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胡狗的攻城
“嗒嗒……”如此聲音不絕於甕城,上首帶著犬牙樣兒倒鉤【飛勾】的雲梯牢牢地扣在了城垛上。
“謔……”城下無數胡兵歡呼起來。更有一些亟不可待的胡兵,頂著盾牌,口銜彎刀,已經開始再向上攀爬。
箭矢弩矢急雨般打下,隨之一起落下的更有無數個斤兩重的瓶罐,便在空中,己經有一些白色的粉末向城下散落過來。
許多胡兵都聞到一股嗆人刺鼻的味道,但多數還在茫茫不知所雲。可有的老兵,那些參加過攻城戰的老人,就已經大聲尖厲的嚎叫起來:“灰罐,石灰罐,快閉上眼睛。”
說話已經是來不及了。從甕城上落下的石灰罐,紛紛磕砸在雲梯下端上,啪的炸裂開,內中的石灰粉末如煙霧一樣彌漫開來,一時間到處都在白色的籠罩。就聽淒楚的慘叫聲不斷響起,不知多少胡兵扔下了手中的一切,捂著雙眼在地上翻滾哭嚎。
“我的眼睛……”
真可謂是守城利器。一個個炸開,嗆人的石灰粉在烈烈的北風中到處飛揚,地上躺到了一大片中招的胡兵。步弓手、勁弩兵趁機收割著一條條性命。且那些石灰粉末因為處在底端位置,風可以將之吹開,卻難反吹上十丈高的城頭。
石灰侵入雙目,立時就會痛楚難當,讓人根本睜不開眼睛,時間久了,就是眼瞎的下場。
平常眼睛中了生石灰,不能用水清洗。隻得用菜油,但在這攻城之時,去哪找菜油?況且胡人本就不怎麽吃菜油。
因此,即便是胡兵將領明白如何救護自己受傷的士卒,也不太可能救得下。
越來越多的石灰粉末在甕城牆根下堆出了一條白線,很多胡兵老兵身上都是一片片白色。他們雖然躲過了眼睛要害,可也均是咳嗽不己,呼吸困難。
連同地上慘叫的傷兵,翁城下的胡兵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亂成了一鍋粥。
“礌石,扔。”領軍校尉大聲的喝令道。
城下原本密密麻麻的就皆是攻城的胡兵。根本不需要瞄準什麽扔,加上石灰罐打下,城下到處白茫茫視線不清,那些胡兵又如何看見城上接下的動作?
唯有一些老兵咳嗽的再厲害也不放開地上的盾牌,或死命搶進了雲梯車廂裏。當密集的石塊從城頭砸落下的時候,就聽城下一生生淒厲的慘叫,直滲人的偟,又是一批胡兵中招,被扔下的擂石砸中。
那些拋下的礌石。重者有幾十斤重,輕則也有十幾斤。從十丈高的的高空落下,其勢之凶猛,砸中擦中了也算筋斷骨折的下場。很多重型礌石直接砸在了雲梯車上,哢嚓哢嚓的雲梯車都也招架不住。而落在人身上的,直接被砸成爛肉一堆。就是一些胡兵舉起了盾牌,也根本支撐不住上麵的重力,就是小石塊落下也幾百斤力,同樣被砸得吐血骨折。
一些礌石落地後還會在地上亂跳亂滾,就如同霹靂車石彈的滾跳一樣。都一個道理,倒黴的隻是胡兵的雙腿雙腳。
身旁的人不是捂著雙目淒曆嚎叫,就是被礌石砸成肉漿。到這個時候,再悍勇的胡兵勇氣也消失殆盡。
不論是老兵,新手也罷,都是掉轉頭顱,如無頭蒼蠅一般往回逃去。
甚至相互間還發生了推擁。亂作一團,也不知道又沒踏死什麽人。
看城下胡兵狼狽的樣子,城上的漢軍一片歡呼。特別被調上城頭運送物資的丁壯,看到城下的情形。和胡兵狼狽逃竄的樣子,分外的解恨的同時無不信心大增,歡呼的比將士都還要起勁。
