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會晤

禦賓所的琉璃重簷屋頂上,並排坐著兩個俊逸的身影。

朗月當空,星辰熠熠,殿內不時傳來歡樂的嬉笑聲。霆兒似乎因為幹娘的到來而格外開心,依依呀呀的說著什麽,惹得殿內笑聲連連。黎子信抿嘴一笑,拿起一旁的酒壺與淩燁會意的相碰了一下,送到嘴邊,大灌了一口。

淩燁隻是優雅的小啜,放下酒壺笑道:“怎麽?剛才在頤和殿中沒有喝過癮?”

黎子信眯著眸子,帶著一絲說不出意味的笑容應道:“嗬嗬,我能說是你送的酒太具**力麽?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這樣的月夜,不喝酒,真是太浪費了!”

淩燁看著他眸中翻湧著的複雜情愫,微不可聞問的輕輕一歎,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黎子信一怔,凝眸看著淩燁,旋即苦笑道:“之前為何不告訴我?當時我還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一直打算做壁上觀的宣皇會突然出兵相助。這樣的真相讓人始料不及,根本無法置信!”

淩燁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別說當事人的黎子信無法相信,當時的他又何嚐不是?充滿懷疑,吃驚,還有震撼!但父皇作為一介帝王,他的過往功過,輪不到任何人質疑,既然真相是如此,那麽,他們便相信,便接受。

“當時沒有說,原因有很多,我覺得這樣的事情不該由我開口,況且戰事還在繼續,作為一軍主帥的你,需要冷靜的頭腦去指揮和思考問題,不該在那樣的環境下增加你的煩擾和心理壓力!”淩燁淡淡道,隨後托起酒壺,又抿了一口。

黎子信抬眸望著蒼穹。一雙深邃的眸子在暗夜中比天上的星辰更加璀璨灼亮。

真相?知道這樣的真相後,隻能徒增無邊的煩惱,他將該如何去麵對這樣的真相?他該將以怎樣的心態,去麵對他的生身父親?他是否要改變自己那顆從一開始就堅定的,想要爭鋒天下的心?

如果堅持,那麽他和自己的父親,兄弟,終有一天會在戰場上兵戎相見,骨肉相殘......

黎子信陷入沉默,他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朦朧而飄渺。一種對未來的茫然之感籠罩著他,就像一個人行走在沙漠中,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該何去何從......

二人彼此沉默良久!

“父皇他,生病了......”淩燁啞聲說道。

黎子信回眸定定的看他,嘴唇開合著,卻始終沒有吐出一句話來。

“很嚴重的病!”淩燁眼中閃過一絲悲傷,黑亮的眸子在一瞬間泛紅。

淩燁覺得應該告訴他。或許黎子信此刻還無法接受父皇就是他的生身父親這樣的事實,但父皇的身體狀況,還是有必要跟他說的。時間不等人,淩燁他不知道他們下一次相見會在什麽時候,父皇是否還能有機會......

從這一次的朝覲,淩燁就發現父皇看黎子信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樣。透露著慈父一般的關愛和相見不能相認的無奈。

黎子信有很多的時間去消化和思考,但父皇沒有,他已經上了年紀。而且從穆太醫的眼神中,他仿佛看到了當年他確診母妃中毒後的那種神情,一種醫者的對疾病表現出來的無力感!他不想父皇將來帶著遺憾走,也不想黎子信有一天會因此刻的糾結怯弱而抱憾。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無奈。淩燁深有體會!

“怎麽會如此?宣皇他......”他的身體不是一向健壯康泰的麽?黎子信顯然有些無措,他的頭腦頓時一陣空白。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生命無常,很多事,人力並無辦法改變!”淩燁充滿遺憾的歎道,“去看看父皇吧,我想他一定在期待著你去見他。不是以兩國君主的身份見麵,而是以父子的身份。人生短短幾十載,不要等到錯過了,失去了,才去追悔和遺憾!”

黎子信眼中瑩光閃閃,他抓著酒壺的手微微顫抖,一言不發的望著朦朧飄渺的天際。

第二天一早,皇帝下了早朝之後便聽彥喜稟報說黎皇黎子信已經在養心殿中等候。

皇帝淩延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問道:“等了多久了?備茶了麽?”

彥喜微微一愣,這能不備茶麽?他恭敬的頷首應道:“黎皇等了一刻鍾左右,奴才已經奉了清茶!”

皇帝輕嗯了一聲,快步往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皇上駕到!”

隨著一聲長唱,殿中靜然等待,神色緊張的黎子信倏然從座位上起身,帶著一絲不曾出現在帝王身上的拘謹看著門口的方向。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急急走入殿中,在他的不遠處停了下來。

黎子信今天並沒有穿著代表帝王身份的服飾,一襲簡單的天青色錦袍,腰間纏著玉帶,掛著一塊青龍玉佩,發髻上籠著一個金冠,在晨光的照射下隱隱可以看出雕刻著的龍紋。長身玉立,羽扇綸巾,隻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靦腆。

淩延和黎子信目光交觸,彼此含著淺笑頷首。

彥喜感覺這氣氛有些許的奇怪,他吩咐著宮女為皇上沏了一盞茶之後,便機靈的退了出去,將殿門悄然帶上。

“黎皇昨晚可還睡得習慣?”皇帝淩延踱步走到禦座上坐下,率先打破寧靜。

黎子信笑著點了點頭,應道:“很好,宣皇招呼周到,信深感榮焉!”

