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上午她都是在尷尬和局促中度過的,不管她跟著哪個老師幫忙,人家的同學總是一臉不滿地看著她,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講,幫忙也是一種學習,她也不能覥著臉繼續生硬地插在人家兩人之間,隻能尷尬地離開。
快下班的時候,徐娟讓她去輸血科送個血標本,她拿了標本,長長地鬆了口氣,總算解脫了。
坐電梯下了三樓去輸血科,她拿著標本交去窗口,裏頭坐著的老師狠狠拍了拍桌子:“來這頭!”
她愣了一下,趕緊繞到窗戶的另一頭,把標本從窗戶遞進去,老師抬頭看她,不耐煩地問:“單子呢?”
“什麽單子?”徐娟隻讓她拿了標本下來,其他什麽都沒吩咐,她壓根兒都不知道還要拿什麽單子。
“輸血單啊!你這是來請求術中緊急輸血的,單子都沒有怎麽輸,誰想輸誰輸嗎!”
莊茶被她吼得哆嗦了一下,心中暗想,住院部的老師都這麽不近人情的嗎?都不能好好說話,動不動就發脾氣!
沒了單子肯定不行,她隻好跑上去取,回了護理站,她把話帶給了徐娟,徐娟把抽屜裏的輸血單取出來,填全信息遞給她,順道說了句:“送血連單子都不拿,這一趟趟地跑。”
莊茶怒極反笑,合著還怪我了?明明是你自己不交代清楚,連輸血單上的信息都沒填全,你自己壓根兒忘了單子這回事,到頭來還要把錯歸到我頭上,真是蠻不講理!
她不準備受這冤枉氣,“老師,你都沒告訴我送這個標本要拿單子。”
“這需要我告訴你嗎?你給我背背輸血查對製度,上頭怎麽說的,送血的時候是不是得拿貼有標簽的試管和輸血單一起去輸血科!”
真要那麽說,送血的時候還必須得兩個人去進行雙人核對呢!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莊茶忍了忍,還是沒有說話,拿了單子認命地再跑一趟。
到了輸血科,事情依舊不順利,她不會填登記表,看不懂上頭要求是什麽,跟老師說了她不會後,那老師甩了她一記眼刀,不耐煩地告訴她:“難不成你還讓我給你寫,我告訴你,你放這兒什麽樣,以後還什麽樣,我可沒閑工夫寫!”
等她自己寫的時候,因為茫然不懂,挨罵也是必然的。
“四個單位,是你的預計輸血量,自己在單子上找!”
“這個空著幹什麽,看人家上頭怎麽寫的,照著寫上!”
“這裏是寫日期的,你寫的這是什麽時候?你也十九號輸呢?我讓你看著上頭的格式,又不是讓你照抄人家的,你要不要把名字也抄上!”
“……”
一個血標本送下來,來回折騰了近半個小時,等莊茶換好衣服下樓時,已經快一點了,她摸摸自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壓抑了一早上的委屈終於決堤,眼眶的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
有靳釗言在的時候,她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明裏暗裏他總是護著她,加上她自己也努力,基本上沒有哪個人會這麽吼她,就算受了委屈,隻要和靳釗言傾訴一下,聽他溫柔地開解她,那點委屈也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反觀現在,她不僅是孤身一人,還接二連三地受欺負,沒人幫她說句公道話,也沒人聽她的委屈,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感到前所未有地淒涼。
越想心中越是酸楚,到最後,她實在忍不住,蹲在綠化帶旁邊的石階上嗚嗚咽咽地啜泣起來。
以後她就是一個人了,沒人哄她,也沒人能幫她,即便受了委屈,受了欺負也隻能自己躲在角落哭。
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莊茶停止了抽泣,知道有人過來了,她不敢抬頭,怕路人甲看到了她在醫院門口放聲大哭的這副狼狽的模樣,人家保不齊還以為她是被男朋友拋棄墮胎之後感歎所托非人。
等了許久,那人還不離開,倒是開口說話了,聲音清清涼涼,很溫柔,聽著卻不像高興的樣子。
“你怎麽在這裏?”
是她心心念念的靳釗言。
她循著聲音抬頭,他就站在她麵前,垂著頭看著她,雖然薄唇緊抿,眼底卻依舊是一片溫柔繾綣。
他背光而站,像是逆光而來拯救她的英雄。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莊茶站起來,毫不猶豫地撲進他的懷裏,小聲的哽咽著:“你終於來了,我難過死了。”
靳釗言身上依舊是那股她熟悉的清冽的香氣,窩在他的懷裏,無論心潮怎樣澎湃,她總能很快安下心來。
懷裏的人像是隻被人欺負了的貓崽子一樣蜷縮在他懷裏,她還在哭,眼淚滲進他的衣服,冰涼一片,靳釗言歎了口氣,心疼地攬緊她的肩膀,一隻手輕撫她的發頂,小心翼翼地安慰著她。
原本他是想問,為什麽我打電話你不接,為什麽你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跑去了普外科,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告訴我,他很生氣,生氣她直到現在依舊我行我素,做什麽事從來不會向他匯報。
他知道,她依舊把他當朋友,覺得沒必要把所有事情都向他報備,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才更加生氣。
他喜歡她到恨不得把她捆在自己身邊,她卻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從早上得知她轉科的消息後他心裏就一直憋著股火,就連上了手術台他也罕見地難以平靜,最後關閉胸腔他直接交給了一助,自己脫手術服下了台。
一下台他就給她打電話,心中的火一直燒遍全身,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揪到眼前來,問她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麽人?到底是點頭之交,還僅僅是可以寒暄的關係,竟然可以淺薄到轉科了,要離開手術室了,都沒和他說一聲,連禮貌性的告知都沒有!
