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人看到毌丘儉是個什麽感覺呢?

這就像是趙人看到了白起,吳人碰到張遼。

可能比這還要可怕,畢竟毌丘儉是破其國,屠其王城的。

他的名字在高句麗那邊都是要“避諱”的,屬於絕對的禁詞,提都不能提的。

高赤然當初跟著叔叔伯伯們哭嚎著從王城跑走的時候,就曾看到自家王城上緩緩升起的兩杆大旗。

魏,毌丘。

當得知麵前這位老頭的身份的時候,高赤然的小腿開始打顫,寒毛豎立。

他寧願碰到的是文鴦。

看著站姿古怪,渾身僵硬的高赤然,毌丘儉卻笑著問道:“現在是你兄長當君王嗎?他還好嗎?”

“他,他,他,還好。”

這一刻,高赤然變成了鄧艾馬鈞。

羊祜懶得去理會這人,趕忙請毌丘儉坐在上位。

在大司馬麵前,別說是鎮北將軍了,就是征北將軍,乃至是車騎驃騎衛,也得靠邊站。

毌丘儉坐在上位,又說道:“不過你這主帳的位置選的不錯。”

羊祜很是恭敬的說道:“有很多事都想要與大司馬請教。”

兩人就這麽攀談了起來,壓根就不將一旁的高赤然放在眼裏。

高赤然站了許久,終於緩過勁來。

此刻的他,惶恐不安,汗流浹背,他什麽都不想說了,隻想要早點回去。

可兩個人都沒有看他,他又不敢開口去打擾他們。

毌丘儉終於看向了他,“既是高句麗的人,為什麽又出現在這裏啊?”

羊祜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高赤然卻趕忙說道:“大司馬!我前來此處,是為了感謝羊將軍,羊將軍派遣文平北到我境內討伐賊寇,我們上下皆感激,特意帶著禮物前來拜謝!”

羊祜瞥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

毌丘儉聽聞,臉色卻變得有些難看。

“什麽叫到你境內滅賊?!何處是你境內?!”

高赤然目瞪口呆,他支支吾吾的說道:“是我們,我們幫著文平北討賊……”

“我大魏將領外出討賊,還需要你們來相助嗎?!”

高赤然幾乎哭了出來,他趕忙大拜請罪。

毌丘儉大手一揮,“你且回去,告知你的君主!當初我率兵擊破你們的城池,就已經滅了你們的國,遼東內外,皆大魏之土,你兄長稱王,也得看老夫認不認!”

“大司馬何以如此呢?我們真的不敢與您作對啊……”

毌丘儉卻沒有理會,當即就有甲士將那人給帶了出去。

羊祜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本以為自家的做法就很激進了,可跟這位一比,原來自己還是太保守了。

自己不過是派人前往他們那邊,這位是幹脆不承認對方……

當對方離開之後,羊祜方才說道:“大司馬,我已派人去探查高句麗的情況。”

“我準備在明年討伐高句麗,擊破他們的都城,生擒其王。”

“這沒用。”

毌丘儉打斷了對方。

“當初,我也是與你一般的想法,想著摧毀他們的王城,就能滅亡高句麗,隻是他們與我們不同,即使是王城被攻破,他們還是能跑到更加偏遠的地方,再次建國。”

“中原若是君王被抓,都城被摧毀,那定是一國滅亡,而他們絕非如此。”

“他們跑掉之後,還會擁立新的君王,而塞外曠闊無垠,他們四處躲藏,糧食和後勤都是大問題,到最後,也隻能無奈的撤兵。”

“他們會迅速返回,就如現在這般,再次興盛起來。”

羊祜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

“他們的君王並沒有什麽作用,重要的是他們的人。”

“若是要討伐高句麗,先得其人,至於君王之流,倒是不必那麽在意。”

毌丘儉讓羊祜坐在了自己身邊,隨即跟他講述起了自己外出討伐高句麗的經驗。

高句麗之中,很少有那種為了君王而赴死的人,尤其是底層的牧民和農民,他們本身就是被高句麗所搶來的,對高句麗完全沒有歸順感。

他們也習慣了被勝利者所俘虜。

因此他們也不會輕易進行反抗。

故而要先拿下這些人口,將高句麗的人口大量的遷徙到長城以內。

至於高句麗王還會不會在更遠處占山為王,這個根本不重要,塞外的人力本來就是最重要的資源,人口稀少。

當下高句麗的人口也不會超過二十萬人,十五萬可能都夠嗆。

若是能劫十萬人來遼地,高句麗就是再次建立,那也隻有挨打的份,周圍的其餘部族會迅速吞並了他們。

至於他們的城池,得分情況,占領那些有豐富資源的地區,如露天礦,肥沃良田,其餘地區不必那麽在意。

忽有甲士走了進來,朝著他們兩人一拜。

“大司馬!平北將軍求見!”

毌丘儉嚴肅的臉上頓時出現了笑容,“阿鴦來啦!快讓他進來吧!”