胡兵一場來勢如凶猛的進攻就這樣落下了一道帷幕,隻留下滿地的屍體及傷者,還有扔掉的雲梯。
……
石灰霧塵己經散個幹淨,胡兵在重甲兵身後重新排列起隊形,井闌、衝車在繼續前進。甕城下一堆堆肉泥零件,各式各樣的殘肢斷臂,散亂模糊的內髒黃白,屍體鋪滿了一地。
鮮血,一灘灘的盡是鮮血,滿地暗紅色血跡,在寒風中閃著冰冷的光芒。這些胡兵流下的血,已經在寒風中快速凝結成了紅色的冰。
隨著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風中還傳來一聲聲絕望的呻吟和哭泣聲。
城下許多被擂石砸斷手腳,砸傷身體,或是雙目被石灰浸瞎又好運的沒被砸死踩死的胡兵,他們無力逃跑,隻是哭嚎呻吟著等待同伴伸出的援手。
“哢,哢……”趁著胡兵稍退的空隙,刀斧手揮動的砍刀、重斧劈砍向倒扣著城垛的雲梯上首倒鉤——飛勾。
一下,兩下,三下……哢嚓,木質斷裂聲傳來。
“這裏斷了,用撞竿,用扥叉,快叉——”
一隊丁壯力士在軍官的指揮下,用一根長長地粗圓竹管,頂頭包裹著大大厚實的撞頭,喊著口號,從側麵對準那雲梯惡狠狠衝去。
轟的一聲響,撞竿用力撞在那雲梯上端。“啊…哈……”數十人齊齊發力,就看那一具雲梯先揚翹起了一邊,慢慢傾斜角度加大,加大,再加大。“轟——”最終徹底傾斜,整具車身向另一邊摧金山倒玉柱式的歪倒下。
就像倒塌了一顆參天大樹,帶著隆隆的聲音,雲梯的上首砸在了不遠處另一具雲梯車上。
“哢嚓,哢嚓……”一陣森林伐木斷裂歪倒時的聲響。兩具雲梯上首俱裂,碎木飛濺,木刺橫飛,破碎的一塌糊塗。
可惜不能如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具砸到了另一具,另一具再帶到了第三具,第三具再……
雲梯有著龐大的身軀和厚重的地盤,其厚重的相持力讓它在先天上就缺乏‘米諾骨牌效應’的基礎。一張倒下所有聚倒。絕大多數的碰撞,隻能砸碎了第二具雲梯上端,都不能掀動它敦實的下體。
但如此已經足夠了。當胡兵第二次嚎叫著湧上來的時候,甕城前的完好雲梯車已經隻剩下四十輛不到了。
不過隨著雲上手持刀斧盾牌的胡兵再次撲上,遠處的胡騎陣營中呼起一陣陣潮水般的歡呼聲。
“金汁。”
“燙死他們……”
城牆上的諸多火爐上燒著大鍋大鍋沸騰的糞汁,惡臭衝天,更歹毒無比。沸滾的冒著騰騰熱氣,眾多的士卒丁勇正咬牙切齒的用一長長的大勺舀個一勺沸滾的糞汁,劈頭蓋臉的就往下麵正在爬梯的胡兵倒去。
上回胡狗不禁打,單單石灰罐和礌石就料理了。這準備多時的寶貝,現在才用上。
淒慘的不似人聲的嚎叫聲響起,金汁不斷倒下,便是那些胡兵帶著盾牌遮掩,也不可避免被沸滾的糞汁澆到、濺到,一個個嚎叫著從雲梯上摔下來。
伴隨著金汁不斷倒下,一捆捆加了硝石、硫磺的柴草,被點燃後也不斷地從城頭上拋下。“燒死他們!”城下又是火光衝天。
雖然這個時空的火藥完全變了味道,但是硝石、硫磺助燃還有毒氣卻是毋庸置疑的。那些柴草中都裹了有不少硝石、硫磺。點燃後火光伴著煙霧,很快內中的木頭也能燒起來。
一架架的雲梯燒著。一片片胡兵被波及,變成可一個個身上著火的火人在地上翻滾。用火攻來對付胡人,比對付漢人更有效。