電話打不通,他換了衣服出手術室,黑著臉往醫院外走,想著她要是下班了,就在公交站跟前逮她。
哪知一出門,就看見了蹲在台階上的她。
小小的一團,蜷縮在綠化帶中間,頭上的發網還沒摘,她肩膀聳動,很明顯是在哭。
看到她這個模樣,靳釗言憋了一肚子的火瞬間熄了個幹淨,除了心疼還是心疼,哪還舍得說她半句。
懷裏的人終於停止了啜泣,靳釗言這才把她的腦袋抬起來問話:“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嗯?”
他語氣溫柔得快滴出水來,哪有半點要吼她的意思,可這個丫頭估計是哭得腦子短路了,他話音剛落,她的淚又湧出來,鼻音重重地嘟囔,很是委屈:“我不敢接電話啊!手機調了靜音,一上午那個老師總是在挑我毛病,我哪裏敢接電話,再接的話她又要罵我了!”
“好好好,你別哭了,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因為打不通你的電話我很擔心你,就隻是擔心,沒有要吼你的意思!”
其實他是想打電話吼她來著,可看她哭得淚眼婆娑的可憐樣兒,他怎麽敢說實話。
莊茶仰著小臉看著他,雙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一雙大眼睛被眼淚衝刷得水汪汪一片,晶亮得像是一潭湖水,鼻頭紅紅的,嘴唇緊抿,嘴角耷拉著,小模樣可憐到不行。
靳釗言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臉頰,觸手柔軟滑膩一片,他忍不住吞了吞唾沫,暗想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會有非分之想。
見她情緒平穩,他替她掖好了淩亂的鬢角,試探地問:“要不要再回手術室?照你的成績,再實習幾個月就可以留下來了,最後幾個月的實習就直接成試用期了,實習結束你就可以正式工作了,怎麽樣,是不是還不錯?”
他之所以拋出這樣的條件**她,就是害怕她不願意留在手術室,平時他也沒少聽她抱怨手術室工作太累,更何況,她是個努力好學的孩子,肯定不願意隻局限於在手術室學習。
從她一聲不吭就轉去了普外科就可以看出來,她是想學習更多知識的。
其實,要想留在手術室是很難的,其他科室還好,但手術室因為科室特殊,所以對於護士的要求格外高,不僅要名校畢業,有護師資格證,還要有三年以上的工作經驗才能進來。
他剛才之所以那麽說,是因為他有把握把莊茶留下來,他平素是絕對不會動用私人權利的,即便有親戚朋友拜托他走點關係,他也總是鐵麵無私地一口回絕,堅決不違反原則。
但是莊茶不同,她是他喜歡的人,為了能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破例一次又何妨?
他為了她已經破了太多次例,也不差這一次。
懷裏的人一聽,立刻抬頭,一臉劫後餘生的驚喜,眼睛都開始發光了,“可以回去嗎?可以留下來?那我要回去!我不想待在普外了!”
知道她受了委屈,靳釗言也心疼,摸了摸她的臉柔聲安慰道:“沒關係,回來吧,在手術室的話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嗯,好,我要回去。”回到你身邊。
不過一上午,她就吃盡了沒有靳釗言在的苦,她從前並不是這樣軟弱的人,也不會動不動就抹眼淚,每次遇到困難,受了委屈,她總是一個人扛,因為她知道,除此之外,她別無他法,沒有人能幫得了她,哭,根本無濟於事。
可自從有靳釗言在身邊後,她總是不自覺地想去依賴他,不自覺地變得很脆弱,稍稍受點委屈就想找他安慰。
因為喜歡,她變得太貪心。
就這樣,因為靳釗言的允諾,她又重新回到了手術室,雖然她知道這件事並不太容易,可幸福來得太突然,她也沒有繼續深究,依舊歡天喜地地去上班了。
生活又回歸到了原來的樣子,有悉心教導她的老師,有熟悉交好的同學,還有她喜歡的人陪在她身邊,一切都是最幸福的模樣。
重新在手術室上班的一周後,院裏突然下發通知說明天下午三點半要在千人會議室開會,主講人是心胸外科的靳釗言主任,讓每個實習生都去參加,但是會議現場不許拍照錄視頻,所以開會那天不能帶手機,會有安保人員在門口檢查,希望大家配合。
這天下班,她就忍不住同靳釗言感歎,“不愧是靳釗言啊!開個會排場都這麽大!我聽他們說咱們千人會議室平時基本不用,因為開一次的花費太大了,能不用的時候就盡量不用。好像上一次使用,還是韓院長做院感匯報的時候,嘖嘖,這麽一看,靳主任都有點和院長平起平坐的意思了。”
莊茶在一旁感歎,靳釗言卻是一臉心事重重,他隱瞞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接近了她,眼看著兩人的關係已經變得這麽融洽了,如果現在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麽,前功盡棄不說,她一定不願意接近他了。
隔了所謂的身份地位,再麵對他時,她定然不會這麽真誠可愛了。
思及此,靳釗言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去參加那個千人會議,他知道,紙包不住火,終有一天她會知道真相的,可至少不是現在。
在她還沒有徹底依賴他,喜歡上他之前,他不能有任何閃失。
“那個講座不去也可以吧?”
