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屈服
信念值多少錢?信念是不值錢的,它有時甚至隻是一個善意的欺騙。然而,你一旦堅持下去,它就會迅速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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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樂輕響,起音單調重複,如輕鳥撲打翅膀,欲從林間飛起。
配上這輕快音樂的,是梁小夏一上來就不留餘地的殺伐之箭。
細長的身影縱身上飛,拉滿長弓,兩對翅膀撕破裙背從後鑽出,長尾憑空遊起,在沙地上投下一個猙獰而充滿危險張力的黑影。
一道速度無與倫比的銳風強箭從空而降,暴力撕開埃忒耳塔的光束困牢,幹燥的熱空氣和束縛的光束被穿過的箭矢衝擊絞碎,直衝尼爾斯過去。
尼爾斯不慌不忙地念動咒語,隻有一個音節隨口而出,一麵巨大的太陽護盾就在他身前憑空凝起,厚重的光元素不僅能夠防護他,還能擋住他的身影。
不過等到箭矢已經快飛跟前時,箭尖勁風衝得整個盾麵都搖搖欲墜,尼爾斯才發現自己大意了,那位蛇女的箭哪裏是箭,簡直就是一棵從天而降的沉木,力量大得能將他的盾砸得粉碎。
尼爾斯臉色煞白,忍不住想在對峙中向後退一步,可法師的移動速度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箭。
尼爾斯眼看著梁小夏的箭打碎了他的護盾,卻未直接紮破護盾衝在他身上,而是斜斜在他腳尖前不到半米的地方紮進了沙地。
在學徒們眼中看來,就是那蛇尾精靈怪拉弓射出一支速度奇快威力巨大的箭,以蠻力衝碎了尼爾斯導師的太陽護盾,。卻因為後力缺乏而鑽入了沙子。他們偉大的太陽老師,巋然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無所畏懼。
第一次交手,法師尼爾斯在較量中略勝一籌…看起來。
實際上,尼爾斯也很希望自己是稍有優勢的那個,不過作為戰鬥法師的直覺告訴他,剛剛那一箭對方並未盡全力,那支箭,不過是正式戰鬥前打個招呼而已。
那雙殷紅如血的眼睛裏流露出的神色。和尼爾斯麵對他比較厭惡的實驗材料時所作出的表情如出一轍,一種帶著冷酷的,諧謔的注視……所不同的是。她的雙眼中,還被灌注了火焰般的憤怒與仇恨。
對方不想那麽快地結束戰鬥,取走他的性命,她希望他能夠慢慢地,充滿痛苦地。清晰地走完死亡的過程。
一絲恐懼從尼爾斯心中生起,防守反擊不一定有用,尼爾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逃跑,可梁小夏第二箭就拉起對準了尼爾斯身後的埃忒耳塔,警告之意不需言明。
毀不了你,我就毀了你的法師塔。推倒你尊嚴的碑刻,讓你永記恥辱,無家可歸…….
被一個精靈逼迫如此。尼爾斯心中窒悶,恐懼逐漸消弭,胸腔中更燃起一股法師尊嚴被侮辱的狠意,死死瞪著空中俯視他的梁小夏,法杖連連揮動。
他身後的埃忒耳塔發出一陣巨大的哢嚓聲。尼爾斯腳下亮起一圈嵌套法陣光芒,如同巨大的輪軸連連轉動。源源不斷給他的身體輸送元素之力。
省卻冥想聚集元素之力的步驟,尼爾斯完全化身人形光炮塔,法杖再次抬起時,一串咆哮著的火焰彈就衝著白精靈們而去。
“嘖,這就是太陽王?”
