾會的手,“士季啊,吳國的覆滅隻是在不久之後,一戰就足以平定,但是這治理天下的事情,卻是要持續很多年,這才是重中之重,朕是絕對不敢讓士季前往前線的!朕身邊若是沒了士季,該如何處置政務啊?”
聽到曹髦的話,鍾會沉吟了片刻,方才打消了前往前線跟陸抗對砍的想法。
鍾會隻好說道:“那就請陛下告知王基,讓他勿要太過膽怯,多建功立業!”
送走了鍾會,曹髦笑著前往皇後那邊。
在孩子出生之後,曹髦跟鄭嫻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就如鄭嫻所想的那樣,孩子將兩人聯係了起來,曹髦真的開始將鄭嫻當作自己的人來對待,不再充斥著警惕和疏遠。
當曹髦到達長秋殿的時候,鄭嫻正在哄著孩子。
在幾個宮女站在一旁,隨時準備上前接過孩子。
曹髦到來之後,她們就知趣的退到了一旁。
“阿溫!乃公來啦!”
曹髦笑著開了口。
盡管曹髦取名的水平不是很高,可孩子的小名還是確定了下來,就叫阿溫。
鄭嫻笑著將孩子交給了他,曹髦抱著孩子,眼裏滿是喜愛。
“今日可曾哭鬧?”
“還是老樣子,不曾哭鬧,孩子乖巧的很!”
“朕聽人說,幼時乖巧的孩子,長大了就會變得頑劣。”
“那陛下年幼的時候是怎麽樣的呢?”
曹髦臉上的笑容一減,隨即又說道:“朕啊……不記得了。”
鄭嫻知趣的沒有再多問。
就在兩人逗著孩子的時候,徐老公趕忙走了進來,低聲稟告道:“陛下,東海王求見。”
曹髦聽聞,頓時皺起了眉頭,“現在不是課時嗎?這豎子怎麽沒去?”
鄭嫻勸說道:“陛下,東海王尚且年幼,除了您又無別的長輩,不可管教太過……”
曹髦這才讓人將曹啟叫進來。
曹啟走進殿內,趕忙行禮拜見曹髦,他對這個唯一的兄長,還是格外懼怕的。
一開始大概是怕自己逃脫不了其餘諸侯的結局,後來就是因為曹髦那太高的威望而覺得懼怕和拘束了。
“啟,你不在太學,在這裏做什麽?”
“兄長,我是來看猶子的……成將軍說你在此處……”
曹啟說著,便忍不住看向了曹髦懷裏的那個小東西,“這便是阿溫嗎?”
他咧嘴笑著,走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從曹髦懷裏接過了小家夥。
看著他笑嗬嗬的逗起了小家夥,曹髦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小家夥很快就睡著了,躺在曹啟的懷裏便睡著了,曹啟隻好將他遞給了一旁的宮女,曹髦這才帶著他離開了此處。
走在路上,曹髦不由得詢問道:“太學裏的情況如何啊?”
曹髦發現,自家這個小老弟,雖然學問做的不是很好,但是看人的眼光不錯,也算是有些頭腦,能看得清局勢,曹髦讓他前往太學,也是在鍛煉他的交際能力。
曹啟開口說道:“兄長,太學現在已經開始傳授王公的經學了,是孔公負責的,倒也沒有人敢拒絕,就是士子們對您不是很喜歡……”
“不喜歡是正常的,朕讓他們不能再混吃等死了,他們當然不會喜歡朕了。”
“那你的學業如何啊?”
“還好,孔公還常常誇我呢。”
“我還在太學結識了很多的好友,我發現其中有幾個人,天賦出眾,或許可以為兄長所用。”
“哦?都有哪些人啊?”
“有一個鮮卑人,喚作樹機能的,此人剛剛到太學的時候,眾人都看不上他,覺得此人蠻夷,跟著他們一同進學都是對他們的羞辱,故而常常欺辱……”
“但是此人武藝了得,若隻是武藝了得,我也不會看重他,最讓我看重的,是這個人的胸襟。”
“他被眾人所排斥,卻根本不在意,照常與眾人行禮拜見,麵不改色,對他人有求必應,遭受羞辱也不在意,隻是哈哈大笑,哪怕麵對數十人的圍攻,他也完全不懼怕……兄長,此人頗為不凡啊!”
曹髦瞥了他一眼,“那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一人喚作劉弘,此人乃是已故鎮北將軍劉靖的兒子,此人在太學裏好友極多,談吐不凡,無論是軍事,還是治政,都能說出一番道理來,我常常拜見他,可他無論是麵對一般人還是麵對我,都是一樣的態度,沒有其他人那般的勢利,此人或許也能為兄長所重用!”
“嗬,這名字取得……還有嗎?”
“還有一人喚作劉暾,乃是尚書郎劉毅的兒子,他為人正直,好學,且良善,常常幫助其餘的同學們……”
曹啟一一說起了自己在太學裏所結交的諸多好友們,曹髦再次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沒想到啊,這豎子竟然還有些才能。
這太學是沒白去,他所說的這些人,曹髦都有些印象,而能讓曹髦留下些印象的人,大概都是些不錯的人才。
兩人就這麽一路走到了太極殿內。
曹啟越說越激動,甚至不小心說起了自己跟他們偷跑出去遊玩的事情。
他本以為兄長會發怒,沒想到,曹髦隻是輕聲囑咐道:
“往後可要多小心……勿要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