“嗯?應該沒有人不去的吧,畢竟是靳主任做講座,花錢都聽不到的,哪有人肯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見她態度堅決,估計讓她主動放棄是不可能的了,於是靳釗言心生一計,想到一個讓她聽不了講座的好主意,“不過我明天正好想找你幫點忙,你可以騰出時間嗎?”
莊茶一聽,臉瞬間耷拉下來,很是不情願,小聲地嘟囔:“你怎麽早沒事,晚沒事,偏偏明天有事啊!”
她沒有一口回絕,說明是有希望的,靳釗言乘勝追擊:“是這樣的,我明天一天的手術,少說也得十來個小時,但是我答應了我媽下午要去看她的,可沒時間了,你替我去看看她吧!”
這種理由也太蹩腳了吧!
明天有手術可以後天去看啊,隻不過是去看看媽媽而已,不需要卡著點非得明天去吧!還得犧牲她難得的聽講座的機會!
“那你後天去啊,後天不行大後天去啊,要是想去總有機會的,幹嗎非得明天?”
“因為明天是我媽媽的生日,我已經很久沒有陪她過生日了,我總不能放下手術台上等著搶救的病人去陪她吧!自古忠孝兩難全,無論是家庭還是事業哪頭我都不能放開,又必須兩頭兼顧,真的很困難。”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打煽情牌應該可以,莊茶別看平時性子剛強,有點男孩子的脾性,其實她心底比誰都柔軟,感情細膩得很,很容易心軟。
果然,他這麽一說,莊茶的態度立刻放軟,無可奈何地答應下來:“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你別這麽可憐巴巴的好不好!誰讓你那麽急功近利想掙錢,你要是在你們小區門口開個門診,你媽媽還可以給你導診呢!哪還有現在這樣的問題!什麽忠孝難全,還不是因為掉進了錢眼子裏了!”
話雖這麽說,但是在她心底,卻是極其心疼靳釗言的,他和他的父母並不親近,從初中開始就孤身一人的在外頭租房了,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就得提前學會照顧自己,她不敢想象他病了,難過了,受委屈了該怎麽辦?
一個人麵對一室清冷,連個能安慰他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兒,他話裏的漏洞她也不去計較了,隻是不想再見到他那副可憐的模樣,趕緊答應了算了。
第二天下午,莊茶向楊老師請了假,連醫院都沒去,直接打車去了靳釗言他們家,他口中的老宅子。
第一次去拜訪長輩,還是一位過生日的長輩,禮物自然是不能少的,莊茶不知道買什麽,糾結半天還是買了一個精致的蛋糕拎過去了。
他們家那麽有錢,應該什麽都不缺,買蛋糕是最穩妥的選擇。
到了老宅子門口,她按了門鈴,很快裏頭就傳來了問話聲:“你好,你是哪位啊?找誰?”
莊茶早就準備好了台詞,落落大方地回應道:“阿姨您好,我叫莊茶,是趙言的朋友,他今天有手術不能來看您,我替他來陪您過生日。”
“咦?過生日?”靳母狐疑了一下,但也沒多問,聽她說叫莊茶,靳母忽然想起來,可不就是那次和釗言一起回來搬書的丫頭嗎?
想起來自家兒子難得對一個女孩子那麽上心,她會心一笑,知道這丫頭指定不隻是朋友而已,趕緊微笑著開門把人喚進來了。
莊茶拎著蛋糕進來,靳母熱情地給她取了拖鞋,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越看越喜歡。
難怪釗言對這小丫頭這麽上心,這丫頭長得幹淨漂亮不說,身條兒也板正,一笑起來更喜慶,一臉福相,她也喜歡。
兩人相攜著坐到沙發上,靳母全程握著莊茶的手,笑眯眯地看著她,莊茶被靳母魔性的笑容鎮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阿姨,我先把蛋糕放下。”
“你這孩子,又不過生日,買什麽蛋糕!不過你有這份心意阿姨也很高興,一會兒阿姨切開了,咱們一起吃!”
