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女人生子往往要折騰上一天甚至更長的時候,若是沒有體力可真是不行。單玉屏知道這事,便又喝了半碗燕窩粥。

請到的穩婆一邊兒指揮著諾蘭、舒蘭兩個“去扶著少夫人屋子裏頭走動著,不要坐在那裏”,一邊兒又叫了姚潔和兩個柳府來的嬤嬤,吩咐著準備好熱水白布等生產所用的東西。

時間過得極慢,房中偶爾傳出的一兩聲痛呼,其餘的連高聲說話一句都沒有。

燈火如晝,小丫頭們忙緊忙出地不停地送了熱水等物進去,又端了一盆盆的水出來。

腹中的疼痛越來越是劇烈,單玉屏覺得再也站不住了。穩婆過來摸了摸她的腰間,才笑著道:“快到時候了,快將少夫人扶到炕上去。”

接著又對著單玉屏說道:“少夫人不必緊張,老婦看著,這胎位很正,定是能順產的。腹內痛時少夫人隻管深深吸氣,用力些。千萬不要將力氣用在叫喊上就是了。”

單玉屏點頭,這時痛的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躺在炕上,腹內的疼痛間歇越來越短,疼的也越來越厲害,她是死死地咬著嘴唇,能忍住的果然都忍住了。

與祝彪成婚兩三年,才有了這一胎,單玉屏內心的壓力與急切一點都不弱於祝母。

諾蘭見自家小姐臉上冷汗直冒,不多時兩鬢邊便是一片濕了,忙將幹帕子給她擦了。舒蘭又怕她咬壞了嘴唇,將早就準備好的軟木遞到了她的嘴邊。

如此折騰了一夜,東方破曉之時,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終於響徹了河東上將軍府上空。

闔城歡慶。

師慧欣上前把脈,母子均安。

如此,十月初六,祝彪的第一個孩子降生了!

洗三那天,河東境內的文武官員商賈士紳就不說了,整個河州乃至整個北漢。以新王起始,上的台麵檔次的官宦貴胄、文物重臣,名商巨賈,不管祝家先前有沒有打過交道,全有一份豐厚之極的賀禮送到。即使這些人中許多都隻能在上將軍門前打個轉。

新王旨意,小小的三日嬰孩就有了一個許多人奮鬥一生要遙望不可及的四品中散大夫的虛銜。一直關注祝府情況的唐王對此更早有準備,王子常親自抵到河東祝賀。這待遇,在北漢也就是新王得子時才有的一比了。

祝彪帶著人馬一道博州,很快就與留在這裏的錢寶搭上了頭。

“老夫人、少夫人身體還好?”

錢寶帶來的消息讓祝彪渾身激動的險些不能自抑,“我有兒子了”那一波波顫栗的衝擊感,渾身一股股熱流淌過,讓他隻想是一躍而起。仰天一嘯!

不過,再是激動他也沒忘過問候母親和老婆,孩子要留在後麵。

這‘規矩’是他前世‘遺傳’下來的。那個‘男女平等’的社會,在醫院裏等老婆生產,醫生護士推開產房門出來的第一時間,可都興先問候老婆大人是否安康的。誰要是光記著孩子忘了老婆,日後可有的一陣小性子受。

“公子放心。老夫人、夫人一切安康,小少爺身體也好得很。”

每天都有無數珍品藥材食材滋補著,還有‘碧梗銀絲米’這種天底下首次出現的奇珍打底,不論是坐月子中的單玉屏還是剛出生的嬰孩,身體都好得很。

當然,這不是說小小的嬰孩現在就進食了,而是單玉屏因為是頭胎緣故,開始時奶水有些不足。而祝母和她在祝彪臨去中原前都是聽過吩咐的,孩子生下來,奶水若不是不足也不用去用奶媽,把碧梗銀絲米熬粥,喂孩子米油即是。

