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隕心
養心殿內，皇帝淩延一臉冷然的坐在禦案前批閱著奏章，他略顯疲累的雙眸帶著點點血絲，眼眶下麵有一層淡淡的淤青。這些日子在朝堂上提出的一些改革嚴重的撼動了一些王侯貴胄的利益，一眾的大臣紛紛上表彈劾，在朝堂上更是各抒己見，吵得沸反盈天，讓他煩悶不已。
幸而淩燁雷厲風行的行事手段讓他很是放心，果斷而利落，毫不留情。他一直都沒有看錯，讓這個兒子繼承大統，隻會讓宣國更加強盛。單單看他對付朝中的一些毒瘤使用的手段就可以看出來了。
采薇宮中，淩燁神色寂然的看著這些天各個衙門處收取上來的百姓的意見信，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連黝黑的雙眸也是如水平淡，他一封一封親自過目，在看到重點提出或者是多人提出的問題時，就提筆稍作記錄。
婉兒從殿外提著食盒進殿，呆呆的看著一直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過一點東西依舊伏案做事的淩燁，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片濃濃的擔憂。自從姐姐落崖後，公子就沒有再笑過，再也不會跟自己和尉楓開玩笑，不會為他們下廚煮東西，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常常三餐都不顧，這樣下去，公子的胃病隻怕是更嚴重了。
上次看到公子因為胃病發作，疼痛的蜷縮在牆角，臉色蒼白如紙，冷汗直流的樣子真的讓她和尉楓的心狠狠的糾結在一起，真的很痛很痛。可是再痛，也不及看到公子的變化痛，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那麽的冷漠，變得那樣的決絕？
現在整個采薇宮隻有她和尉楓還有新成立的情報機構中的隱衛可以接近到他，其他的宮人都不敢隨意的接近采薇宮，甚至有些宮人將這裏當成了宮中的禁地，寧願繞遠路也不願從采薇宮門口路過。
回宮後，皇上也曾派了幾名宮女過來服侍。那一次有個宮女在收拾公子寢殿的時候，看到公子擺放在榻幾上的物事時，因為一時好奇，拿起了姐姐遺留下來的那個會閃著光，有很多姐姐畫像的東西仔細的瞧起來，當那個宮女充滿驚詫的研究那個東西的時候，她全然不知公子早已站在她身後很久。冥黑的瞳中沒有一絲感情，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放下！”
宮女回首望著那個清冷絕塵，宛若天人的公子，隻一眼，她就嚇得語不成調，而公子宛如天籟的聲音吐出的幾個字卻是那樣的絕情：“拉出去，杖斃！”
不顧宮女的求饒，絕塵而去。
而負責在院中灑掃的宮女則因為不小心將公子悉心照料的薔薇花的花枝折斷而被送進了辛者庫。自此，再也沒有宮人敢來采薇宮服侍，這裏也就漸漸成為了宮人們口中的禁地。
這樣的公子讓尉楓和她既擔憂，又害怕！
深深的歎了口氣，婉兒將食盒放在圓桌上，將裏麵的一碟碟小吃和飯菜拿出來，笑著朝淩燁說道：“公子，先過來用餐吧，您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飯，到時候怕是皇上又要責怪婉兒和尉楓了呢。”這一招還是挺管用的，但不能常常用。
淩燁聞言，抬起那張絕世的容顏，淺淺的睨了一眼婉兒，聲音清冷悠然：“你和尉楓不說，父皇不會知道！”雖是這樣說著，身子還是輕輕的從案幾旁挪開，朝餐桌的方向走來。
婉兒一臉開心的將筷子遞過去，笑道：“今天禦膳房的人特意為公子做了酒釀丸子，有很多種味道，我選了幾種過來，公子快嚐嚐！”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淩燁淡淡的應道。
“嗬嗬，婉兒喜歡看著公子吃呢！待會我跟尉楓一起去偏殿吃。”婉兒嗬嗬的說道。
淩燁淡漠的坐下，輕輕的夾起一個酒釀丸子，是櫻桃的味道。入口即化，滿口的甜膩，可是卻早已填不滿他滿懷的酸澀，他含著丸子低頭不語，這一刻的黑眸終於映射出濃烈的感情，絕望而悲傷。
“撤下去吧！”他淡淡的吩咐道。
“公子？您才吃了一顆，還有這些飯菜，您一口都沒有吃呢！”婉兒有些驚疑的望著淩燁，這到底又是因為什麽，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說，撤下去！”黝黑的瞳，清冽冰冷。
婉兒突然間有種想要哭的衝動，為什麽要這樣虐待自己？到底你要折磨自己到什麽時候？她仰起頭，將眼中的淚水逼回去，將桌上的膳食盡數放回食盒，打包好後倔強的朝淩燁回道：“婉兒待會兒親自為公子煮一碗粥送過來，這一次，是替姐姐做的！”
說完，頭也不回的拎著食盒跑出采薇宮。