梁小夏輕哼一聲,沒打算分神保護白精靈們,長尾一揮,直接將飛到她身前最大的一枚火焰彈又抽了回去,反手一支箭射出,洞穿一名法師學徒的左胸。
憤怒的力量燒得她的雙眼璀璨流光,長發隨風沙飛散,一身戾氣,和梁小夏平時溫和清麗的作風大相徑庭。
鏡月抬著頭,看著空中遊舞的身影,心中矛盾。
小夏爾憤怒的樣子讓他心疼,卻又帶著火燒過的紅寶石一般耀眼奪目的美麗,讓他心醉得挪不開眼。
手下的琴卻未停,幽幽弦樂由單調的重複快速向複雜過度,琴聲錚錚硬響,每一波動都帶上殺戮之氣,逐漸和空中身影節奏一致。
沙地之上,白精靈們應對法師學徒們的攻擊,也絲毫不顯慌亂。
惡靈殿訓練的效果逐漸顯露,麵對防禦脆弱的法師學徒,弓獵手們一射一個準,戰舞精靈在近前防護隊友的身影,而法唱者需要直接麵對對麵飛來的各種法術,想辦法化解的同時,再反擊回去。
血箭滿地飛舞,雷諾射箭一次隻射一支,每一支意念箭都蘊含著極快的速度與力量,穩紮穩打,堅不可摧。每一次沉穩的金箭飛出,都會有法師學徒的血濺出身體,染紅沙地。
阿德萊德的箭則有幾分梁小夏的特色,手下速度快如殘影,多頭箭矢從弓上飛出,分向各個方向或攻或守,或點陣破法,或暗中偷襲,解救有危險的同伴。
能以一人之力影響大局,阿德萊德在宏觀把握極好,隻是戰鬥經驗還是有些欠缺,破開法術的細節處都有欠缺,多是以蠻力致勝,蠻力不及便會落於下風。
泥球作為除雷諾外另一名精靈長老,還是不擅長戰鬥的長老,被精靈們全圍在中間保護,可她的作用卻極為強大。
她舉起法杖,每十五秒念唱一次,出手之下,必有一個對麵飛來的法術被元素逆轉,化作純正的元素之力,補入精靈法唱者們施法消耗而元素之力匱乏的體內。
“赫爾莎長老,就是法唱者們的移動法師塔。”
每一個參與戰鬥的精靈此刻都在這麽想,連尼爾斯都收起了輕視之心,轉而將大量火焰彈衝著泥球發射而去。
沙地漸紅,精靈們扛過最初的壓力後,和上千名法師學徒堪堪持平,並在戰鬥中開始慢慢消耗法師的人數。
這卻不是梁小夏和尼爾斯想看到的情況。
對尼爾斯來說。他的學徒雖然沒什麽地位,可培養一個得心應手的法師學徒得費不少時間和精力,學徒們還掌握著很多機密資料,死了什麽都挽救不回來。
每一個法師學徒倒下損亡,都是在從他的心房中抽血,讓他的額頭青筋不停地跳。
對梁小夏來說,即使白精靈占優勢,她也不希望聽到互損相抗,最終打敗法師的壯烈悲歌,甚至如今的優勢都不能讓她感到滿足。
梁小夏希望有一種更深刻的。更痛入骨髓的,能夠讓法師們永生銘記的戰敗,她要用她的箭。去敲開尼爾斯不可一世的外殼,讓他痛苦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這是她應得的。
梁小夏散了手中的靈魂之力,凝出一支巨型的,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長箭矢,眯起眼睛。瞄準了——高聳入空的埃忒耳塔。
埃忒耳塔是尼爾斯親手製造測試的。五階法師的能力,造出的法師塔能抗住至多五階法術,大部分具有極強摧毀能力的恐怖法術都不會摧毀埃忒耳塔,包括鏈狀閃電,沙暴術,或腐蝕之雲……
被稱作“太陽之塔”。埃忒耳塔當然在光係以及火係法術方麵也有非常優秀的防禦能力,甚至說,梁小夏凝出的箭矢是一支火焰箭。正是打在埃忒耳塔最有優勢的地方。
箭矢上的光焰由紅轉藍,又由藍轉黑,奇異的文字隨燃燒的火苗一個個跳出,又轉而消散,被新的文字代替。
箭矢上的火光變了幾回。尼爾斯的臉色就變了幾回,喉頭梗著半天發不出聲。
古怪。太古怪了…..從未見過的詭異文字,帶著未知的,令人恐懼的力量,瞄準了他的寶貝塔。
在梁小夏鬆手的瞬間,尼爾斯的心瞬間提升至嗓子眼,眼看著那支巨大的,古怪的箭疾飛向埃忒耳塔。
沒有碰撞,沒有爆炸,甚至沒有擊飛出一點磚木碎屑,那支古怪的箭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塔內。
被…被防禦陣吸收了?
尼爾斯正想勾出個放心的笑容,突然,鏡月手下急促激昂的音樂重重一頓…空白的音樂,像飛至頂空的翔鳥,在空中滯留一瞬,轉頭向下,迎來急速劇烈的俯衝。
梁小夏打了個響指,埃忒耳塔最上麵的第五層瞬間燃起紅色的火焰,隱約的箭光透過窗口透出,在火中穿梭,肆無忌憚地破壞內部的一切。
突然燃起的大火,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埃忒耳塔的法師學徒們,個個張著嘴說不出話,緊跟著就是厲聲尖叫。
“著火啦——!著火啦——!快滅火!”
