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章七十 刀鋒絞心與魔龍吐息
“好硬。”杜蘭德揮刀擊中對方的刹那，如此想到。
眼前的矮人很難砍，真的很難砍。在杜蘭德的印象中，之前砍過的所有矮人加在一起，都沒有眼前這矮人難砍！
不過難砍歸難砍，也不是不能砍。事實上，至今為止，除了被李爾蒙斯守護的那道屏障之外，似乎還沒有審判戰刀破不開的東西。
所以杜蘭德義無反顧地捅出了手中的刀子。
刺啦、刺啦、刺啦啦啦——！
這是審判刀鋒和矮人鋼皮彼此摩擦時發出的聲音。
刀是光質的，好像一截紫色的光線流經杜蘭德掌間的一刻凝固下來，並形成刀型。
單從外觀來看，沒見識過刀鋒威能的外人，很難預先想象出這柄刀的實際攻擊力，究竟會有多麽強大。
而見識過的人們——比如圖桑，比如果果，比如此刻在場所有注視著杜蘭德手中戰刀的戰鬥法師們，比如蹲在杜蘭德肩上的魔龍——他們已經見識過刀的強大，隻是依然無法理解，為何如此華麗到近乎纖弱的刀鋒，能擁有那般恐怖的殺傷力。
紫色的刀，切入了黑色的皮。
雖然很艱難，比杜蘭德殺死那些矮人士兵、士官、將軍要難，也比杜蘭德手刃能級210的虛神矮人、巨矮人和老矮人要難，但刀鋒實實在在地破開了黑色鋼皮。
然後……就是難以想象地深深刺入！
矮人最強大的防禦，在於皮膚。
那種兼具皮革與金屬質地的黑色皮膚，雖然隻是最外層的防線，卻其實是黑色矮人最為強大的一道防線。
它讓無數戰鬥法師引以為傲的攻擊手段受挫，甚至令不少強大的神器為之折戟，卻抵擋不住審判戰刀的侵襲！
刀鋒從胸前刺入。片刻之後，矮人背後對應心髒部位的位置，皮膚猛地鼓起一個尖錐形的鼓包，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中衝出來。
當皮膚被拉緊到極致的一刻。隻聽“啵”的一聲。一截紫色的刀鋒終於破了出來，好像破繭而出的紫蝶。帶出一小蓬黑色的血。
“呼……”杜蘭德微微吐出一口氣。
“暴君百五十擊”直接從第121刀開始施展，確實更加高效了，這一刀不禁包含了杜蘭德的全部力量，還“借”到了矮人那一拳的六成力道！
兩者加和。這才造成了一刀洞穿的效果。
“成、成了？！”圖桑攥緊雙拳，低呼出聲。
“那矮人被刺穿之後，並沒有繼續分裂的跡象！”注意到這一點的圖桑，更加確信被杜蘭德追上並刺穿的那名矮人，已經受到了致命的創傷。
哪怕鎮定如圖桑，也無法抑製內心的忐忑和期待，其他戰鬥法師們的驚呼聲和歡呼聲。更是早已連成一片。
“這就結束了嗎？”斯內爾眉頭微蹙，輕輕推了一下黑框眼鏡。
他認真想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將手中那個奇怪的儀器收起，心中默默道：“有些可惜了。還以為能收集到更多資料的。沒想到，竟然就這麽結束了。嗯，不過目前收集到的資料，也已基本足夠了……”
似乎所有人都認為結束了。
沒有理由不這麽認為，因為，當杜蘭德洞穿那名矮人之後，還在這片天空中逃竄的其他矮人們——也就是那些分裂出來的矮人——紛紛僵硬在原地，無需戰鬥法師們攻擊，他們便開始自行瓦解。
這是最有力的佐證！
意味著杜蘭德刺穿的確實是正體，而且正體已經受到了難以恢複的傷害，否則的話，如何解釋其他分身的自行解體？
因此，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已經結束了。
可杜蘭德不這麽認為。
此時此刻，杜蘭德的臉色很冷靜也很專注。
他的左手緊握刀柄，右手卻並未握柄，反而以掌心按壓刀柄末端。剛才他正是以這種手勢，左手控製方向，右手則按著刀柄末端，將整柄審判戰刀當成一個釘子，強行將刀鋒“推入”矮人的胸膛！
嘀嗒聲中，鮮血從杜蘭德的掌心流淌出來，似乎在訴說著剛才那一刀的悍然破防，其實比外人想象得更加艱難。
單純反震與阻滯之力反射到杜蘭德的手掌上，竟都令他受傷流血。
手上的疼痛和酸麻，並未讓杜蘭德產生任何動搖，雖然周圍已經響起大片的歡呼聲，杜蘭德卻沒有因此而放鬆絲毫。
距離杜蘭德很近的地方，就有一個矮人分身正在自行瓦解，但杜蘭德絲毫不理會，隻盯著眼前的矮人正體。
其他戰鬥法師們很難破開矮人的防禦，而杜蘭德能，也正因如此，杜蘭德比所有人都了解矮人的強大，他深深知道這些黑色怪物有多麽難纏！
