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有點為難江言之,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可是,喜歡一個人真的需要理由嗎?

“沒有為什麽。”他看著鍾情,回答的很幹脆:“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那麽就是因為這個人是你。因為你是鍾情,所以我鍾情你。這個答案滿意嗎?”

什麽叫因為我叫鍾情,所以才鍾情我?

“我不知道。”鍾情誠懇的回答:“感情的複雜太複雜,我……我怕我自己……”

“感情是很純粹的事情,沒有你的那麽複雜。鍾情,複雜的從來都是我們的心。”江言之握住她的手,言之鑿鑿擲地有聲,仿佛此刻握住了她的手就等於握住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你不要有那麽多顧慮,你隻要點頭就好。剩下的,讓我來!我會向你證明,我對你的感情遠遠比你想的要純粹,要深。你隻要站在原地就好,我會奔向你,溫暖你。”

鍾情心中那微微泛起的漣漪,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巨浪衝擊。

哢嚓一聲,有什麽東西應聲而碎。

這些年她一直努力的工作,竭盡全力的想要保住父親的家業,關於感情隻字不提。可是自從那天在十字路口遇到顧餘後,她的心裏在再也沒有辦法做到真正的平靜了。那感覺就好像多年的假麵被人當場撕破,鮮血直流。

她眼眶有些泛紅,鼻子有點酸,微微顫抖的唇角剛要說點什麽,就被門口的老太太給打斷了:“傻丫頭,還愣著幹什麽,答應啊。”

江老爺子和老太太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院子裏回來的,估摸著聽了很久的牆角跟了。看她一直被動不說話,老太太實在有點忍不住,隻好站出來加油給力,誰知道就把鍾情剛剛到嘴皮子的話全都給堵了回去。

江老爺子也不甘示弱,上前來緊了緊手裏的拐杖做保證:“鍾丫頭你放心,有江爺爺在這裏這個臭小子絕對不敢欺負你。以後,他要是讓你受委屈了,你就告訴我,我保證打斷他的腿。”

“爺爺,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打斷我的腿?我有幾條腿夠你打斷啊!”

“管你有幾條腿?要是不被打斷,就給我老老實實的。”江德懷繃著神色,一臉嚴肅。回頭就滿目慈愛笑容的走到鍾情身邊,溫柔的像一陣風:“鍾丫頭啊,你覺得這個辦法好不好?”

鍾情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雖然她在工作的時候看上去一絲不苟,但在感情上幾乎還是一張空白的紙,當著這麽多的麵要她怎麽開口?

“江爺爺。”她立馬站了起來,連眼神都不敢直視,隻覺得整張臉都火辣辣的:“我和姥姥在這裏住了一段日子了,我們今天是來 告辭的。”

江德懷剛剛還綻放著慈愛笑容的表情一下子就沒了,拄著拐杖表情有點慌:“你們要走啊?怎麽,是不是房間不夠大還是床不夠軟啊?有哪裏照顧的不周嗎?啊,肯定是飯菜不合口味,我馬上打電話請個江浙那邊的廚子來,保證讓你們住的開開心心的。”

“不用,這裏各方麵照顧的都很周到,甚至是完美。”老太太知道鍾情心思,她自己也是不打算在這裏長住的。原本來就是給雲蘇做個見證,然後幫著小丫頭們準備一下婚禮的細節,現在事情辦妥了,也沒有住下去的理由:“隻是我,想念家裏的老房子了。這段期間,還要謝謝你們的照顧。”

江老爺子不高興了。

跟個孩子似的拉下來一張臉,竟然哼了哼鼻子,扭過頭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生悶氣。

“爺爺。”江言之看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姥姥想念老房子想回去了,我們就送她回去嘛,又不是多遠的路。以後要是想過來住,隨時都可以過來。你不要像個孩子似的那麽幼稚,成熟點。”

江德懷當場揚起了手裏的拐杖,要不是看著老太太還在,早一棍子下去了。

他慣性的一跳三尺遠,直接挪到了鍾情身邊:“那你和姥姥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我送你們。”

“行禮都收拾好了,我和姥姥的意思是一會就走。”鍾情以為他會強力挽留讓人為難的,沒有想到這一會的功夫態度轉變的還挺快,她的臉上還抹著幾分嬌羞:“好些日子沒有回去了,家裏肯定又髒又亂,我們得早點回去收拾。”

“行,我現在送你們回去。”江言之看著她,目光灼灼熱烈的很:“行禮多嗎,要不你和我一起上去一並拿下來吧。讓姥姥在這裏等一等。”

老太太當下就聽明白了,推著鍾情就道:“快去吧,姥姥在這裏等你。”

她回頭看了看還在生悶氣的江老爺子,年紀一大把了脾氣還和當年一樣:“老江,不是我說你,當著孩子們的麵就收斂收斂。言之這孩子都這麽大了,還最左一句打斷你的腿右一句打斷你的腿,聽了不讓人笑話。”

“誰敢笑話?”江德懷雙手搭在拐杖上,奶凶奶凶的:“誰敢笑話,我連他的腿也打斷。”

喲嗬。

老太太挑了眉,朝著他走了兩步,把自己的腿一伸:“來來來,你打斷一個看看。”

江老爺子嘴角抽了抽,話被堵得死死的。

幹脆扭過頭,誰也不搭理:天理何在,連我一個老頭子都欺負。

鍾老太太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的,隻是歲月蒼蒼難饒人,既是故人又何必刻意緬懷過往。她在沙發上坐下,雙手落在膝蓋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袍子,才不疾不徐道:“老江,我們都是當爺爺奶奶的人了。你呀,別總還這麽小心眼。”

“我心眼本來也不大。”江老爺子哼哼鼻子,還是不正臉看人:“當年那封信明明是我寫的,卻被老鍾那小子撿了一個現成的便宜,才讓你芳心錯付跟了他一輩子!你看看,你看看,這老小子就是不守信用。明明答應了我,要照顧你一輩子的,可是現在他人呢?早知道他這麽靠不住,當年我就不該給你們送什麽祝福!我就該,我就該去搶婚!”

提起逝去多年的丈夫,老太太的心裏還是感恩的。

這麽多年來,老鍾沒有辜負過她。

隻是疾病不饒人,怨不得誰。

“他待我很好。”老太太看他倔強如此,不由得啞然一笑:“我們兩家是書香世家,這門婚姻也算是門當戶對。為了讓我過上好日子,他日業績日的工作賺錢,從不在我麵前喊苦喊累,所以才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早早走了。老江,逝者已矣,你不能冤枉了他。”

江德懷心中緬懷那段過往,可還是有些懊惱悔恨:“即便如此,我不能輕易原諒了他。愛情,從來都不需要不顧一切的奉獻自己,這樣的人不是英雄,是蠢材!他倒走的瀟灑,又可曾想過留下你一個人這往後歲月該如何消磨渡過?”

“小雅啊,我們都是半截身子骨快入土的人了,你就留下來吧。別走了。讓我好好照顧你。”

老太太微微一笑,如沐春風。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場春雨裏,她冒冒失失的尋找一個落腳處,最後卻意外的鑽進了他的傘下。

一個回眸,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