可是法師塔第五層高聳入雲,根本夠不到,幾個學徒試圖使用風翔術滅火,火峰被陣風壓下去一陣,結果再次更加猛烈地燃燒起來。
這就是靈魂之箭更深層次的好處,靈魂,作為另一種物質力量的載體,不僅本身就具有強大的,不穩定的能量,更是能夠轉化吸收其他形式的力量,元素之力就是其中最常見的一種。
燃燒著的靈魂之力在碰觸到埃忒耳塔的防禦陣瞬間,就融入塔內,被整個塔吸收分化,同時也借用塔內防禦陣,流轉至整個埃忒耳塔的每一個角落,在梁小夏一個命令之下,反客為主,吸收塔陣內貯藏的火焰之力反攻塔身。
第五層,是尼爾斯存儲最關鍵實驗材料的地方,不僅如此,他所有的個人財產,法師研究日記都在其中……看著整個第五層被大火吞沒,其餘四層卻完好無損,尼爾斯捏緊法杖,憎惡地瞪著梁小夏,眼眶中幾乎要滴出血來。
“卑鄙的精靈,侮辱偉大的法師,你會後悔的!”
“哦,我等著。”
梁小夏實際半刻都沒等,再次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這下,火勢順著第五層外的螺旋台階向下蔓延,很快就燒到第四層,燒起的火苗更加凶猛,透過窗戶冒起大股大股的黑煙,整個塔從外遠望,就像一隻大火炬一樣散發著恐怖的光熱。
“住手!”
“我叫你住手。你聽見了沒有!精靈!”
隨著火勢的蔓延,尼爾斯的喊叫聲從聲色俱厲的斥責變成了無底氣的喧囂,越來越心慌。
他的法師塔,他近百年的心血,埃忒耳塔就是他的一切,失去法師塔,失去一切……
這種情緒上的不穩定,甚至開始造成尼爾斯身體周圍元素之力的些微震**,一層層紊亂的金光波紋從他的法杖上散開,衝得黃沙飛起。隨火亂飛。
“精靈,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尼爾斯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哭腔,也沒心情對付梁小夏身邊的白精靈了。全心全意地關注著燃火的通天高塔。
汗水從尼爾斯額頭沁出,他捏著法杖的手心都掐出了血,以一副要吃人的臉色瞪著梁小夏,隱約還含有決絕的威脅。
梁小夏站在不遠處,臉上掛著極淡的微笑。紅色的雙眼倒映出層層跳動的火苗,甚至流露出了一種沉浸的,欣賞的神色。
她在同時欣賞眼前毀滅的美景,以及尼爾斯越來越蒼白的臉色。
見梁小夏臉上一點驚恐的表情都沒有,尼爾斯咬咬牙,將法杖高高舉向天空——
一道威力無比的光芒從尼爾斯的杖端亮起。橘紅色的光芒穿透湛藍的天際,散成一圈光環,瞬間抽幹了方圓公裏內的火元素之力。又快速湧入尼爾斯體內。
“炎陽爆?你想自爆?”
梁小夏終於再次將目光放在尼爾斯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我很好奇你是否有這個膽量”的表情,右手又打了個響指,大火再次從第四層下跳至第三層。
是的,自爆。尼爾斯除了自爆外,沒想到任何方法阻止梁小夏的行動。
可他不甘心。他也舍不得自爆,自爆了固然能送所有可惡的白精靈一起下地獄,可他會連著法師塔和命一起都丟了,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一無所有。
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白精靈鬧到這種程度……尼爾斯已經後悔了。
“你究竟要我怎麽樣,才肯讓火停下來?”