“不過生日?”莊茶詫異,“可趙言說今天是您的生日,他有手術不能回來,讓我替他來看望您,說怕您傷心,他都好久沒陪您過生日了。”
莊茶說完,靳母的心裏瞬間變得五味雜陳,她知道釗言是在騙這個小丫頭,因為她的生日壓根就不是今天,她自己的孩子她清楚,釗言一直就和她不親,因為在他最需要家人陪伴的時候,她和他爸爸都沒有陪伴在他身邊,因此,他對於他們是沒有太多深沉的感情的。
她深知是他們做父母的對不起他在先,所以並不強求他做一個二十四孝的好兒子,隻是盼他有空的時候回來陪他們吃頓飯就可以,哪怕他再不情願,對他們再淡漠,隻要見著了,就比見不到強。
靳母了解靳釗言的脾性,所以她知道,很久沒有陪她過生日這句話,話裏的歉疚基本上也是裝出來騙小丫頭的。
可即便如此,在聽到這樣的假話後,她還是很感動,有多少年,釗言沒和她說過這麽親近的話了,久到她都不記得他最後一次和她親近是什麽時候了。
莊茶自然不知道靳母心裏在想什麽,就隻看著她的眼眶漸漸濕潤,眼睛變紅,眼淚很快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她低歎一聲,隻顧著感慨母子情深,也沒去計較靳母和靳釗言口供不一致的紕漏。
等靳母情緒平複後,莊茶便取了刀子切蛋糕,一老一小兩個人圍著一個大蛋糕僵持著該把中間那個巧克力塔給誰吃。
靳母說:“不是給我買的嗎?給我吃!”
莊茶說:“我是晚輩,是孩子,應該給我吃,尊老愛幼,我是幼!”
靳母說:“那我還是老呢!”
莊茶妥協:“……好吧,你老給你吃!”
爭執半天,最後吃的時候,靳母卻把蛋糕上所有的巧克力,水果和蛋卷全部挑到了她的盤子裏,笑著看她:“你還是個孩子,喜歡這個,我老了,不太愛吃了,剛才是逗你玩的。”
莊茶得意地一笑,剛想說句,哈哈哈哈還是我贏了,卻聽靳母又接著說道:“釗言從小和我們不太親近,那個孩子太過老成,很早就獨立了,所以我們家幾乎就沒有過這樣的氛圍,加上我們早早把他送出去奮鬥事業,他也對我心有怨恨,每次回來吃飯也是被逼無奈,如果不是他爸爸強硬地要求他回來,估計他一輩子都不會主動回這個家,即便來了,也是恨不得立刻就走,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的。”
莊茶收了嬉皮笑臉的神色,抿了抿唇,看著靳母眼底的歉疚和無奈,心中難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靳釗言家看起來富貴和滿,讓外人隻有豔羨嫉妒的份兒,但是內裏的無奈和涼薄又有誰能知曉。
莊茶深知自己也不過是個外人,除了歎口氣以外,什麽都沒說。
陪靳母聊天聊到三點多的時候莊茶就起身準備離開了,她之所以來得這麽早就是為了提前離開去聽講座,這樣一來,兩頭都可以兼顧了。
靳母很是不舍,她在家裏都找不到個人說句體己話,老靳不願意聽她念叨,釗言更是和她生分,她壓了一肚子的話卻找不到個傾訴的對象,好不容易來了個討喜的小丫頭肯和她聊天,不過坐了兩個小時就要走了,她自是舍不得得很。
“小茶,你以後有空的話就多陪阿姨坐一坐,阿姨特別喜歡你!”
“嗯,我一定。”
為了能趕上聽講座,莊茶難得破費地打了個車趕去醫院,到了千人會議室時,會議已經開始了,門口站著的安保人員已經關上了入口處的門,莊茶氣喘籲籲地跑過去,心存僥幸地想,她隻遲到了十多分鍾而已,應該不會被拒之門外吧?
如果求求情的話,興許會讓她進去的。
她氣還沒喘勻,臉上趕緊做出了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頭一次用嬌嗔的語氣說話:“大哥,你讓我進去吧,我路上堵車了,就遲了一小會兒。”
“不行,遲到了就別進去了,會議已經開始了。”
保安大哥態度很堅決,壓根兒就不吃她這一套,臉繃得跟拉了皮似的緊,沒有絲毫緩和。
莊茶有些著急,她這麽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可不能因為這最後一道坎功虧一簣了。
“大哥,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期待了好久了,就等著聽這個講座了,你就讓我進去吧,我進去就坐在邊兒上,保證不引起別人的注意,行不行啊?”
