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死亡

死亡為他有限的塵世生命落了幕,同時又揭起另一個幕,使他的光芒耀眼的一麵永垂不朽。

――《詩的事業―回憶錄》聶魯達

苔暗城下突然出現的刺目光芒,維持了整整七天,衝天的亮光猶如夜中燈塔,連遠在百公裏外的其他城市都看得一清二楚。

過於灼燒的光芒同時引得大量苔暗城中的建築無火自燃,過半數來不及逃走的居民被強光灼傷,損毀建築設施不計其數,給苔暗城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這一令人無法解釋的自然奇觀,引來了整個地下世界的巨大震動,各個研究學者都提出自己的觀點,卻沒有一個人能說清事情的真相。

在血腥城堡被摧毀,地下世界一片嘩然的同時,地上世界普卡提亞大陸也處在一片動**之中…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動**――天上的月亮消失了。

在這個夜晚,為黑暗大地帶來溫柔冷清光芒的三個月亮都不見了,巨大明亮的銀色半月,朦朧魅惑的紫色弦月,血腥妖異的紅色滿月…都不再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美麗的月亮不再發出光芒,黑暗天幕之下,隻剩絲絲星點閃爍,試圖以微弱而頑強的光芒驅散周圍包裹壓迫來的黑暗。

沒有月光,大量在夜色中生長的植物瀕臨絕種;沒有月光,山林野獸的自然作息全被打亂,變得開始在白天出沒,或在夜色中更加殘暴;沒有月光,元素之力的運行軌跡逐漸趨於混亂和狂暴,大量法師施法受阻;沒有月光。剩下三大精靈族的生命之樹開始枯萎,頹敗;沒有月光,海洋平靜如一片死水…隨著月亮的消失,智慧文明紛紛開始停滯發展甚至倒退…

繼西大陸沉入大海後,月亮的消失將整個世界的恐懼又加重了一層,末日言論層出不窮,人心惶惶。

從那時開始,在太陽落下後。黑暗能夠帶給人們的,就是伴著山林荒野中猛獸們桀桀怪叫的恐懼,每個人都在黑暗的夜色中忐忑難眠,迫切希望擁抱日出的陽光。

可所有人都發現了。在月亮消失後,連太陽都變得不那麽溫暖了,太陽遠遠地掛在天上,如同一個溫吞的水蛋,無論站在日光下曬多久,都很難變得暖和起來。

月亮的消失持續了三千多天,這九年多的純黑夜晚,被後來的曆史學家成為“無月之夜”,象征著一段整個世界所有生物共同經曆的噩夢之期。

……

梁小夏再次站在了她曾經見到過的神秘大門之前。

她的視野變得有些奇怪。周圍一圈三百六十度的景象同時呈現在她腦海中,除了大鐵門外,其餘部分全是黑暗。

梁小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還在,腿,也還在,她試著將左手手心從右胳膊裏穿過去。卻沒有成功,這證明她是實心的。可她又是貼地飄著走的,梁小夏感覺自己像是被施加了蹩腳法師學徒的光亮術,整個人都變成了不透明的鉑金色,金色淡得發白,隨著她胳膊揮動還會**起藍色的霧,讓她琢磨不透。

所以,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

梁小夏覺得。自己現在的非人類狀態,隻有“幽魂”一詞能夠很好地解釋,通俗點講,她變成了人們談之色變的鬼魂。

鬼魂梁小夏發現自己的外形和臨死前那一刻是一致的,眼睛嘴巴鼻子都在,不過通通都是擺設。她既不能張開嘴發出聲音,也不能轉動眼球或者眨眼,長耳朵裏倒是能聽到奇妙的聲音,可她感覺得出來,那種聲音是直接傳入她的靈魂,而非通過耳朵讓她聽到的。

嚐試過的梁小夏發現,她的思考能力沒有受到影響,腦海中的記憶也沒有缺失,她清楚地記得發生過的每一件事,記得自己的父母、雷諾、泥球、斯文等一幹朋友,記得遺棄之地中的一草一木,她也很懷念那些讓她放不下的人。

但是法術、銘文通通不能用,紅色電流和綠色霧氣連存都不存在,更別說使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的精神力完全聽從自己指揮,她能凝出精神之弓,發出意念箭。

好歹,不是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梁小夏覺得,自己比其餘死亡的鬼魂能幸運點。

實際上,梁小夏說不清她自己死了沒有,隻是被認定為死亡的可能性大些。

她若真的死了,和她簽訂過主仆契約的生物,都該是逃不過的,活在地獄第一層的小蛛、暗精靈刺客涅滋、還有膽小的加林魔約爾…這些和她生命相關的人,在她死亡的那一刻也會一同死亡,可梁小夏等了一會兒,黑漆漆的環境中除了她自己的靈魂,再無外人。