很快,文鴦便開開心心的走了進來。

文鴦到達羊祜麾下這麽久,羊祜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如此乖巧的模樣。

文鴦看到坐在上位的毌丘儉,眼神明亮,急忙行禮拜見,竟沒有半點逾越禮法的地方。

毌丘儉撫摸著胡須,看向文鴦的眼神裏滿是讚許。

“我家阿鴦都成了名震塞外的大將啦!”

文欽當初是毌丘儉的部將,文鴦跟文虎都是在毌丘儉麵前長大的。

文鴦的臉上居然出現了靦腆這種表情,因為毌丘儉的誇讚而有些手足無措。

羊祜看了都覺得怪。

原來這廝還懂得害羞啊。

“大將軍,我隻是立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勞,聽聞您在南方孤軍滅吳,大家都誇讚您是當下第一名將呢!”

毌丘儉笑著讓文鴦坐在自己的身邊,“小阿鴦也學會了奉承啊。”

兩人待在這裏,就像是一個長輩與晚輩。

羊祜反而像是個外人。

兩人寒暄了許久,毌丘儉從懷裏拿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麵前的文鴦。

“這是你父親托我送來的。”

文鴦收下了書信。

毌丘儉這才看向了羊祜,他交代道:“阿鴦在我的麵前長大,我將他當作自己的晚輩,但是他自幼就不是很聽話,羊將軍定要對他嚴厲一些,勿要因為我或者文征東的原因而縱容。”

羊祜頓了頓,“唯。”

文鴦趕忙說道:“大將軍,我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文阿鴦了,我這次率兵前往高句麗……”

他在懷裏翻尋了幾下,將一份輿圖交給了毌丘儉。

“您看看,這是高句麗人在各地的城池,道路,以及駐軍情況……”

“我甚至領著軍隊到達了他們的王城之側,他們很是懼怕,卻不敢輕易出城。”

“這些人實在是太弱了,不堪一擊!我看他們在各地的駐軍,才不過數百人!”

文鴦吐槽了起來。

毌丘儉再次發笑。

這並非是高句麗太弱,純粹是因為大魏太強。

這百餘年裏,三國彼此打的頭破血流,說一句窮兵黷武都是看不起他們。

後漢境內爆發叛亂,派遣三萬軍隊都已經算是大軍出征了,大魏呢,十萬人以下的戰役那是一個接著一個,這就給魏人一種錯覺,覺得常備軍隊沒有十萬的都是垃圾。

因為內戰的緣故,三國在戰鬥力上是格外的生猛,曹魏不必多說,塞外政權沒有一個不服氣的,強大如拓跋部,擁有二十萬軍隊的情況下,還得派人跟曹魏結交求和。

蜀國和吳國麵對周圍的敵人也是重拳出擊,不曾吃過虧。

而完成大一統後的大魏,實力已經強盛到了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程度。

光論軍力,無論是從戰鬥力還是從軍備或者其餘方麵出發,對塞外都是絕對的碾壓局勢。

羊祜這支軍隊甚至都不是最精銳的,跟大魏其餘各地的軍團比起來,那大概是要被吊起來捶打的。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依舊能穩定的碾壓四周。

高句麗還真心不弱,哪怕是如今崛起了一次後被毌丘儉打斷了腿的高句麗,他也擁有十餘萬的部族,能打仗的人超過了三萬。

這放在諸多塞外政權裏,也能稱王稱霸,很多小國是連一萬軍隊都湊不出來的。

就例如南邊的三韓,三個合力都未必能湊出一萬軍隊來。

再如西域,有幾個小國,全國的人口也就在兩萬人左右,能有個三千軍隊那都是窮兵黷武了!

當然,曹魏也不會讓中軍出去打高句麗的……沿路的損耗太大,而且也沒有必要。

麵對三萬軍隊,其中兩萬可能都是臨時抓來的農民,這需要用中軍嗎?鎮北是幹什麽吃的?!

毌丘儉看著坐在自己左右的兩個人,“不要輕視這些人。”

“作戰的人是必須要謹慎的,哪怕是擁有著巨大的優勢,也不能掉以輕心。”

他解釋道:“我這次奉命前來幽州,是為了討伐高句麗與拓跋,安撫慕容與段部,為陛下平定北方。”

羊祜和文鴦趕忙起身,朝著毌丘儉俯身大拜。

“願跟隨大司馬破賊安邦!!”

毌丘儉嚴肅的說道:“廟堂裏的諸公認為,不該輕易動兵,應當與拓跋,高句麗等和睦相處。”

“他們卻是不知道,高句麗當初是後漢的藩國,年年朝貢,而當後漢勢微,他們則攻略後漢城池,殺其官員。”

“如今大魏兵鋒最盛,此刻不去討伐這些外敵,難道還要等到他們強盛起來之後嗎?!”

“我意已決!盡快平定幽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