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東西戳了戳他

謝懷在凸起的石頭上坐了一會,有點腿麻。

他默默移了一個位置,半屈腿,把手縮在袖子裏等聞隱。兩手互揣,左邊胳膊暖右手,右邊胳膊暖左手。謝懷新發型的取暖方法。

外麵風雪又起,遠處不見太陽隻有雲翳。

身體的熱度在不知不覺降低,謝懷歎了口氣,他搓了搓冰涼的手指,暗下擔憂,不知道聞隱他——還會不會回來?

身上的通訊工具在那夥人給他扔下飛船時就搜刮走了,謝懷隻能采用最簡單的計時工具:數數。

腿並起來,謝懷縮成一團,默默抱著膝蓋數數。

1,2,3,4,5……

當他哆嗦地在心裏數下2633,2634的時候,忽然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抬頭往遠處看去。

雪地裏出現一個黑點,正朝這個方向過來。

聞隱身上穿著新搜刮的黑色衝鋒衣,手裏拎著一個大包,是他從基地裏找到的東西。

衣服、食物,水。

身上壓了一層厚重冰雪,聞隱逆風朝山洞走去。

當他看見在窩在山洞口的謝懷,驚訝了一下,“怎麽不去裏麵?”

謝懷坐的位置雖然不是最外麵,但也相差無幾了。

凍的泛青的小臉幾乎沒有直覺,謝懷張了張僵硬的嘴巴,囫圇說出幾個字:“雪太大了,窩怕你看唔見。”

聞隱笑了一下,幾簇雪花從身上抖落,眉眼間顯示出一種刀出鞘後的鋒利,“多謝你。”

“不、不客氣。”謝懷結巴了一下。

他現在的嘴巴跟不上腦子反應的速度,說話磕磕絆絆,謝懷決定閉嘴。

聞隱帶著謝懷靈巧地避開冰雕,找到一個台階把東西放下來。

謝懷問出潛藏心裏的疑問:“這個星球難道有人居住?”

他心裏暗下激動,有人居住,是不是就有回去的希望。在聞隱沒來的這段時間,謝懷在心裏把他曾經看過的荒野求生節目過了一遍,越發覺得在這個星球活不過三天。

不對,謝懷想,他已經實踐過了,一天也活不過。

聞隱慢悠悠看他一眼,否認道:“不。”

“準確來說,在十年前確實是有人居住的。”聞隱不急不緩,“在十年前,或許更早,這裏物產豐饒,風景秀麗,是一個宜居星球,人口資源豐富。”

謝懷臉一白:“那現在呢?”

洞穴的采光並不均勻,謝懷像個被遺棄的小狗一樣,確認一個自己明知道的答案。

萬一……萬一還有什麽轉折呢?

聞隱挑了一下眉,略帶笑意,把謝懷最後一絲希望打破:“啊,現在,當然是都死了。”

尾音輕飄飄,謝懷的心中“嘭”一下,石頭重重砸下。

他的手指蜷起,還有回去的希望嗎?

“先吃點東西。”聞隱拿了一塊壓縮餅幹給謝懷,他意有所指,“吃飽再想其他的事情,我可不想回頭給你收屍。”

謝懷抿了一下嘴唇,“謝謝您,聞隱先生。”

聞隱笑了:“哎,那麽正式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謝懷抬頭一看,這人哪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樣子,臉上還帶著促狹的笑。

不好意思的人變成他了。

壓縮餅幹的保質期足足有二十年,謝懷拿著一塊小口小口吃著。

他很少吃這些東西,味道有點難以下咽,吃一口就得喝一口水緩一下。

吃飽喝足,聞隱帶來的壓縮餅幹一個沒剩,全被解決。謝懷身上的熱量回歸,他穿著厚厚棉大衣,手插在袖子裏,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困了。

吃完睡覺,果真是人類天性。

哈欠是會傳染了,尤其是對麵的青年昏昏欲睡,下巴一點一點的時候,聞隱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突然想到什麽,他突然托住謝懷的下巴,硬生生在謝懷震驚的“你在做什麽?”的表情中把他的頭擺正。

聞隱收回手,低聲道,“別睡,我帶你去基地再睡。”

在低溫的環境睡著很有可能一覺不起。

“好。”謝懷乖乖站起來,他有點好奇,那個基地是什麽情況。

他身上的衣服有點大,在本來的外套上又套了一個厚大衣,兩個胳膊揣著取暖,臉縮在衣領裏,耳朵有點紅,還有點熱。

聞隱彈了一下黑刃的刀柄,“啟動,導航。”

【主人,黑德地圖為您服務。】黑刃滴的一聲,從休眠中醒來。

聞隱剛準備走,想起什麽,他彎腰從背包裏拿出一頂厚厚的綠色氈帽遞給謝懷。

“戴上。”

“不。”謝懷後退一步,他搖頭,“有點醜。”

“現在就別追求時尚了。”聞隱哼笑一聲,“外麵很冷,小心被凍掉耳朵。”

