毌丘儉此刻坐在上位,手持文書,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麵前的使者。

此刻,站在毌丘儉麵前的是一群穿著古怪的人。

這些人不隻是穿著古怪,就連頭飾和模樣都較為古怪。

他們看起來頗為矮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各個都是骨瘦如柴,而穿著方麵,他們的穿著更像是用布帛將人裹起來,一圈一圈的,跟毌丘儉所知道的任何一種地方的服飾都不太相同。

他們有十餘人,此刻畢恭畢敬的站在毌丘儉的麵前。

為首的那個人能說一口不錯的雅言,對禮儀也算是精通,沒有失禮的地方。

為首者喚作難升米,此刻尚且還保持著行禮的模樣。

毌丘儉打量著他們,忽然開口問道:“難升米,你們可是有近二十年不曾前來朝貢了,這是因為什麽緣故呢?”

難升米趕忙解釋道:“回大司馬,是因為國內發生了動亂,女王逝世,我們擁立新王,為周圍諸國所攻,十餘年的動亂,實在是無力前來大魏……”

毌丘儉眯起了雙眼,“我記得這件事。”

難升米也露出了笑容,他抬起頭來,打量著毌丘儉,開口說道:“很多年不曾見到大司馬,大司馬比起當初更加威武了!”

毌丘儉眼裏閃過一絲回憶,“數十年過去了……你們當初前來拜見烈祖皇帝的時候,你尚且不知禮儀,還需要他人來為你翻譯,看來,這些年裏,你是有所長進啊。”

難升米苦笑了起來。

當初公孫淵坐鎮遼東的時候,他曾派出兩位將軍向半島方向進去,滅掉了盤踞在半島上的幾個小部落,讓各國歸順,建立了自己在遼地的權勢。

據說,他還曾派遣將軍公孫模前往邪馬台,治理當地。

也就是說,在大魏之間,邪馬台國就跟遼東有來往,進行朝貢等等。

而後來大魏平定遼地,他們的朝貢對象也就從公孫家變成了曹家。

難升米在明帝時前來大魏,領取了大魏倭王印,邪馬台女王也就成為了大魏的附庸王之一。

故而,這兩個人在過去是見過麵的。

毌丘儉問道:“你們與狗奴國的戰事,如今還在繼續嗎?”

難升米長歎了一聲,無奈的說道:“女王逝世之後,我們便擁立了國內有勇力的男人為王。”

“但是他登基之後,國內卻出現了更多的動亂,狗奴國趁機發動了進攻,鏖戰許久,卻怎麽都無法獲勝。”

“如今我們擁立新王登基,新女王喚作台與。”

“女王剛剛登基,便派遣我們前來大魏,希望能得到大魏的庇護,阻擋那些敵國。”

難升米這次還是來求援的。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前來求援,上次求援的時候,明帝派遣使者跟他們一同前往,警告周圍的國家,聲稱自己支持邪馬台。

毌丘儉也有些困惑,“當初使者前往邪馬台,告知四方各國,不許他們輕舉妄動,為何他們還敢與你們作對呢?”

難升米臉色糾結,欲言又止。

毌丘儉大手一揮,“你直說便是了。”

難升米這才說道:“這些小國,哪裏能知道大魏的威勢呢?”

難升米已經說的很委婉了,毌丘儉當即變了臉色。

這些小國,還敢不將大魏放在眼裏?

毌丘儉下意識想要發作,卻還是忍住了。

“好,我知道了,你們且先準備,我會派人送你們前往洛陽,到時候,你們可以直接與陛下講述這些事情。”

難升米再次行禮,這才領著使者們離開。

他們外出的時候,正好碰到文鴦押著那兩個人前來,文鴦好奇的看著他們,走到毌丘儉麵前的時候,還在回頭看著那些人。

“大司馬,那些是什麽人啊?怎麽這般矮小?”

那些普遍營養不良的人,從文鴦身邊路過,那差距實在是太大,也難怪文鴦會這般好奇。

毌丘儉瞥了他一眼,沒有解釋,卻是看向了那兩個人。

朱應跟康泰趕忙跪拜在了他的麵前,瑟瑟發抖。

對這位滅了吳國的真凶,吳人沒有不懼怕的。

就連孫皓在他麵前都是無比的乖巧。

毌丘儉笑著問道:“兩位便是朱公跟康公吧?”

“我可是久仰大名啊!”

朱應趕忙再次低頭,“不敢!”

“無礙,你們且抬頭與我說話,我不是那孫皓,不會因為別人直視就處死他。”

聽到這句話,康泰顯然有些不悅,卻又不敢多說。

毌丘儉讓兩人起身,坐在自己的身邊,隨即說道:“陛下在洛陽,也得知了兩位的名聲,特意派人到我這裏,說想要見一見你們。”

“這是兩位難得的機會啊,不可自誤。”

這兩人麵對毌丘儉,那是什麽都不敢反駁,隻是點著頭。

毌丘儉又跟他們攀談了許久,這才讓文鴦領著這兩個人,還有那邪馬台的使者一同前往洛陽。

文鴦對此很是驚訝。

“大司馬,需要我親自前往嗎?”

