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到了,婆婆家門口。

“怎麽在自行車上哭了?”秦懿停下生鏽的自行車,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沒事,風吹沙子……”林莯抹了把眼淚,笨重地跳下後座。

一個穿著紅色衣裙,露出半截白色褲腿的小女孩,臉色粉潤,言笑晏晏飛奔過來,翩翩舞動著裙邊,如迎春的花中精靈!

她的旁邊還有一個模樣俊俏的小男孩,正在盯著林莯。

林莯蒙著臉,淚眼婆娑望著兩個孩子,莫名留下溫熱的淚水。

秦初苒抬起眼眸,別具靈氣,哽咽中帶著歡快:“爸爸沒騙我,哥哥沒騙我,院長爺爺沒騙我……媽媽真的回來了,在這等著我們呢!”

一家四口,終於團聚。

“這……”林莯雖然心疼這孩子,轉臉向秦懿求救,一時手足無措。

“媽媽,我能看看你的樣子麽?”秦初苒的眼裏滿是期待,她覺得眼前的陌生女子有些眼熟,卻穿著奇怪的一身,令她想不起來。

看到秦初苒嘰裏呱啦說了一堆,粉嫩的小臉還喜極而泣,林莯把圍巾拉下了臉,決定以真麵目示人。

秦初苒一驚,忙問道:“姨?怎麽是你?”

“一直都是我啊。”林莯笑笑。

“對哦,我真笨,姨姨就是媽媽,是同一個人嘛!”秦初苒不再管胳膊的疼痛,她一把抱住林莯,撅起可愛的小嘴吹著那張蒼痍的壞臉,“媽媽,你疼不疼?”

“不,不疼……”林莯木訥地蹲著,她和秦初苒一樣的高度,整個人在風中淩亂了——這是真的麽?

幸福來得有些突然,可是內卻心很踏實,感覺多了一種牽絆。

“小莯……”一聲呼喚來自五六十歲的婦女,她本來不高,身子骨很瘦,看起來挺高的,“孩子,你受苦了……”

周媛麵色有些黃,臉也沒什麽肉,兩隻眼睛深凹下去,她一步步走過來,眼裏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更有深深的愧疚。

直到周媛把林莯抱住,林莯還是沒喊出口,隻當一個金口難開的沉默者。

她不知道怎麽回事,為什麽喊不出口?秦懿成了牽絆,秦初苒成了牽絆,林一冉成了牽絆,牽絆太多也不好……

有人曾經說過,想要製造與人的牽絆,就要承擔流淚的風險。

簡單吃過早飯,時間晃到下午。

林莯本來不喜歡說話,今天更是像極了啞巴。因為她需要時間消化信息,更需要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這個社會,這個家庭的定位。

夕陽西下,落霞漫山。

她雖然喜歡過去衣服的厚實感,卻也顯得臃腫和笨重,也就換上了秦懿準備的現代衣服,輕薄方便,俏麗有餘,為了添點過年的喜慶,脖子上依舊帶著一條紅色圍巾。

門外,路燈旁,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白皙秀長的雙腿自然垂著,夜色的陰影落在白嫩的臉上,腦中的思維跳躍著,麵上有種靜謐的天然美。

“別想了,該吃晚飯了。”秦懿出來一看那燈下女子,俊美容顏微微動容,寒眸融化,溫和如水。他沒想打擾她,已經讓她靜靜思考了一天。

“媽媽,快來呀!我剛去偷看了廚房,太姑婆,外婆,爸爸都做了一大堆的菜!”秦初苒跑出家門,對著他倆歡呼雀躍,一點也不像個小病人!

“嗯,這就去了。”林莯淺淺一笑,她想了一天,也該想清楚做個了結了。

晚飯時間到了,果然是一桌子的好菜,色香味俱全。

秦懿做了紅燒魚等,周媛做了粉蒸肉,臘肉炒筍等,姑婆做了紅燒獅子頭,冬菇雞湯鍋……舊時菜係,到如今也是豐富的菜肴,一家幾人,多年未有過的熱鬧!

“你的碗筷呢?”上了桌,林莯才發現少了一副碗筷,隻見秦初苒握著一瓶東西在吸食。

“我喝這個就好……”一桌子的好菜,成了**的擺設,秦初苒隻能看不能吃,咂巴著小嘴,模樣有些可憐巴巴。

秦懿不想徒增林莯的擔心,趕緊解釋道:“她最近隻能吃流食,便於病情治療。”

其實,他不好跟她說,秦初苒被小護士抽了血,為了清除麻眠散的殘餘量,秦初苒洗了腸胃,最近不能吃其他成塊狀的東西。

“嗯,好吧……”沒了秦初苒的參與,飯桌上感覺少了很多氣氛,林莯簡單扒拉著飯菜,隻在那碗紅燒魚多下了幾次筷子。

“秦懿啊,今晚還回去麽?”姑婆問道。很多城市裏的人回老家,一般都不住夜的,家裏熱鬧不過第二天,便又落得個冷冷清清了。

“住下吧,天黑了,回去多危險。”林玉暖關心女婿道,也不想失去這份熱鬧。

“爸爸,我不想回去!”秦初苒眨巴著眼睛,語氣撒嬌道。

“好吧,那不回去了。”秦懿看了一眼林莯,眸光落在她身上。

林莯把嘴裏的魚刺吐出來,把裏麵的東西咽下去,趕緊發言:“不行,他不回去,今晚怎麽分床睡?”

他不回去,今晚怎麽分床睡?

這可是很實在的問題,姑婆家一向沒什麽人來,隻有兩個房間各有一張床。

“反正,我今晚不回去了。”那微微挑起的眉角,展露淡淡的笑意,俊臉有些無賴的潛質。

“你……”林莯微瞪了他一眼,然後,埋頭扒飯。她在飯桌上談分床,自己也是蠢夠了,憋紅了一張小臉,吃飽後趕緊出門透透氣。

門外,還是那塊大石頭,幾十年被人的屁股磨得發亮。

秦初苒跟了出來,她陪著林莯坐下,抖抖自己的小腿,踢了一下旁邊的人:“媽媽,我們留下來,你不高興麽?”

“不是,隻是……”林莯連忙擺手道,可這怎麽解釋,今天真是啞巴得罪了黃連,有苦也難言啊!

“那就行了,我來分配好了,我受點委屈,和外婆,太姑婆擠一張床,剩下的就給你們了!”秦初苒認真掰著手指安排好一切,又有意無意地補充了一句,“剛我去觀察了,床夠大,挺結實的!”

“不,不是,你……”林莯又氣又羞。

過了會兒,林莯覺得有必要找一下秦懿,把她今天所想的全部弄個明白,對著秦初苒說道:“你爸爸呢?“

“唉,好嘞!”秦初苒以為在自己的說動下,林莯那榆木腦袋的疙瘩總算被解開了,屁顛屁顛跑開了。

過了一會兒,秦初苒回來複命,說秦懿在門後的山坡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