以單玉屏的生活條件,奶水不會一直不充足的,中間攙著米油喂。對孩子反而是有好處。

當初之所以要種那幾畝碧梗銀絲米,其中一個主要打算就是為了給孩子打底。

唐王說話真的算話,河東新開的山陽、平川二縣,這大半年來真的沒被胡騎大股部隊進入過一次。祝彪之前所做的那些準備一個都沒派上用場。而山陽、平川二縣的屯田收獲,卻是天大的豐收,畝產平均近一千斤,極大地補給了來年河東漢軍的軍需。

且有了這一次的豐收,也讓那數以百萬計流亡在羅明江南的流民,看到重新開始的新希望。這對北漢國力是一次彌足有益的幫助,當然,這也讓祝彪本就很高的聲望在北漢更加的崇高。

“公子,唐王又派人來了。”竇兵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他的傷本也是不輕,可比起祝彪的來說,就是輕的了。且那一日已經過去了八日,傷勢恢複了大半,又做起親隨的職責了。

“唐王派人來的好勤啊!”錢寶嗤嗤笑道。北京對自己公子拉攏的痕跡也太明顯了。不過,送來的都是好東西!

錢寶江湖混跡十多年,醫術雖然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但眼力還是有的。祝彪床邊放置的雪參、銀杏果、菩提子、金銀棗,可都是一般江湖門派難得一求的好東西。

溫平、性良、補血、養元,最適合滋補人身損耗。

雖然於功力無有助益,迥異於天材地寶,但因為這些特點,極受朝廷王公顯貴們的青睞。是以價值不菲,甚至是有錢都難以買到。

可祝彪這房間裏,一片片的雪參含片成盒,一盤盤的銀杏果、菩提子、金銀棗堆得老高。唐王不下大力氣,這裏如何會有這些?

“去請進來。”不同於竇兵的樂嗬,錢寶的嗤笑,祝彪對這個則實在感覺頭疼。

要說這些唐王來使,那是個個能言善道,學富五車。與祝彪說話,言談適宜,語句雖典雅卻如白居易之詩作——直白易懂。單隻是說話,祝彪心裏還是很樂意有人陪陪的。

但是這些人話語中有藏著尖鋒,時不時的旁敲側擊,透明來意,祝彪現在吃人的,喝人的,最主要的是重傷未愈。硬都硬不起來,拒絕的很艱難,很艱難。偏偏唐王似乎又是一個海涵肚量,自己明裏暗裏拒絕了多少次,他也依舊不住的派人來。

這種完全稱得上厚臉皮的‘求賢若渴’,可能也是一個合格的君王該具有的基本技能之一。

天有些黑了,祝彪神情帶著一絲疲憊的躺在**。那人終於走了,又是一兩個時辰啊。先前錢寶帶來的喜悅,被這一攪合都衝淡了許多。不過煩惱去了,再想起河東的老婆孩子,祝彪心裏充滿喜悅與幸福!

……

“可惜,寶寶今日滿月了。他爹還不能回來看上一眼。”抱著自己的寶貝孫子,祝母又想起自己那一雙寶貝兒女了。

姚潔一旁站著,聞言也不接話,就是笑盈盈的。老夫人這是得隴望蜀了,有了孫子想兒子。

不過好歹幽州傳來消息少爺是安穩的,讓著家裏人的心也都安穩了許多。

“老夫人,少夫人在接待易北候府的女客。要不要奴婢是看看?”自從祝彪與新王有矛盾以後,祝家跟餘家的交情可生分多了。雖說易北候府站在一群武侯貴胄之中,一大幫子勳貴抱團冷眼旁觀著新王表現,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真正的跟新王、雲家走到一個戰壕中去,可他們跟新王重點打壓的祝家,也絕不是同一立場的。

姚潔之前還感歎過,倆家當初那麽好的情分,說生疏就生疏了。想想真是讓人心寒。

餘戚氏有些出神兒地看著倚在暖榻上頭的單玉屏。一件兒鵝黃色繡著大紅石榴花兒的外衫,領口和袖口都是滾著一圈兒雪白的貂毛,跟原先淡素的裝扮大有變樣。也沒有罩著坎肩兒,雖然屋子裏頭是暖的很,可坐月子時女人是最不能著涼的。