“你先前立下大功,陛下想要見你……”

文鴦自然是很愉悅的答應了下來。

隨後,他們這一行人就朝著洛陽的方向狂奔而去。

文鴦對那幾個倭人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整日都是跟著難升米詢問他們那邊的情況,難升米看著這位高大強壯的將軍,也是絲毫不敢失禮,言語更加的溫和。

隻有朱應跟康泰二人,心裏很是不安。

他們也不知道曹魏皇帝為什麽忽然想要見自己。

而他們所能想到的,就隻有不久前所發生的刺殺案。

他們聽聞這件事跟當地有關聯,這皇帝不會是懷疑到我們的頭上了吧??

……

洛陽內。

士人們皆堆積在了一起,人山人海。

甲士拿著榜走了出來,將金榜掛在了最高處,作為告示。

這一刻,人群頓時沸騰了起來。

有人高呼,有人捶胸頓足。

司馬炎擠在人群裏,上下找著自己的名字。

終於,在最末尾,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這一刻,司馬炎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他連著通過了兩次考核。

縣中考核,以及尹中考核。

接下來,就是直接會見皇帝,在跟皇帝進行商談辯論之後,再委任官職。

司馬炎此刻的內心是無比的激動。

這是他第一次隻依靠自己,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盡管排名非常的落後……是最後一個,但是,這也確實不容易。

不少大族子弟們都傲然的站在遠處,彼此行禮拜見,臉上帶著笑容。

這樣的考核,對這些大族子弟來說,不算是事。

畢竟有著最優秀的資源,想要通過並不困難。

他們這些人都占據了最上頭的位置,看這上頭的幾個名字,基本都是被荀,陳,鍾,王,崔,裴等姓所占據。

隻有到最後的時候,才能勉強看到一些中等家族子弟的名字。

他們此刻很是開心的前往慶祝。

司馬炎當即便返回了府邸,急著跟母親告知這件喜事。

實際上,王夫人不是很支持司馬炎參與這考核,她覺得,以司馬家如今的處境,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不要跟別人往來,不要參與任何的事情,這是最安全的。

但是司馬炎一心想要證明自己,想要施展才學,那王夫人也就沒什麽辦法了。

在得知兒子真的通過考核之後,王夫人先前盡管不願意,此刻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好啊,好啊,下一場便是在東堂應考,以陛下對你的寵愛,你定然能名列前茅!”

司馬炎對此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觸,開開心心的回書房裏準備考試去了。

如此過去了十四天,終於迎來了殿試。

司馬炎也是早早趕到,他們統一更換了穿著,在官吏的帶領下走進了皇宮內。

士子們對皇宮內很是好奇,眼裏滿是激動,而司馬炎看起來就淡定的多了,這裏他常來。

曹髦坐在上位,看著坐在身邊這清一色的大族子弟,倒也沒有什麽不悅。

這是正常的情況,本身他們的資源就不對等,考核之中,脫穎而出的一定是以這些大族子弟為主,便是有幾個忽然冒頭的寒門,那也隻是特例,想要看到寒門跟高門並列的情況,那起碼還得等個數十年,或許數十年都不夠……

曹髦自然也是看到了司馬炎。

看到皇帝的目光,司馬炎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曹髦卻很是肅穆,他當即開口說道:“這次殿試,題目乃是稅賦!”

“朕廢口算,諸君可以據此暢所欲言!”

曹髦給出了一個題目,就讓眾人隨意發揮,大家趕忙書寫了起來。

司馬炎此刻卻有些犯難,這些時日裏他光顧著搞經典了,對這些政事還真的是沒太上心……他隻能結合自己所學過的經典來解釋這些政策,表達自己的看法。

眾人先後給出了答案,曹髦笑嗬嗬的收下,隨即讓他們離開。

到了這一步,皇帝的主觀因素就很重了,因為皇帝可以自己點官,對這些人進行安排。

而標準就是看他們給出的答案。

曹髦一一翻看了這些人的回答,其中確實有幾個人才,他們能對口算做出詳細的分析,做出預測,預料往後可能出現的後果。

曹髦點著頭,這些人可以任郎,先去尚書台。

又有一些人以很實際的方向來探討口算在地方上可能引起的變化,提供了一係列的執行辦法。

這些人可以往地方為官。

當然,還有人的回答差了點東西,隻是談了自己的想法和認知,沒有什麽精妙之處。

而這些人,則為員外郎,要繼續學習,提升自己,等空缺。

令很多人都沒想到的是,很受皇帝寵愛的司馬炎居然在最後這一批的名單裏,候補員外郎。

當左右問起這件事的時候,曹髦回答道:凡天下考核之事,當以公正,朕故不以私情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