黎子信在養心殿和皇帝淩延密晤了幾個時辰,沒有人知道兩國帝王究竟說了些什麽,養心殿附近的宮女太監都退了出去,殿門緊緊的閉合著,隻有彥喜遠遠的守在外殿的長廊處。

生怕皇帝有什麽吩咐,一直不敢走開,這一站,就是兩個多時辰。眼看著午膳時間就要到了,彥喜正猶豫著是否該為兩位皇帝準備膳食,這黎皇是在這邊吃呢,還是回禦賓所吃?哎,摸不準,索性一起準備好了。

剛招手喚來一名小太監,殿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彥喜和太監皆低著頭,一抹天青色的袍角從他們麵前閃過,彥喜這才反應過來。是黎國皇帝出來了,這麽說,不必準備他的午膳了?

額。剛剛貌似忘了行禮......

彥喜眨了眨眼,看著徐徐走下玉石階的皇帝,扯著小太監躬身跪下,恭聲道:“恭送黎皇!”

而黎子信似乎也沒有聽到,依然踱著不疾不徐的步伐。緩緩的走在通往禦賓所的禦道上。

彥喜不解,甩著拂塵起身,用手慣性的錘了捶早已經酸痛不已的後腰。

“彥喜公公,您腰酸麽?”小太監堆著諂媚的笑伸手幫他揉了揉。

彥喜聞言白了他一眼,站了兩個多時辰了,我這年紀站兩個時辰。能不酸麽?要不,你試試?

小太監受了一記白眼,訕訕的閉了嘴。手上卻依舊輕輕的為他揉著。這又不是我讓您一直站著的,讓小的們守著,您老偏又不放心,這能怨我們麽?能怨誰呀?小太監心裏沒好氣的狂喊!

彥喜稍緩了一下腰間的酸痛後,便吩咐小太監去禦膳房準備好皇帝的午膳。自己則顛顛的走進養心殿,看看皇帝有何吩咐。

殿中已經沒有點龍涎香。隻是放著幾盆墨蘭,淡淡的墨蘭香氣讓人感到一陣溫馨之感。

皇帝背對著彥喜,倚在軟榻上。氣氛安靜得近乎凝滯!

“皇上?”彥喜小聲的喚道。

沒有回應,難道是睡著了?彥喜壯著膽子又喚了幾句......

皇帝沒有回答,身子靠在軟榻上一動也不懂,仿佛入定。

彥喜忙繞到皇帝麵前去,他心中有些擔憂皇帝的病情,生怕是因為病發而昏厥,不然,怎麽......

彥喜的嘴張得老大,幾乎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他忙低下頭,跪在地上。心撲通撲通的跳著,他看到什麽了?確認自己沒有眼花,他真的看到了,皇帝淚流滿麵......

從練妃娘娘走後,就不曾看到皇帝哭泣,不,就算有,也不曾在人前顯露。

皇上他......

自己窺探了皇帝不想顯露的一麵......天呐,這辦的是啥子事?彥喜不由哆嗦著。

“起來吧!”皇帝淡淡道。

彥喜不由一怔,皇帝沒有責罵他?抬頭,看著麵前那張蒼白的龍顏,已經不見淚痕,但那雙通紅的眼睛,確確實實的告訴了他,剛才的那一幕是真的,皇帝真的哭了。

皇上因何而傷感落淚?剛剛殿中發生了何事?彥喜驀然想起黎皇那抹天青色的背影......兩國帝王會晤,為何皆帶著傷感?

彥喜撇了撇腦中的胡亂猜測,叩首後才緩緩起身,說道:“老奴擔心皇上的身體,所以才會不知輕重的......請皇上恕罪!”

“朕不想恕你罪的話,你還能站在這裏嗎?”皇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彥喜。

彥喜誠惶誠恐的又一次跪下,喚道:“皇上......”

“行了,起來吧!跟在朕身邊這麽多年,你是否忠心,朕還是很清楚的!”皇帝擺了擺手,說道。

“謝皇上!奴才忠心可鑒日月,能讓奴才跟在皇上身邊伺候,是奴才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彥喜眼眶微紅,略帶哭腔的陰柔聲調讓人聽起來,感覺更加怪異。

“擺膳吧,朕餓了!”皇帝微笑著吩咐道。

彥喜抹了抹眼淚,看著一臉笑意的皇帝,隻覺得一時沒反應過來。

剛剛哭了,這會兒又笑了,皇帝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

ps:

天氣寒冷,大家注意保暖哦!

廣州下雨,陰冷陰冷的,好討厭!

新周大家手中還有票票麽?嘿嘿,千語提前求票!親們多多支持!

賣萌!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