這些整日裏以肉為食的家夥,不僅身上帶著膻氣,衣服上更是油光蹭亮。冬季裏的胡兵戰甲下穿的都是厚厚的皮袍,皮袍外日積月累的一層厚厚的油脂,冬季裏硬邦邦的,都能頂上一套皮甲。但在大火中卻是最好的助燃易燃之物。
便是城下胡兵沒被火星染到身上,捂著了臉麵。濃煙之中,還是有很多人咳得喘不過氣來,一雙眼睛更是被熏得紅腫幾乎睜不開來。城頭上守城漢軍還趁機將火爐中炙紅的煤炭一鏟鏟拋灑下,更燙的胡兵嗥嗥大叫。
胡兵們被燒死燒傷了不計其數。從空中看下去,北陵城北門外甕城位置就像是被火光與煙霧籠罩,甚如烈火焚城的架勢。
但胡兵沒有二度退敗,城頭上下來的金汁與煙火雖然讓他們心驚膽戰。可身後利森森的刀刃更能要去他們的性命。僥幸幾具‘對下效果’不佳處的雲梯,密密麻麻的胡兵還在繼續蟻附而上。可他們也沒能好到哪去,北陵城裏儲備的攻防器具太完善了了,當持刀帶盾的胡兵嗷嚎著爬到雲梯的上半段時。就見上麵一個釘滿了倒刺狀尖銳鐵釘的圓木當頭砸下,領頭一個胡兵頭目隻來得及叫一聲:“荊棘刺………”就被那釘滿尖銳鐵尖的圓木從雲梯上直砸而下,胳膊斷裂,盾牌遠遠地拋飛出,胸口被荊棘刺親密的接觸了一下,血肉模糊,上麵布滿了粗大的孔刺。
那荊棘刺兩端都用鐵鏈連著,從城頭滾下時,順著雲梯一溜橫掃,能將鐵鏈距離內所有的胡兵一掃而光。即使個別僥幸不死的,從高高的雲梯上甩下也是一張肉餅。
七八丈高的地方向下掉人,地下的胡兵連接都不敢接。一個個連滾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嚎叫的機會都沒有。
兩根鐵鏈纏裹在一個固定在城頭上的木軲轆上,隻需兩山名士卒齊心協力搖動木軲轆,如打水一樣,就能把荊棘刺給收回城頭。
就比如現在,而那沾滿了血肉的荊棘刺在放到了底之後,隨著城頭傳來一陣號令聲,咯吱咯吱的木軲轆轉動聲中,猶在嘀嗒著鮮血的荊棘刺被收回了城頭上去。
該雲梯上的胡兵遭遇如此,其餘幾架雲梯的胡兵也沒好到哪裏去,他們被當頭落下的狼牙拍惡狠狠地拍在下了雲梯上,人人死的慘不忍睹,屍體千刀百孔。
甚至連雲梯都咯吱咯吱的發出不堪重負的響動。
狼牙拍,用榆槐木枋造,長一丈五尺,闊六尺三寸,厚七寸。以狼牙鐵釘數百顆,皆長一尺。重一斤六兩,布釘於拍上,出木六寸三分,四麵嵌刃刀,四角釘環,以繩滑絞於滑車,鉤於城上。敵人蟻附攻城,扯起拍落,犀利非常。
它要比荊棘刺還要沉重的多,再結實的雲梯。三兩下後必被毀掉。
所以遭遇狼牙拍的胡兵,也比遭遇荊棘刺的胡兵更慘,荊棘刺也隻是砸爛了頭胸,狼牙拍卻是直接拍爛了整個人。
“火罐——,放!”
井闌、衝車近在眼前了,城牆上的床弩兵換掉了翎箭,而將一罐罐口上包裹著粗布的油罐放在了床弩上。浸染了油脂的粗布被點著,“嗖嗖……”嗚嗚的響聲中,一罐罐裝滿油脂的火罐準確的命中了十幾二十步外的一座座龐然大物。
火罐雖不均勻。但是這麽點距離內,也足以保證準確命中目標。
箭矢如雨而下。精確的落在甕城上,更多的落在甕城後的城牆上。
這些火油是守城的至高利器,用來對付雲梯車都顯浪費,更不會拿它們對付下頭的胡兵。隻有井闌、衝車這些完全能夠威脅到城池安全的龐然大物,才是它們焚毀的第一對象。
是火油先見井闌、衝車焚毀,還是井闌、衝車先送胡兵征服城頭,這就關乎著一個時間問題了。搶的就是一個‘先’!