“不可以。”
她都這麽說了,保安大哥依舊是態度堅決,他單手把著門,雙眼直視前方,幹脆直接忽略了她,任她好話說盡,他連眼皮都不撩一下。
再次吃到閉門羹,讓莊茶忽然想起上次聽延昭的講座被拒之門外的傷心往事,上次她是因為沒有邀請函,即便是說盡好話也無濟於事,那次的事情讓她傷心了好久,那種心心念念了許久,到了最後關頭卻無法接近的挫敗感她不想再感受了。
這次,無論如何她一定要進去,就算是硬闖,也絕對不能再留下遺憾了。
她想起白小月說的一句話,那丫頭說:“像我這種可愛的女孩子可以撒個嬌解決的事情,你這樣的漢子一般都得用武力解決。”
今天這句話算是驗證了,一般女孩子撒個嬌可以解決的事她就隻能用武力了。
“你就讓我進去吧!你要不讓我進去,信不信我咬你!”
她一著急就暴露了本性,那保安大哥終於收回了遙望天際的眼神,眼皮耷拉下來,悠悠地掃了她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雖然什麽都沒說,可莊茶知道,他一定在感歎,怎麽遇到一個神經病。
如果是一般女孩子,遇到這樣的情況,大多覺得尷尬害羞被逼無奈地離開了,再怎麽說也是大庭廣眾之下,總得顧及麵子。
但是,莊茶不是一般女孩子。
麵子有毛用,能讓她見到靳釗言嗎?能讓她轉頭就走不留遺憾?
並不能!
既然不能要它何用!
思及此,莊茶瞬間鬥誌昂揚,她向著把她當透明人的保安大哥,表情凝重,眼神肅穆地走過去。
兩人麵對麵站著,莊茶看著比自己高一頭的保安大哥,皺著眉做生氣狀,雙手叉腰,開口威脅道:“大哥,你放我進去吧,不然到時候咬疼你了,你不要怪我!”
“……”
保安大哥估計沒有料到她會這麽說,被她幼稚的言辭震懾住,反應了半天才鄙視地看了她一眼,重新無視了她。
從那張緊繃的臉上,莊茶很明顯地讀出了他的潛台詞,我就不放你進去,你咬我啊!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莊茶換了副訕笑的麵孔重新湊過去,故作親切地挽住了保安大哥的胳膊,輕輕揺了搖,用自己聽了都惡心的聲音嬌嗔道:“大哥,你就讓人家進去嘛!”
她明顯感覺到大哥背脊一僵,一臉惡寒,表情比剛才還難看,他嫌棄地甩開她的胳膊,下了最後通牒:“你說什麽都沒有用,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為什麽別人撒嬌可以解決的事情,她撒個嬌反而適得其反了呢?看著大哥鐵青的臉,莊茶暗想,要是再撒嬌的話,保不齊他會衝上來揍她。
果然,她依舊不適合走這種路線。
所謂黔驢技窮大概如此,莊茶雙眼放空地杵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那道實木門板,心酸地感歎,為什麽又是一門之隔?
這麽想著,她心裏越來越酸楚,悲從中來,她幹脆挪到牆角,抱膝輕聲啜泣起來。
畢竟是公共場合,她也不敢鬼哭狼號,隻敢小聲地嗚咽,但是感情夠充沛,悲切中帶著無辜,心酸中夾著懊惱,聽起來楚楚可憐,很招人同情。
果然,她哭了沒三分鍾,保安大哥就站不住了,一個人在門口嘟囔:“不就是聽個講座嗎,至於嗎?還哭了!多大的人了!”
一聽他說話,莊茶立刻順杆兒爬,她也不敢抬頭,隻在臂彎裏回應他,聲音嘶啞,聽起來委屈可憐:“我都等了好久了,靳主任是我的偶像,我是為了他才學的這個專業,好不容易能見他一麵,還因為遲到被拒之門外,我能不哭嗎!”
“既然等了那麽久,那你不能早點來,早來十分鍾怕啥!”
嘿嘿,上鉤了!
“我早來半個小時了,全堵路上了!”
“……”
最後,莊茶還是如願以償地進了會議室,她從側門溜進來,貓著腰就近找了個位子坐下。
大概過程就是保安大哥終於動了惻隱之心,開了側門放她進來,她捏了捏快要僵硬的下巴,感歎自己的演技都能直擊奧斯卡了。
她坐下後,一抬頭,等看清台上站著的人後,瞬間石化。
為什麽台上站著的是那個說要手術十幾個小時的靳釗言?
揚聲器離她很遠,但是音質夠好,因此她還是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聽到了靳釗言的開場白。
“大家好,我是心胸外科的靳釗言,接下來由我為大家講解法洛四聯症的診斷和相關治療,雖然內容比較枯燥,但是我還是希望大家能認真聽講。”
他這麽一說,台下立刻炸了鍋,在場的聽眾以女孩子偏多,因此衝看帥哥去的就比衝學知識去的比重要大得多,一群女孩子吵吵嚷嚷的安靜不下來,個個春心萌動,完全把一場學術交流當成了偶像見麵會。
周圍聲音嘈雜,一直不能安靜下來,所有女孩子都是一副花癡嬌羞狀,唯獨莊茶,除了呆傻地看著台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外,做不出半點正常的反應。
直到現在,她依舊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那個對她百依百順、無微不至的純情的小男人,和她心中敬仰的高高在上的靳釗言竟然是同一個人。
從前看電視劇,每當女主家裏發生變故時,女主總是一副癲狂的模樣嘶吼著“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不是事實!”隻要看到這樣的鏡頭,莊茶總是嗤之以鼻,有那麽誇張嗎?太作了吧?