之前侯府裏有傳言說,表小姐入了祝家後也習得了一身武藝,現在看到不是真的空穴來風。

單玉屏因著坐月子的緣故。也沒有梳把頭,隻鬆鬆地挽了一個家常的發髻,隨意地插著一支百子千孫如意紅寶簪,娥眉似柳。明眸如波,巧笑間清雅婉麗一如往昔,卻又多了幾分雍容華貴之感。

單玉屏也在打量著底下的二舅母並著蘭夢、蘭霏姐妹倆,一年多未見了,年紀小的蘭夢、蘭霏也有了大人的樣子,隻坐在那裏鼻觀眼眼觀心,沉穩了許多,有了大家閨秀樣兒。

也是,到底要成親的人了。

倒是餘戚氏,滿麵的笑容,開口道:“老太太知道玉兒你給祝家產下了小少爺,高興得了不得。又擔心著你身體素來嬌弱,不知道如今身子如何了,我們也不敢亂打聽的。待要過來看一看,又怕擾了都城裏的那灘渾水。好容易等到了今個,算著小少爺滿月的使臣,阿公、老太太可再忍不住了,這不就打發我們過來了。”

單玉屏輕笑一聲,將手上的茶盞順手遞給了身邊兒的舒蘭,耳邊綴著的玉石墜子晃動起來,仿佛兩滴極清的水珠兒。

“倒叫兩位老人家惦著我了,二舅母回去後,定要代玉兒問候一聲兒的。”

見餘戚氏這次來還帶著蘭夢、蘭霏姐妹倆,單玉屏就知道定有事。而餘戚氏現在似有話說,又不好開口的樣子,也讓她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纏著。隻是微笑著把眼簾垂下,擺弄著腕上如一汪碧水般的翠玉鐲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二舅母說了些家常話。她跟餘戚氏可沒熟絡。

當初易北候府時候,因為老太太待單玉屏太好些的緣故,連餘戚氏的嫡女,也就是侯府的嫡女都比不上,貴為侯府世子夫人的餘戚氏可一直沒對單玉屏有好感過。

現在看著代表易北候府出麵的餘戚氏,單玉屏如何熱情的來?還是蘭夢、蘭霏姐妹倆偶爾開口幫兩句腔,屋裏才顯得熱絡了些。

蘭夢也是嫡女,是侯府三子——嫡子餘德賢的女兒,跟單玉屏本來也是交好,此刻兩者間地位雖已經拉開了老遠老遠,但說開了的時候也不是那麽的拘束了,歪頭笑問道:“玉兒姐姐,你的小寶寶呢?能不能叫我們瞧瞧?”

“這有何不可的?諾蘭去。”單玉屏正感到跟餘戚氏拉家常疲乏,聞言立刻笑著吩咐道,“看看母親那裏孩子醒了沒有,若是醒了,就抱過來。”

餘戚氏掩著嘴口故作笑道:“玉兒現在是越發的有主子的派頭了。我瞧著,真真兒是貴氣十足的。”

單玉屏臉上也帶著笑,“二舅母說的哪裏話,這嫁人了和在閨中,就是要有大不一樣啊。”

正說著,諾蘭已經抱了寶寶過來,餘戚氏、蘭夢、蘭霏姐妹都站起來迎著過去了。

在祝母那裏剛歡了一陣子。精神頭還沒有下去,睜著眼睛正在那骨碌碌的看著呢。

餘戚氏也有兒子的,餘國安就是。去年成的婚,孩子也生下來了,可是個女兒。上歲數的人都喜歡孩子,餘戚氏又由眼前的嬰孩想到了自家中的孫女。若是能換一換該多好啊?見了肉乎乎白嫩嫩的小寶寶,真是喜歡的要不得。有心伸手抱一抱,卻又礙著孩子幹係大不敢碰。

蘭夢、蘭霏都是明年的佳期,單玉屏不知道,甚至蘭夢、蘭霏二人自己也不知道,但餘家和那兩家的長輩都曉得,二女的夫婿未來都是到河東進行摻沙子的。所以這次餘戚氏才帶著二女來打打前站。當然,這也是因為易北候府眼下就也隻剩這兩女未嫁人了。