伴隨著一聲異常響亮的號子聲,緩緩前行地“木塔”們在距離甕城城頭隻有兩丈之遙的地方嘎然而止。城下殘存的胡兵重新聚集了起來,大部分聚攏在井闌、衝車之後。剩下的小部分跑去了殘存的雲梯那裏,也重整旗鼓第三次攀著雲梯向上爬去。
“咣——”
“咣——”
“咣——”
毫無征兆地,二十輛井闌、衝車的前板突然間傾倒下來,一道三丈見方,由濡濕的生皮包裹,上麵掛吊著幾支、十幾支不等的火翎箭的木橋,在守城漢軍將士無奈的眼神中“轟”的搭在了甕城的城頭上。立馬的就形成了一座座淩空的吊橋。一端搭在甕城城頭,一端連著高聳的“木塔”。
“殺殺殺——”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響起,在使人熱血翻湧的同時,也咆哮出內心的緊張感。早已和弓兵調換了位置的胡騎重甲步兵洶湧而出。
這些胡騎精銳皆是身披雙重鐵甲,一手執圓形皮盾,一手提戰刀,衝鋒之時輕便的皮盾擋在頭胸部,刀口向外探出就像一頭頭披著厚甲頭頂利角的巨獸,漫卷過淩空的吊橋……
“火罐——”緊張的叫聲中,一罐罐燃燒的火油砸在了木橋上。
“吱啦——”
沸騰的火油立刻大麵積燃燒起來,便是上麵包裹著潮濕的生牛皮,卻也阻擋不了火油的燃燒。而且一些井闌的高度都是超過城牆不少的,那木板不是平鋪,而是向下傾斜。
油脂膩歪不堪,倒在生牛皮上也同樣打滑,可胡騎的重甲步兵在寬闊的木板上也是站立不穩當,或直接向城頭摔滑過去,或更慘的帶著滿身火油摔出木板。
守城的漢軍早就準備著,等到一個個的胡兵滑到下來,一擁而上,在胡兵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亂刀之下已經分屍。
但這些隻能圖一時,而不能瞬間解決一場戰鬥。被自己人的慘狀刺激的雙目通紅的胡兵,彎刀、短錘、箭矢雨點般至上打下。長槍如密林般阻擋在木橋口,鋒刀似群山般傾壓在城垛間。甕城城牆上的一個個地段,慘烈的殺伐之聲響徹雲霄,刀光劍影、激血飛濺,戰場上鐵與血的碰撞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詮釋。
紅袍、黃袍、黑袍,上百名天神教法師夾雜在胡兵當中殺上城頭,刑天笑帶領自己所部銳士也迎頭撞上。隻是一百丈寬的半圓甕城,總長度也不過是314丈長,這麽多的高手絞殺在一起,那密度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但,就是這樣高密度的高手搏殺,在兩軍普通士兵殊死的決鬥下,也不由得黯然失色。
“火油——火油——”
“滾木、礌石,快給老子砸,狠狠地往下砸——”
“火箭,放火箭,不要停下——”
“嗖嗖嗖——咻咻——”
一灌灌火油從城頭拋下,一塊塊礌石從城頭上砸下,大地都被燃燒了起來。整個城牆腳下化作一片火海,無數躲避不及的胡兵葬身在火海之中。
烈火焚燒,烤熟的人肉香氣直接能傳達到城頭。就是對於那些百戰老兵們來說,這樣的廝殺也是如噩夢一般。
祝彪全神貫注的觀察著戰情,不單是甕城正麵還有左右兩翼。
“殺!——”
“殺!——”
熱血搏殺之中,烈烈戰意從胸中燃起,無論是守城的漢軍還是攻城的胡兵,在這一刻,對死亡的畏懼都已然遠遠地拋在腦後。
每時每刻都在流著血,但祝彪的神情漠然的很,立在城頭上,望著前方廝殺正烈的甕城,隻有灼熱地殺意在他眸子裏洶洶翻湧。“命令,刀牌手進援。”
前頭的那個校尉指揮的很得利,但以胡兵源源不斷的攻勢也沒占據到什麽便宜。等到大火燒透了木橋,燒爛了井闌、衝車,這一切也就結束了。
“咚,咚,咚……”衝車的聲音。實在是刺耳,更令祝彪有些心焦。北陵城上次淪陷時,不僅甕城被毀,連城牆都有塌陷。烏維馱戰局北陵城後,組織勞力進行了修補,漢軍克複之後更是大力加固。可這衝車一聲一聲如同雷響的撞擊聲,還是若敲打在祝彪心頭一般。
“這些井闌、衝車的威脅太大。”謝叔延情緒躁動了起來。看著守城官兵被居高臨下的胡騎精銳射手點殺,拳頭都握起來了。
s:五千字大章,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