可現在,當突然發現了這樣的事實後,她終於能體會到類似於女主的那種心情,那種縱然是事實,但是因為與自己預想的差距太大,以至於短時間內無論如何都無法正常接受的錯愕心情。
並不是否定既定的事實,而是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
太過震撼以至於一時間消化不了這樣的信息。
講座開始了,不得不說,靳釗言的氣場真的很強大,他雖然不是教學組的,可講起課來卻比其他老師都要好,循序漸進,深入淺出,偶爾搭配一些應景的小幽默,雖然他說這方麵的知識枯燥,可從他嘴裏講出來,卻是那麽淺顯易懂,引人入勝。
最重要的是,他長相俊逸,眉眼深邃,輪廓分明,身姿挺拔,就算是單純為了看他,也沒人舍得走神。
緩了大概十幾分鍾,莊茶才開始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把自己和靳釗言認識的過程捋了一下,前前後後的蹊蹺之處串聯起來分析,其實並不難看出端倪。
首先是名字問題,她隻知道他叫趙言,下意識地以為他姓趙,其實,人們叫的是釗言,再來就是五號手術間的問題,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助,可其實他就是主刀醫生。
還有上次幫小崽子問的事情,夏朵可是外聘來的骨科醫生,哪是尋常人請得動的,一個普普通通的一助哪有那麽大的權利?
葉謙群掛號事件,她恍然醒悟過來,那個時候靳釗言還說漏嘴了,說讓她直接把病人帶給他看就好,她當初也是白癡,趙言就是靳釗言,可不就是帶給他看嗎!
擺平韓晟韜,還有轉科事件,真要細數起來,他暴露身份的次數可不隻一兩次。
如果她能聰明一點,如果她能提防一點,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他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了。
想著自己在他麵前提及靳釗言時的崇拜和敬仰,抑或是隻把他當作一助時的隨便,她就覺得哭笑不得,她的傻,他都看在眼裏,隻有她一個人一直自以為是。
自以為是地以為很了解他。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刻意隱瞞,他從來沒有承認過他是誰,也沒有否認過他是誰,隻不過是順其自然,她覺得他隻是一個一助,那麽他就卸下靳主任的光環,隻當一個一助,因為她的傻,他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步驟。
這場滑稽荒誕的身份變換遊戲裏,是她的白癡,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玩弄於股掌之間,想逗弄她時,他就是趙言,離開她時,他便繼續做他高高在上的靳主任。
她不想知道他隱瞞身份的理由,也無心去探討。
她隻知道,從她知道真相的這一刻起,他們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她做不到明知他的身份還像以前那樣和他嬉笑打鬧,他是被全醫院人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她何德何能做他的朋友。
他們之間隔著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鴻溝,身份也好,世俗也罷,她心中硌硬,不可能做到心無芥蒂。
不是不難過的,她剛確定了自己喜歡他的心意,現在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出,如果他不是靳釗言,如果他離她沒那麽遙遠,她甚至想著,再次情潮繾綣時,她就向他表白,他要是對她也有好感,他們就在一起試試,她想要被他照顧,也想要好好照顧他。
她設想得太過美好,卻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當趙言變成靳釗言時,她還怎麽能開口說出那句我喜歡你,她隻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實習生,而他,是一家特級醫院的心胸外科主任,他們之間隔得太遙遠,遙遠到她連仰望都覺得奢侈。
講座繼續進行著,會議室裏的氣氛異常熱絡,台上台下互動得分外和諧,靳釗言淺笑著問台下的人:“有誰能告訴我先天性心髒病有哪幾大類型?”
