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大家又都忘了丁香花的事情,都在思考橙丫頭的事情。

孫希然和五六兩個人,頭一回覺得:自己暫時居住的這個小蘭苑,竟然挺深藏不露的。

不過,橙丫頭沒有想要解釋的舉動,周圍人迫於各種猜測,也沒有人敢問一聲究竟是怎麽了。

還是管家打破了這份沉默,畢竟他是地球幾百年前遷徙過來時的第一代人工智能,沒有那麽先進:“丁香花,你確定你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嗎?”

雖然管家一直是個嚴肅的人,但是,他現在特意強調的嚴肅,還是讓丁香花心裏麵有點七上八下的:“算了,我還是不要知道了。”拒絕的話,在她反應過來就衝出口。看來,她是相當擔心從管家口中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膽小鬼。”嘲諷的聲音自管家口中發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管家的聲音,是獨孤府的主腦,臨時侵占了管家的身體,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主腦經常性侵占別人身體,因為他沒有自己的身體,況且,他實在是太無聊了。

嘿,你還別說,人吧,不管男女,最受不得刺激。本身就不是什麽大事,是一種心裏陰影在作怪,這麽被一刺激之下,丁香花還強起脾氣來了:“你才膽小鬼。說,有什麽大不了的,姑奶奶我聽著呢。”

“他們呀,都說你是來自貧民窟,有很多沒素質、沒教養的人的壞習慣。而且啊,我聽說啊,你肚子上其實有幾圈肥肉呢,一按都能陷進去,太惡心了。不過呢,你用塑身衣都裹著呢。”主腦實在是太無聊了,不正經的語氣,整座獨孤府的人都能聽出來。況且啊,他說的這個“傳言”,還真的沒有這條傳言,是他臨時加上去的。

可是吧,聽了他的話後,丁香花臉色慘白,身子晃了幾晃。大家都在猜測:這是被氣的呢,還是害怕的呢?如果是被氣的,那麽就說明所有的傳言都是假的,是惡意中傷。但是,如果是害怕,那麽問題就有點嚴重了,說明丁香花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呢,也不愧是高級丫鬟,丁香花很快恢複過來,一臉平靜:“無聊。”除了臉色蒼白了點、比平日裏頭冷漠了點,其他都很正常。

“你又調皮。”開口的是橙丫頭,她望向機器人管家的眼神溫柔、包含寵溺。當然,準確地說,她是對著主腦說話的。

“可是,人家實在是太無聊了嘛。”沒有人想到,主腦竟然跟橙丫頭撒嬌了,語氣中包著滿滿的委屈。可惜,機器人管家的版本實在是太破舊了,根本就沒有辦法顯示出主腦的情緒。

“也是,天天讓你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確挺無聊的。可是,你哥哥都一百歲才開始事情,你才三十幾歲,還小呢。”橙丫頭的語氣,就像長輩在跟自己寵愛的晚輩講道理。

不過,顯然,這個“晚輩”不是個聽道理的主:“不管嘛,橙丫頭最好拉。人家版本比哥哥先進幾條大街,比他厲害多了。而且,人家的硬件和軟件都比哥哥強。”急於表現自己的主腦,就希望趕緊將自己從這無聊的日複

一日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中摘出去,去過過刺激的日子。

“你能夠找到一個暗釘,就算你過關。”橙丫頭實在是有點舍不得拒絕這個一直以來都挺討自己歡心的主腦的要求。

“耶,你真是太好了。我就不抱你了,這個家夥子實在是太破舊了,我怕你嫌棄。太好了,我很快就能有的身子了。”最後一句話是吼出來的,整座獨孤府、甚至於附近一大片區域,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機器人管家的聲音依然刺耳:“各位為什麽都盯著笨人看?”一開口,大家都知道這是管家了。

就算管家依然自稱“笨人”,但是,這一次卻沒有一個人想笑。她們都盯著橙丫頭,仿佛橙丫頭臉上開花了。

橙丫頭皺起了眉頭,她不喜歡被人注意的感覺。心中不禁惱了主腦:這個笨蛋,等回去,得讓他吃點苦頭。

“笨人請教:到吃飯時間了,為什麽大家還不吃飯呢?”機器人管家嚴格執行按點吃飯。

橙丫頭走到孫希然旁邊,攙扶著孫希然的右手:“走吧,孫奶奶,我們去吃飯吧。”

孫希然看著橙丫頭的眼神依然充滿詫異,她有問題,卻不知道該怎麽樣把話問出口。

橙丫頭用右手憐愛地用右手撫摸了五六的頭:“孫奶奶,有什麽好想不通的?我還是橙丫頭,您所認識的23歲的橙丫頭。你隻要確定我這個身份,其他的,重要嗎?”