洞穿胸膛還不夠。
必須將對方的心髒完全絞碎，才有可能算是結束！
當然，還有一點重要的原因，令杜蘭德不認為戰鬥就此收尾，那就是肩上蹲著的魔龍低聲說了一句：“杜蘭德，這家夥還沒死，趕快徹底殺了他！”
“正有此意。”
杜蘭德深吸了一口氣，右手重新握上刀柄，然後雙手同時發力，帶動矮人體內的刀鋒，開始順時針旋絞！
在旁人眼裏，杜蘭德堅決到近乎執拗地旋扭著刀鋒，似乎不將矮人的心髒絞殺成粉碎就誓不罷休！
被刀鋒刺穿的矮人，忽然抬起一隻手，抓住了露在外麵的一截審判刀鋒。
他的手掌黝黑而粗壯，他握得很緊，指掌間的皮膚被刀鋒刮破也不理會，暫時止住了審判刀鋒的旋絞。
矮人臉上的驚慌之色一點點斂去，變得平淡而鎮定，他近距離看著杜蘭德，輕輕歎了口氣：“沒想到這樣都沒騙到你。”
騙？杜蘭德不知道對方指的是哪一點。
是無限分裂的障眼法？
還是之前被杜蘭德鎖定之後的故作驚慌？
抑或是，此刻故意做出其他矮人分身自行崩潰瓦解的假象？
“唔！”矮人忽然悶哼了一聲，臉色隱隱抽搐，顯現出非常人性化的痛楚之色。
——杜蘭德握刀的雙手正在加力，刀鋒重新開始旋轉，刮絞著矮人握著刀鋒的手掌的同時，也在狠狠絞殺著矮人胸膛中的心髒！
“其實，無關被騙或不被騙。”
杜蘭德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手上動作不停，“哪怕你什麽假象都不做，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直到確認殺死你為止。”
矮人微一沉默，眼神裏竟然隱隱浮現出一絲由衷的讚賞：“杜蘭德，你真的很厲害，比在場所有的戰鬥法師都要厲害！但是……還不夠啊。”
矮人話音剛落，杜蘭德臉色微變，隻見眼前矮人的身體又開始蠕動起來，有一種繼續分裂的趨勢，卻和之前的分裂似乎有些區別。
“小心哦，我這一次的分裂，和之前的分裂是不同的。”
矮人的臉龐已經在整個身軀的蠕動分裂趨勢中變得模糊不清了，好像一張紙上的皺褶被慢慢拉平。
杜蘭德雙眼微眯：“哪怕心髒被洞穿了，還能繼續分裂嗎？”
矮人似乎在笑：“杜蘭德，這次我雖然沒有力量殺死你，但我說了，凱恩斯我一定會帶走，誰也阻擋不了！”
“哪怕你肩上的那頭黑龍有些不同尋常，我也可以保證這次分裂之後，他不會認出哪一個才是正體。不信的話大可以試試看。”
“抱歉，我沒有試試的打算。我不會讓你分裂成功的。”杜蘭德說著，雙手再度用力，開始加速旋轉刀鋒，審判之力凝成的刀氣瘋狂地撕扯對方的心髒。
與此同時，刀鋒開始以微不可查的幅度一脹一縮，奮力吸食著矮人心髒中的黑血。
杜蘭德不指望這就可以搞定對方，但這不代表這麽做沒意義，事實上當刀鋒開始吞吸矮人黑血的刹那，矮人分裂的速度明顯減緩了些！
“你的刀真的很特殊。”那矮人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心髒中的黑血被刀鋒吞噬，不過他並不在意，很冷靜地笑道，“杜蘭德，你頂多隻能延緩我分裂的速度，卻無法中止。”
杜蘭德默然不語。
可以說，杜蘭德已經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可三分鍾的時限還未到，塞爾東還困在黑棺裏出不來。其他戰鬥法師們就算過來，也對付不了“無限分裂”這種詭異的能力。
於是杜蘭德問：“怎麽辦？”
這話，自然問的是肩上的小魔龍羅德格特。
句式是問句，但聽口吻，似乎杜蘭德很確定魔龍一定有辦法，所以這句話其實不是“怎麽辦”，而是：“我沒轍了，接下來就靠你啦。”
杜蘭德也說不清為什麽自己對魔龍這麽有信心。
“見鬼的，你幹嘛問我怎麽辦？我怎麽知道怎麽辦？”
魔龍卻把一個袖珍版的小小龍頭搖得好像撥浪鼓，鬱悶地連連擺爪道，“別看我啊！你沒轍的話，我也沒轍！”
杜蘭德輕聲說：“這矮人體內……有我們森德洛的一位神，羅德格特，你應該明白放任他離開的話會是多麽巨大的損失吧。”
“……”
魔龍沉默了好一會兒，臉色掙紮，直到矮人快要完成分裂的時候，他終於歎了口氣，似乎無可奈何地做了某些決定。
然後它張開小小的龍嘴，對眼前快要分裂的矮人，吹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