這個問題屬於常識性問題,隻是用來互動,並沒有考核的意義,因此大家都踴躍舉手,頗有點爭先恐後的意思。
靳釗言點了第一排一個齊劉海的可愛女生起來回答,並且親自走下台把話筒遞到她跟前,那女生雖然害羞地紅了臉,倒也落落大方,“三種類型,左向右分流,右向左分流和無分流型。”
“嗯,很好,咱們今天講的法四就是第三種類型的。”
互動結束,靳釗言正準備轉身離開,那女孩子突然伸手扯了他的袖子,莊茶看不清那姑娘的表情,隻聽見她特別堅定地說了一句:“靳主任,我特別喜歡你。”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有驚訝於她的大膽的,也有拍著手看好戲的,更多的是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這般勇氣的。莊茶靜靜地看著,心中五味雜陳,至少,在明知他身份的情況下,那個女孩子還敢大膽表白,而她在得知真相後卻怎麽都做不到坦然。
千人會議室裏坐滿了人,人頭攢動間靳釗言根本看不清她在哪裏。
或許以後也一樣,她隻是眾多喜歡他的人中間極不起眼的一個,曾經離他那麽近,卻終究離他如此遠。
因為這個小插曲,會議室突然躁動起來,整個會場像是一鍋燒開了的沸水,氣氛異常火熱。
“嗯,謝謝你的這份喜歡,我希望你能把這份感情當成你前進的動力,能在你學醫的道路上助你一臂之力。”
靳釗言沒有慌張或者不知所措,相反,他很淡定,淡定到似乎習以為常,他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模棱兩可地推卻,而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以一種前輩的姿態把這份男女之情解說成對前輩的崇敬,他言辭官方卻溫和,既給了那女孩一個台階下,又保護了這份曇花一謝的感情。
台下的人因為他完美的圓場自發鼓掌,大家由原先看熱鬧的態度變成了對他更深層次的崇敬,莊茶坐在角落裏,極其認真地鼓著掌。
這才是真正的靳釗言,受萬人敬仰而泰然自若,無論什麽樣的場麵和狀況他總能輕而易舉掌握全局,運籌帷幄,雖然他姿態放得謙恭溫和,可他的氣度和能力已經注定他永遠是居高臨下的那一人。
明明那麽近,卻又這麽遠。
昨天他還在用蹩腳的理由騙她去看望他的媽媽,她還在替他找借口,說他應該沒有理由騙她。
而如今,她總算明白,一個是高高在上的靳主任,一個人是呆萌可愛的趙言,他想要隱瞞的大概是這份可以做普通人的自在散漫,隻有在她這個傻子麵前,他才可以放下身份的芥蒂,單純地和她做朋友。
她理解但無法輕易接受,無法接受他掌控全局,她卻被死死地蒙在鼓裏。
兩個小時的講座很快就過去了,靳釗言上台做了最後總結,台下的人俱是不舍,挽留聲海浪般湧來,雖然盛情難卻,可他還是匆匆地下台了,由主辦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就算結束了這場空前熱鬧的講座。
講座結束後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會議室,大家也都起身跟著人浪往外走,莊茶貼在牆角,等著大部隊出去之後才緩緩往外挪動。
好不容易出了會議室,她沿著回形走廊出了學術交流中心的大門,當呼吸到外頭的新鮮空氣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心中鬱結,竟然連呼吸都有點不暢,等出到外頭,才感覺到肺重新擴張了。
女生們均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抹或嬌羞或興奮的笑容,她知道,這樣的笑容來自於靳釗言,如果她沒有認識他,或許她也是她們中的一員,會一臉花癡地崇拜他,會和好朋友一起討論他,討論他變了怎樣的發型,換了怎樣的衣服,討論他如何如何帥。
如果是那樣也很好,最起碼明知道是沒有希望的,便不會期冀太多,覺得能看他一眼就已經是感恩了,自然不會有這種從高處狠狠摔下來的落差感。
一路走到醫院大門和門診樓的分岔處,人流也漸漸分成了兩撥,有回去繼續上班的,也有幹脆自己給自己下班的,莊茶猶豫了一下,想著自己即便回去也沒心思工作,心念一轉,也掉頭往大門走去。
醫院大門分人行道和機動車道,行人和車輛進出是不會衝突的,一般情況是不會有交通擁堵的。
可是,有靳釗言在的地方,就沒有一般情況。
幾個眼尖的女生認出了靳釗言的座駕,一輛黑色的新款林肯,莊茶不知道這些姑娘是怎麽從芸芸眾車中透過反光膜看見裏頭坐著的人是靳釗言的,總之,很快,越來越多的人湧向了那輛豪華轎車。
她本來是想要開溜的,卻沒想到被身後的人擠著一並到了那座駕跟前。
因為嚴重的交通擁堵,門口的保安大哥不得不從小屋子裏出來,手裏拎著指揮棒大聲嚷嚷:“擠什麽擠,行人走人行道,你們往機動車道上擠什麽!不知道危險啊!”
莊茶擠在人堆裏還不忘翻白眼,大哥,危險的不是車,而是車裏的人!
保安大哥的怒吼沒有起到一絲震懾作用,人反而是越擠越多,莊茶被卡在人堆裏,進退兩難,她特別想咆哮一句,我是要出去的啊!