“謝——”謝。

謝懷一句感謝還沒說完,那頂厚重的氈帽就落在他頭上,壓的肩膀一沉。

眼睛被帽子擋住了……

等謝懷費力把帽子戴好,前麵的人已經走出去很遠。

他連忙跟上去。

外麵真的很冷,聞隱沒騙他。

隻是風雪停息,比剛才的情況好一些。大片的天毫無雲翳,荒原上雪閃耀著潔白的光。從高處向下望去,隻有兩個小小的黑點在往不知名的目的地前進。

【滴,距離目的地還有6233米,直走——】黑刃努力扮演一個毫無感情的引路機器。

謝懷忍不住彎唇笑了一下,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幾眼聞隱手裏的長刀。

聞隱的係統智能化程度很高。

聞隱此刻卻沒有關注更多。

他麵上漫上一股奇異的神色,蒼白冰冷的臉頰在不明顯的地方慢慢彌漫一層潮/紅。

餘光往一邊掃,青年害怕自己跟不上,正寸步不離跟著他,時不時看看周圍的環境,帽子在他頭上顯示出一種勃勃的生機。

一片皚皚的雪地,隻有兩個人的存在。這樣的時候另外一個人的存在感格外凸顯,謝懷的呼吸,謝懷的腳步……

聞隱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他握緊了刀柄,快步走了幾步,好像有點糟糕。

發/情/期,或者說易感期還沒有過去。

隱藏在衝鋒衣裏的觸手蠢蠢欲動。

它是遠比主人誠實的存在,更加忠於自己的穀欠望。它不是人類,無需學習人類的那套忍耐,知道什麽在吸引自己,然後去找它,觸手高興地彎起尖尖。

而謝懷絲毫沒有察覺不對勁,聞隱走的太快,他必須小跑才能跟上。腳步深深踩在厚重的積雪裏,倒也沒出聲,隻是呼吸聲略有點急。

他稍慢了幾步,突然抬頭看見聞隱衣服的背後像是鼓起了什麽東西,隨著聞隱的走動在移動遊走,極為詭異。

謝懷臉白了:“聞隱……你衣服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他懷疑在山洞裏有什麽東西跟上聞隱了。那個山洞讓謝懷的感覺格外不舒服,有什麽髒東西也不一定。

聞隱的腳步一頓,他回頭,衣服上詭異的凸.起瞬間消失。

他疑惑道:“什麽?”

“……沒什麽。”謝懷臉色蒼白搖頭,“好像是我看錯了。”

“剛才有雪花進我眼裏,不小心看錯了。”他再一次垂眸道。

聞隱道:“快到了,再堅持一下。”

在聞隱轉頭的時候,他沒看見謝懷恐懼地看他,往後退了一步。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往前走。

要是想法可以被轉換成彈幕的話,謝懷的身邊肯定圍繞著“臥槽這是什麽鬼東西”“到底要不要跑,跑了會死不跑好像可以苟一苟”“是不是我看錯了?”“要不然再觀察一下?”諸如此類。

聞隱也很苦惱。

觸手相當於他身體的一部分,現在“身體”不聽從腦子的指揮,無論從哪一方麵說都是一個壞事情。

謝懷真的太香了。

觸手在衣擺裏試探,聞隱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別轉過頭,啃一口身後散發濃鬱氣味的謝懷牌的“草莓蛋糕。”

風有點大,吹的臉疼。謝懷低著頭悶聲往前走,他現在隻能期望快點到基地,多一會就可能會多一點意外發生。

聞隱的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他攥著黑刃的手反複用力,深吸一口氣問:“黑刃,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基地?”

【距離基地還有——】

黑刃的機械音還在持續報數,黑刃的能源有限,不能多開,此刻一心一意探路,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主人陷入某種奇怪狀態。

謝懷一腳陷入積雪,誰知道下麵就像沒有底一樣,謝懷剛踩進去就發現他似乎動不了了,左腳頓時失去平衡往前麵栽去。

結結實實撞上聞隱的後背。

完蛋了。

謝懷眼前一黑。

他真的切切實實感受到聞隱的身上有東西,有一個軟軟的小東西凸起衣服,戳了戳他的臉。

一下還不過癮,那個像是藤蔓似的小東西淘氣地又戳了第二次,碰到謝懷軟軟的臉頰。它似乎很開心,觸碰到人類讓它收到極大的鼓勵,鼓動著似乎下一秒就要從聞隱的衣服裏衝破出來。

這是什麽?!

謝懷的眼睛一熱,積攢的驚嚇到頂點,上下眼皮一眨,落下兩滴輕盈的淚來。

是什麽鬼東西啊!

他僵著身子不敢動,顫抖開口:“聞隱……”

或許喊一聲,能讓這個怪物有些理智呢?

?

作者有話說:

謝懷(嗚嗚嗚):是什麽鬼東西啊!

聞隱(麵無表情):你猜。

——

晚安~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