將自己研究了一會兒,適應了一段時間新身體後,梁小夏轉頭開始研究眼前的大鐵門。

這一次,黑色的圓形鐵門比她上次見到過的要大很多,大得超過了一個普通城市的麵積,大得她望不到兩邊,也望不到頂頭。梁小夏也找不到鐵門的門縫在哪兒,巨大的門上隻有浮雕,密密麻麻的浮雕…鐵門上的浮雕同比繪製,征戰的人類、絕望的死者、山河平原以及高聳的城市,被磨得發亮的黑鐵銀門上描繪的,完全就是世界一景的某一時定格。

而且梁小夏認出來了,大門上定格的一瞬間,是她被天龍一拳打透背部的那一刹那。因為她站立位置的正對麵,繪著的人就是血腥城堡中她自己倒在鏡月懷裏的形象。

除了這個大鐵門外,梁小夏向四周看,全是一片黑暗。

悅耳的銅鈴聲,還有輕輕的歌唱,微弱地從遠處傳來,鐵門從梁小夏看過去的時候,門上繪製的生物就開始移動,精確地向她演示她死後所發生的一切…梁小夏看到了天龍的死亡。看到了回聲的勝利,也看到了鏡月最終瘋狂的變化――一隻巨大的,妄圖摧毀一切的絕望鳥怪。

梁小夏很高興,天龍終究還是死了,回聲雖然經曆了一些危險,終於也還是得到了黑暗右瞳,雖然這一切和自己計劃中的想法區別有點大(最大的意料之外便是自己也死了);梁小夏更擔心,鏡月的鳥怪狀態。似乎是開啟了某種他不該動用的力量,他控製不住自己,也控製不住那種力量,很容易發生意外。

血腥城堡中屠殺的烈火樂曲還在繼續演奏…

眼前的一切。都讓她陷入擔憂和迷茫之中,梁小夏的死亡經驗為零,她找不到自己該幹什麽,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模樣是不是正常。

當她的腳底下出現一具屍體時,梁小夏心裏的困惑達到了巔峰。

躺在地上的女耀精靈,是她自己。

淡金色長發有些散亂,臉色是發灰的,沒有血色的白,嘴角還有些血跡。合攏的雙手握著世界樹的樹枝,神態安詳得如同睡著了一樣。梁小夏仔仔細細盯著自己的屍體看了一會兒,感覺眼前美麗的女精靈有點陌生,這就是她的樣子嗎?

梁小夏很少去看自己的臉,就像她很少自己叫自己的名字一樣。不過她很高興自己長得比較合自己的口味――雖然以後她長得再好看也沒人看了。

拋開容貌問題,眼前的另一個問題是,她的屍體為什麽也會在這裏?還拿著世界樹的樹枝?

物歸原主也不該是這種方法啊。如果她的屍體被弄到這個神秘的地方來了,很可能就沒人替她收屍了。難道讓她自己埋?工具都沒有,附近連泥土都沒有,她怎麽埋?

而且,鬼魂不是不能觸碰到實體的嗎?

當梁小夏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屍體時,她發現經驗主義是個很靠不住的玩意兒,她不僅摸到了自己的屍體。還能用兩個胳膊將自己的屍體抱起來向前飄動,能捧起屍體的頭發給“她自己”整理儀表――她實心得不能再實心了。

既然她是實心的…梁小夏腦子活動開了,她從自己的屍體的身上卸下空間臂環,套在現在這副幽魂軀體上,心念一動,自己的屍體就被收到空間裏了。

地上隻剩收不進空間裏的世界樹樹枝。

望著靜靜落在地上。不停散發能夠滋養她靈魂的世界樹樹枝,梁小夏猶豫了。

本來她是想將這根樹枝帶回遺棄之地給玉泉長老做栽培實驗用的,可她現在回不去,原本的目的也達不到了,這樹枝也不能扔了不要,她得帶走。

梁小夏很清楚,世界樹的樹枝裏蘊含磅礴的靈魂之力和生命之力,對她如今的靈魂狀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可她還是舍不得就這麽將樹葉連著樹枝一起吃了,而且她不確定自己現在是否具備“吃”這個功能。

靜謐散發的生命之力,對她的**太好了,梁小夏也可以選擇鑽進世界樹的樹枝裏滋養靈魂――但是已經熟悉過生命之樹內部的她明白,看似溫暖安全的世界樹樹枝對現在的她而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陷阱。

生命之樹裏蘊含著磅礴的靈魂之力,可在她進去過的那一次中,她沒有見到過活著的、有個體思維的“靈魂”,由此推斷,當她進入世界樹時,靈魂的確能夠被補充滋養,但隨時間推移,她也會被樹同化,分解,還原成一團真正原始的靈魂之力。

ps:今天開始正文和鏡月的番外輪流更,今日正文,明天上的是番外,講述鏡月小童鞋的秘密二三事。感謝弑雨世羽大人的再次寵幸~~九霜草大人的長評~~alice963大人的每日探望~~~c050421大人、qsxdrgbhu大人粉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