因為這裏的擁堵,整個機動車道的交通都癱瘓了,後頭的車排起了長龍,叫罵的,鳴笛的,跟進了菜市場似的,熱鬧非凡。
功夫不負有心人,趁著她們拚了命往裏擠的時候,莊茶別著人縫漸漸從人堆裏擠了出來。
她伸手把自己快被擠癟的內衣調整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把肺裏的濁氣排了出來,一身輕鬆地準備離開。
剛要走,身後又是一陣**。
她回頭,就看見靳釗言長腿一伸從豪車上邁了下來,他的粉絲們倒還沒狂熱到要簽名,要擁抱的地步,但是纏著他問問題的也不少。
醉翁之意不在酒,總得找個由頭拖住他不是。
莊茶遠遠旁觀著,看他垂頭耐心地替她們講解,表情認真,沒有一點敷衍,不管她們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但是涉及到專業問題,他總是這般一絲不苟。
匆匆地回答了幾個問題後,他就衝人群揮了揮手,莊茶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她猜想,大意應該是讓她們先回家,不要阻礙交通,她是這麽想的,但是看著靳釗言臉上溫潤如玉的笑容,大概他說得要更委婉溫柔一點。
人群聽話地開始退散,人們又不約而同地往人行道上湧,莊茶黑臉看著突然湧過來的人群,伸手拽住自己的內衣,心中暗罵,她是招誰惹誰了!
靳釗言疏散了人群,司機替他開了車門,他正準備彎腰上車,眼神無意識的往人群裏掃了一眼。
因為他這無意識地一瞥,莊茶的眼神就恰到好處地和他撞在了一起。
隔著人群,他們精確地看到了彼此。
靳釗言的眼神裏有一絲不宜察覺的慌亂,不過轉瞬即逝,很快,他就恢複了鎮定,關了車門,起身往她的方向走過來。
這不是偶像劇,沒有男主穿越人海擁抱女主的橋段,也不可能出現人海分流自動讓路的浪漫,她唯一能想到的結果便是,如果靳釗言和她說話了,並且表現出他們兩人認識的姿態,她一定會死於非命。
她沒有做灰姑娘的命,不敢期待霸道總裁愛上我。
思索片刻,她果斷轉身,順著人流靈活地穿梭,很快就出了大門,身後依舊是人頭攢動,即便靳釗言個子夠高,可隔著這樣遠的距離,她還是再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這樣,就好。
難得早回家,媽媽很詫異,問她是不是翹班了,她沒言語,隻說下午聽了個講座,不用上班。
季臣剛不知道是回了自己的老巢,還是出去溜達了,總之,家裏隻有媽媽和小崽子,她鬆口氣,總算沒人給她堵上添堵。
晚飯是她最喜歡吃的炸醬麵,可惜她心情抑鬱,食欲跟著不佳,媽媽看出了端倪,放下筷子問她:“怎麽了,不舒服?怎麽不吃飯?”
“姐姐,你肚子不舒服嗎?”小崽子也聽話地放了筷子看著她,腮幫子一聳一聳地嚼著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麵條。
“媽,你說如果有人欺騙你,你會怎麽做?”
莊茶難得這麽嚴肅地問問題,莊媽媽也不能敷衍,略思索了一下後回答道:“看情況吧,畢竟有人可能想要用善意的謊言來保護別人,要是這種情況,我覺得應該可以原諒吧!”
莊媽媽話裏有話,算是一語雙關,可惜莊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沒有聽出她的話外音。
“那這麽說呢,就是你一個特別好的朋友對你隱瞞了他的身份,他其實是個身份很高的人,卻騙你隻是個普通人。”
說到這兒,她斟酌的補充了一句:“當然,也有可能是你比較傻,沒有從蛛絲馬跡中發現端倪。”
聽她說完,莊媽媽心中已經猜出了八九不離十,莊茶並不是個心思縝密的姑娘,大多數情況下她總是傻乎乎的,對於很多事情不會計較太多,能讓她有困惑的,同樣,也讓她用了心。
莊媽媽心中疑惑萬千,可又不敢刨根問底,隻能一點點地誘導:“這個朋友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嗯,很重要。”莊茶回答得斬釘截鐵。
“那麽對於他來說,你很重要嗎?你隻是他的普通朋友還是關係特別好的朋友?”
“普通朋友。”想起電話裏聽到靳釗言對她的定位,即便隔了許久說起來,她心中依舊不痛快。
“如果僅僅是普通朋友的話,他應該不會欺騙你吧?無論他身份高或者低,你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隱瞞身份不是顯得很多餘嗎?他之所以要隱瞞,大概就是害怕身份暴露之後,你會因為身份的關係對他心存芥蒂,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和他自然相處,有了身份的隔閡,你會處處計較他的身份,心中也做不到坦然,他的個人魅力會被這層身份蒙蔽,無法讓你看到真正的他。他興許是怕這樣,所以才選擇了隱瞞。”
雖然媽媽分析得很有道理,可莊茶還是不太敢相信靳釗言會為了和她自然相處刻意隱瞞身份,她倒是相信是她自己傻得沒有及時發現。
不管怎樣,和媽媽傾訴之後,她心中還是輕鬆了不少,她一直以來都是大大咧咧的,心中幾乎存不住事,不管是什麽事,煩過了就算過了,從來不會壓在心底。
唯獨遇上靳釗言,他總是讓她心事重重,無法紓解。
“好了,媽我吃飽了,今天晚上就不幫你洗碗了,我先回屋了。”
桌上的一老一小看著她,一路目送她回到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