……

北京城外一處莊園中。祝彪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這幾日唐王府上下忙的要死,上百萬周軍從南殺到,唐王府上下臣工全都投入進了這一次的大碰撞中,暫時不來麻煩他了。

而一直留在園裏的幾個名醫,祝彪‘拒絕’不了唐王的殷勤,可要壓下幾個醫生還是做的到的。

躲在清靜的莊園中,細細研讀著唐王送到的地理古籍。天象已經滿點了,這得來的清閑時間還是投入進地理的好。

亭外有風有雪,竇兵點燃一爐清香,祝彪一身寬鬆的長袍,一手執書,一手轉動著手中茶盞的茶蓋。不同於燃香的茶香一絲一縷的透入祝彪的鼻間,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看了一會兒,一章完結,祝彪無意中抬頭。看見亭子不遠處的一座堆石山下,竇兵正手持長劍,一招一式認認真真的演練著劍法。

自從當日在山穀中被人輕易擊敗,還連累的劉卓戰死,原本已經**消退的竇兵深深地受到了刺激。

年紀也隻二十出頭,實力就接近了頂尖層次,竇兵現在的實力就是放到中原的名門正派中也是真傳弟子中的佼佼者。竇兵從卑微之身幾年中進到如此層次,免不了心中就有股子誌得意滿。

但山穀之戰,他被打痛了,打醒了。已經有些懈怠的神經再次緊繃了起來。祝彪一直沒有說他,因為竇兵的情況乃是人之常情,況且連祝彪本人也較為滿意竇兵實力的進度,就忽略了過去。畢竟現在的祝家已經不用人人都發奮努力了,自保的實力已經夠了。

但現在看竇兵重新的發奮,祝彪也是衷心的感到高興。同時也認識到了自己實際上也是在懈怠了。人還躺在幽州,心卻已經飛到了河東,不知道現在祝家的親族子弟,是不是也攜帶了?如果如此,那自己回到河東後可是要狠狠揚起鞭子的。

宋瀅竹提著一水壺進來,祝彪喝茶喝的厲害,跟他前世時很一樣,不管是否有茶葉,還是白開水,喝的量就是多。

“不用擔心,這裏是北京,江湖客翻不了天。提水這種小事交給下人做就行了,不用事事親為。你們現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搞得太緊張了。”

“不緊張,我懷疑你的小命能不能活過一旬。別以為自己在戰場上縱橫馳騁,就藐視江湖人如無物了。江湖上殺人的手段,再離奇,匪夷所思的也有。”

宋瀅竹和父親宋雁南之所以從明華寺急著下山,就是為了來給祝彪當保鏢的。

平陵之戰,祝彪力斬宗師,但代價也是可怕的。本來已經散去些的中原江湖正道,立刻又像聞到腥兒的貓一樣圍了上來。尤其是宋軍抵到北京後,立刻的兩者間就脫離的關係。

雖然在明裏暗裏的碰撞之下,還有近千宋軍依舊選擇了跟隨祝彪,但這跟原先的數萬大軍相比,差的就不止一個層次了。

——現在是殺祝彪的最好機會!

為石州十萬黎民報仇!

一個又一個的中原正道英雄向著北京城湧到。

“真是各路牛鬼蛇神匯聚啊!”張問天看著源源不斷送到的情報,長歎道。

唐軍正經曆著起兵以來的第一場硬仗、大仗,偏偏這麽多的煩人家夥又殺了過來。張問天當然曉得這些人的目標是誰,可因為近期來唐周之間的戰事,他就更不能讓這些人得逞。

因為事實證明——唐王需要祝彪!

不是說唐軍現在正在節節敗退,需要祝彪站出來救場和力挽狂瀾。而是因為兩邊二三百萬大軍的連連拚殺,兩邊軍將的表現與祝彪在中原的精彩亮相相比,實在乏味的讓人犯困。

或許隨著戰事的發展,唐軍、周軍裏頭都會有大量的新星湧現出,會有大批的軍將成熟,可就現階段而言,他們差祝彪差的太多了!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貨比貨該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