尼爾斯聲音中的哀求之音愈加明顯。如此神色哀戚的尼爾斯,甚至有服軟意味的尼爾斯,是法師學徒們都沒有見過的,一眾學徒看著心目中的偉大人物如此一副小人物嘴臉,各自內心都是酸苦難言。
高俊的神像多了一道裂縫。
梁小夏隻是靜靜看著尼爾斯,沒有回答。
你知道我要什麽,你知道我在等什麽……法師到底有多高不可攀,精靈是不是真的低賤,就讓我們用事實證明吧。
尼爾斯都快哭出來了,最後看了一眼燃燒到中段的法師塔,咬了咬牙,將法杖往地上一扔,對著梁小夏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白精靈並不像我想的弱小與卑賤,白精靈和我們人類一樣高貴偉大……我已經為我的錯誤認識付出了足夠的代價,請您停止大火吧。”
尼爾斯咬牙都咬出了血,法師尊嚴的長袍,被他自己扯下來,靈魂再無堅持可言。
隨著這一句話,沙漠的太陽王墜落了。
梁小夏的怒火,到這一刻真真正正熄滅了。
她揮了揮手,熄滅了埃忒耳塔的大火,為尼爾斯的反應感到興味索然。
“你不是真正的法師。”
真正的法師不會屈服,真正的法師也不會放棄,梁小夏寧可看到一個堅持錯誤的論調,但是願為自己的堅持付出代價的法師,也不願看到一個可以為了敵人的羞辱隨時變節的法師。
至少,梁小夏相信,同樣的事情換在她的父親馬塔基尼身上,絕不可能有同樣的結果。
“人類也比我想象的更加無法接受失敗。”
說完兩句話,梁小夏再沒理會尼爾斯,重新歸入白精靈隊伍中。
“夏爾大人,謝謝你,我代表所有受到委屈的白精靈,謝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幾百年,幾百年了…..從沒有人站出來為白精靈說過一句話,她們在這片沙漠的世界,隻是一種精致的貨物,可愛的寵物,會說話的玩物,沒人會真的關心白精靈是不是有地位,或者有沒有尊嚴。
甚至連一部分白精靈自己,都接受現狀,逆來順受,任由宰割。
蓋麗眼邊含淚,隻覺得天上的陽光,第一次暖融融地照到心底。
“當國家的尊嚴都難以保存的時候,個人又如何獨持高潔?”
梁小夏扶起彎下腰肢的精靈,說了這麽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尼爾斯站直身體,鬆一口氣,瞪著腳下的沙地,眼底滑過一絲陰狠,開始盤算如何利用法師間的聯係,向精靈們報複仇恨。
這是他最後的表情。
一支冰綠色的箭矢從尼爾斯身前的沙地鑽出,拐了個圓潤的彎正中他額頭,箭頭上的毒素使他的身體瞬間變成了一種銅鏽般的青綠色,肢體肌肉僵硬得連動都動不了,體內全是一種腐化的疼,不到十幾秒,就徹底死亡了。
梁小夏不會留一個對精靈族有明顯敵意的隱患尾巴,她也不是什麽心軟或粗心的精靈,所以她使用辛樓女王教給她的方法,將尼爾斯變成了毒化雕塑——徹底的,不能恢複或動彈的那一種。
大火漸熄,鏡月手下的琴彈完最後一個音,曠遠的曲調散入沙漠,無跡可尋,隻剩一片黑煙,斜飛入天。
高高在上的太陽王尼爾斯,最終成為了一尊低頭憤恨,血肉所化的雕像,在沙漠中對著精靈們離開的方向佇立百年,見證精靈們的崛起。
中秋的有愛小番外:
小夏:“阿德萊德最近練習很刻苦啊!”
鏡月埋頭看書,聽到此感歎,抬頭看了她一眼。
小夏:“我總覺得雷諾很辛苦,你說我要不要主動再給他放個假?”
鏡月挑了一下眉,換了個坐姿,側臉對著小夏,翻了一頁。
小夏:“洛基這兩天總是神經兮兮的,你說他會不會又受刺激了?”
鏡月咳嗽一聲,順手給書頁裏夾上一張書簽,合書站起,立在梁小夏身邊。
小夏:“好久都沒有見拉法爾了,你說他會不會都不記得我了?”
鏡月終於忍無可忍,打橫抱抱起梁小夏,用力咬住她的耳朵尖,將她扔在**,翻身伏壓。
“關於這些問題,可以留到明早你睡醒的時候再討論......今晚,我不想再聽見除我以外的名字,再從你柔軟的小嘴巴裏漏出來。”
梁小夏承認,她是故意的。
中秋節和書一起度過,太煞風景了。
第二天,梁小夏拉著被單,嘴裏咬著甜餡薄皮點心,笑得一臉幸福:
“這是什麽,很好吃?”
鏡月在書頁菜譜上打了個勾,“無所謂什麽,你喜歡就好。”
中秋節,怎麽能不吃月餅呢?
雖然吃的時間晚了點......
ps:
七這幾天都不更,到底在想什麽?!!!!
其實是七最近在出差,完全木有辦法保持穩定更新,又不願意急匆匆隨便寫東西應付大家,導致中秋節和大人們的問候都錯過了,好鬱悶......
補上遲到的中秋節快樂!
感謝963大人、大人、風冰月大人、梵天suzy大人、i迷re大人、冬末殘葉大人、伍雖大人、追逐羽毛的風大人、熱帶雨林大人的支持~~大人們都是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