重要嗎?不重要嗎?孫希然有點困惑。可是,橙丫頭說得對啊:自己認識的就是這個隻有23歲挺招人喜愛的乖丫頭,她的其他身份,跟自己有何關係?誰沒有幾張麵孔啊。

五六從孫希然懷裏竄到了橙丫頭懷裏:“橙丫頭大姐姐,五六心裏難過。”他就這麽緊緊摟住他的橙丫頭大姐姐,頭也深深埋在橙丫頭大姐姐懷裏,似乎汲取著力量。

“難過什麽呢?”橙丫頭一邊扶著孫希然往餐廳走去,一邊用腰部力量拖拽著五六。她的聲音,很輕很柔,讓五六感覺心裏暖暖的,很舒服。

“不知道,就是很難受。”五六有點小任性、小無理。他的心裏,突然湧出了在地球上所有有關於暴力、血腥、互相傷害的畫麵,將他的小腦袋和小心肝塞得滿滿的,都快要爆炸了。他很難受,很難受很難受的那種難受,那種他無法用言語或者行動表示出來的難受。可是,他快要爆炸了,他快要撐不住了。他才八歲的孩子啊,才八歲啊。縱然他在地球經曆了許多,可是,他依然還是那個孫奶奶一直嗬護著的八歲的孩子啊。

橙丫頭停下了腳步,也許,隻有她能夠感覺到五六此刻的難受吧,那種無法用言語表達、不知道該怎麽說、跟誰說的難受。那種憋屈得都快要窒息的難受,那種恨不能一把火燒了自己的難受。

橙丫頭用力分開五六緊摟住自己的雙手,半蹲下來,強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五六,看著我。”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厲、威嚴。

五六混沌的大腦,突然被強製性地衝開了一條細小的道路,他在一片黑暗

中看到了一道白色耀眼的光芒。沒有焦距的雙眼,慢慢凝視著他麵前的橙丫頭大姐姐,聲音突然有點怯怯的:“橙丫頭大姐姐。”

橙丫頭點點頭,她為五六而心痛,可是,她必須強迫五六麵對現實,不然,五六會被這種負麵情緒給毀掉的:“五六,你聽我說。人性本自私!不要說陌生人了,連自己的親人都不可能對你做到百分百無私。背靠背互相守護?嗬,你別逗姐姐我笑話了。你還不如幹脆敞開胸懷對別人說,‘來吧,殺了我吧,我把活下去的機會讓給你’。”這句話,橙丫頭充滿了諷刺與嘲笑。

五六愣愣地,他旁邊的孫希然也愣住了:這樣子教育孩子,真的好嗎?

在地球的時候,無論他們經曆過怎樣痛苦的事件,孫希然都堅持教導五六: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要相信世間真情在、要相信付出都會有回報的、要相信待人以真心、要相信人性本善、要相信••••••她教導了五六關於美好與善良的所有詞匯,培養了五六所有的帶著光環的品德。

可是,孫希然阻止橙丫頭的話卻說不出口。因為,她麵對很多五六的困惑,找不到回答的話語。

孫奶奶,為什麽五六把自己手裏剛分配的水給快要死掉的大哥哥喝,他還要嫌棄我給的太少、還打我;

孫奶奶,為什麽那邊兩個哥哥姐姐剛剛還互相微笑,現在卻會拚命地扭打起來?

孫奶奶,為什麽五六一直乖乖地尊敬所有的人,可是大家都還要來搶五六的水和食物?

孫奶奶••••••

這樣的問題,孫希然永遠沒有辦法回答。有時候,她能夠很幹巴巴地反問到:“小五六啊,你看,雖然有人會搶五六的東西、會欺負五六,可是,還是有好多人把自己的食物和水給五六啊。所以啊,五六啊,世上還是好人多啊。你不能因為有壞人的存在,就否定好人啊。你更加不能因為有壞人的存在,就變壞啊。”

可是,五六的一個問題,又讓孫希然沒有辦法回答了:“那,為什麽都是好人死掉了,壞人活下去了呢?”

••••••

回過神來的孫希然,就這麽呆呆地看著橙丫頭和五六。

“五六,姐姐問你,如果現在孫奶奶和丁香花姐姐兩個人都得了重病,快死了。但是呢,管家那裏有一顆起死回生的藥,不但可以治病,還能恢複健康。可是,隻有一顆。管家不知道該給誰,所以直接交給你,由你決定。五六,你現在告訴姐姐,你怎麽辦?你把這顆藥給誰?”橙丫頭的聲音冰冷。

五六呆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更加不懂得如何取舍的問題。他渾身冰冷,他在發抖。這個問題,讓他恐懼,比死亡都還要讓人恐懼。那是來自於心底的恐懼,那是來自於靈魂的恐懼。

“回答我。”橙丫頭聲音冰的都快要掉在地上,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淩厲。她抓得五六的手都已經紅腫,有著淡淡的紫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