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這所指的正是古典中國最典型的兩個特征,禮製社會和民族服飾漢服,極大地區別了中原民族和周邊民族,而最原始的民族主義——華夷之辨,也是以此為基礎,孔子為此也說過,“微管仲,吾等披發左衽矣”。

但這種原始的民族主義有一個重大缺陷,那就是重文化認同,而輕忽了血脈認同。

並不是說古代人不重視血脈認同,恰恰相反,漢人從其諸夏祖先開始就極為重視血脈的延續和純潔,但這種如同空氣呼吸一樣的生物自然習性,也就沒有必要那麽突出地說了,隻在做的時候表明人們對民族血脈純度的重視:對祖先的祭奠,譜寫家譜,給異族冠以蠻、戎、夷、狄、胡等明顯區別於諸夏人的稱呼……

而漢人及其祖先對純血血脈的重視還表現在詞匯上,正因為重視血脈,漢語中才會有“背宗忘祖”、“數典忘宗”之類的詞匯,並且罵人的話中,“野種”、“雜種”等才屬於最難聽汙穢的詞匯。

但是,諸夏和後繼的漢人一慣強勢先進,使得這種血脈認同就不像文化認同那般需要強調了,這導致了文化認同提得好像比血脈認同多——因為沒有必要。

當然,文化認同的強調超過血脈認同,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儒家學說的上位。

當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儒家學說確立了正統地位,這種學說說不上不好,相反,在古代而言,是相當出色的學問,尤其是大一統思想。奠定了中國的大一統傳統。

可是,儒家學說中有一個思想,名曰“大同”。

這個思想本質上是好的,可問題在於,太過超前,可以看做是古代的“多元文化政策”一類存在,也正是這個思想,將漢族逐漸忽悠瘸了。

隨著儒家學問的僵化,儒臣從古儒逐漸變成了對統治者妥協的犬儒、腐儒,尤其是異族入侵後。腐儒、犬儒對異族統治者的投降,在異族統治者的支持下,這些可以冠之以“漢奸”之名的儒家敗類學者就根據儒家“大同”的夢想編織出了一籮筐的謊言,為他們的異族主子正名,以顯示異族統治漢族的正當性——換句話說,這幫龜孫不僅自己當奴才,還要忽悠所有漢人一起當奴才。

可悲的是,因為時代的限製,以及儒家學說在中國大地上處於正統地位太久。這些漢奸又得到了異族統治者支持,反對者又統統被“文字獄”之類的方式幹掉或者鎮壓了,沒有人反駁之下,真正的是謊言千遍也成真理。做得最絕的就是滿清了。

但“文化認同”這種存在的基礎,終究是“民族”,而“民族”這種存在的基礎,還在於“血緣”。

所以。當以血脈認同為基礎的現代民族主義學說傳入東方後,被儒家忽悠得瘸了的漢族終於重新重視起“血脈認同”來,又有近現代外敵壓迫。終於,新式的血脈認同為基礎的民族主義完勝了犬儒的“文化認同論”,血濃於水的漢人將假惺惺舉著“孝悌大義”的滿清統治者踢了個稀巴爛,讓他們滾到了應該待著的地位去了。

當然,文化認同並沒有因此從漢族中消失,而是逐漸恢複了其原本的樣貌,那就是和外族不同的風俗習慣作為民族特有的特征。

因此,漢族的認同就成了血脈和文化的雙重認同。

至於古典中國時代文化認同的兩個要件——禮製和漢服,前者因為中國的與時俱進,被掃進了曆史垃圾堆,而後者則非常可惜,因為滿清的剃發易服,造成了數千年傳承的漢服被人為地製造了傳承斷層,以至於到了現代社會,還有無知的人說著無知的話語,說漢服是被時代淘汰。

但稍稍讓人安慰的是,隨著外國強勢文化入侵,當人們發現,中國近現代學習西方的文化在缺乏抵抗力的同時,自己的古典傳統文化卻有著更強大的抵抗力,如漢服,就有人在努力進行複興。

這不僅是一種民族辨識的標誌,也是一個巨大的新興產業,這是在從西式審美為尊的服裝、時尚相關產業中,搏殺出中國自己的產業結構的偉大努力——要知道,西方式審美霸權之下,話語權在西方企業,這使得兩片布製成的衣物就能賣出天價,而利潤大頭全歸西方,若是中國自身的服飾體係能夠複興,將等同於從西方相關產業中奪得大塊蛋糕,那代表的是審美的標準和市場!

不過,漢服複興運動卻碰到了一個和艾諾麵對荀彧時一樣的問題,那就是如何將古典服飾切入現代生活,從體現社會階層的作用,真正變成體現一個民族審美和民族特征的作用,換句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如何讓漢服符合現實潮流問題。

而最終,艾諾和漢服改良者們意見一致,那就是將漢服分為正裝和時裝,正裝循古製,時裝更加自由、時尚,而從改良效果來看,回應還不錯,領地內的領民們都很喜歡,當然,荀彧等儒家士子相對難以接受一點,不過荀彧這樣的儒士有一點很強,那就是對新事物還是很能接受的。

事實上,儒者完全頑固僵化是滿清時代的事情,在明朝時期,雖然八股取士製度使得儒者的思想比前朝相對狹隘,但還達不到滿清那種榆木腦袋的愚蠢境地,這使得明朝時期依舊有大量進步現象存在,明朝士大夫在明末更是掀起過西學東漸的運動。

所以,當最後艾諾祭出民族主義學說,以及與時俱進的理論後,荀彧接受了艾諾的解釋,隻是希望艾諾的步子放得穩一點,改良最好以樸素、大氣、飄逸等良性改良為上,性感、色情則為下。

艾諾卻也是這個主意,畢竟他見慣了中國受西方文化衝擊過甚產生的巨大問題,對那種道德淪喪和社會風氣的糟糕性也是心有餘悸的。

至於禮儀司的腐儒?誰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