在宮門口的時候，正好迎麵撞上疾步而來的尉楓，他的身後是同樣一身肅殺黑袍的隱衛夜白。
哐當一聲，食盒掉在地上，婉兒恨恨的瞪了一眼尉楓，將食盒抓起來，一聲不吭的揚長而去。尉楓麵無表情的臉終於露出一絲好奇，望了一眼夜白，抿嘴道：“三爺又惹惱她了！”
夜白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淨的牙齒。隻見他的後背還背著一個圓鼓鼓的東西，跟著尉楓的步伐，走進采薇宮。
“屬下參見睿王殿下！”尉楓和夜白進殿後齊齊向淩燁行禮。
“事情辦得怎樣？”聲音依舊冷若冰霜。
“回殿下，這是戶部黃啟勝的首級！”夜白將背上那個圓鼓鼓的包裹解下，咚的一聲，放在地上。
“哼，在朝堂上吵的最凶的是他，父皇屢次私下勸說，可他依舊不知收斂，與中宮串通一氣，我，留他不得。且看著吧，他隻是個例子，我早晚要將他們的黨羽剪除幹淨。”聲音如寒光冰雪一般，沁入骨髓。
“三爺，這次黃啟勝不過是得罪了江湖中人，有人通過一扇門買命報仇罷了，明天的京兆尹門口就會將告示貼出！”尉楓同樣是一臉的冷漠，嘴角帶著一絲的冷然。
淩燁望向窗外，楊柳在空中輕輕飛揚，院中傳來陣陣薔薇花香，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上一口氣：“楓你辦事，我一向很放心！”
就這樣，一場朝臣被謀殺的罪名風清雲淡的落在了一扇門的頭上，而這個黑鍋，一扇門是背定了的。朝廷重臣意外被殺，當然會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但是若是一扇門所為，那些膽小如鼠的怕也不敢輕易的豪言壯語，若是一個不小心，下一個被一扇門滅口的就會是自己。
養心殿內，淩齊一身絳紫色的正裝朝服的坐在側殿，皇帝笑意盈盈的站在禦案邊上朝他說道：“黃啟勝被殺，凶手是一扇門的人，你怎麽看？”
淩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但瞬間又恢複正常，快得讓人不禁懷疑剛才的那個眼神似乎是錯覺。他站起身來，朝皇帝恭聲的回到：“依臣弟所見，黃啟勝平時行事飛揚跋扈，身為戶部尚書，掌管全國土地、戶籍、賦稅、貨幣、官員俸祿、財政收支等事務，但在任這些年，政績不佳，常常使得民間沸反盈天，百姓頗有微詞。這些從各衙門收上來的那些民意信就可以看出了。特別是那些富貴人家，常常因為生意上的運作而不得不討好巴結，賄賂。這樣看來他倒是極有可能被人買命。一扇門這個組織向來是為錢辦事，出得起銀子，收買人命又有何難？”
皇帝微眯著眸子，靜靜的望著嶽親王，嘴角弧度輕揚。
“一扇門？膽敢謀殺朝廷命官，想來朕倒是要好好調查調查這個一扇門。既然齊弟你知道這件事了，不如就由你替朕辦這件事吧！”
嶽親王淩齊一時有些愕然，他呆呆的望著皇帝，說道：“臣弟已不問朝政多年，皇兄…”
“唉，這些年朕為了國家社稷，心力交瘁，你這個當弟弟的難道不會心疼一下哥哥，幫幫朕嗎？”皇帝故意說的萬般無奈。
淩齊見狀，倒也不再推脫，應承下來。他忽然想起一事，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嗬嗬笑道：“臣弟差點忘了告訴皇兄一件喜事！”
“哦？是何喜事？”皇帝笑問道。
“雪兒有孕，已有兩月！”
“嗬嗬，倒真是個喜訊。朕也得差人送份大禮過去。讓她好生將養著，早日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外孫！”皇帝麵露喜色的說道。
“臣弟知道。臣弟聽聞皇後娘娘前些日子向皇兄進言，說是要為佑兒選妃了？”
“嗯！”皇帝的臉上有一絲不自然，轉身走回禦案，拿起一旁的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略有所思後才悠悠開口：“她向朕提議說要選鎮北將軍袁承奐的女兒袁笑藍為佑兒的王妃。朕沒有直接允她。想來朕的中宮皇後手段和計謀都是見長啊！”
“皇兄高見，皇後此舉就是變相的將手握重權的鎮北將軍拉到他們的陣營之中，看來，皇兄一日不將太子之位定下來，皇後娘娘就還會有所動作，儲君之位她是誌在必得！”淩齊淡淡的笑道。
“哈哈哈…朕這些天考慮了很多，眾多皇子之中，朕最看好的是燁兒，這你必是知道的。為今隻有燁兒和佑兒得以封王，儲君人選當然是他們二人其中之一，皇後迫不及待的想要拉攏袁承奐，隻是為了多一層保障，可是她卻忽略了一點，她選擇了袁承奐的同時也放棄了練家。練家在這些年各方勢力早已旁根錯節，根深蒂固。若是朕將她哥哥的女兒許配給燁兒，你說到時候練家是支持佑兒還是支持燁兒？”淩延的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冷笑，聲音森冷如寒冬之水。
淩齊不禁在心裏暗暗佩服皇帝，果然是老謀深算，皇後真是千算萬算也算不過精明睿智統觀全局的他呀。若真是將練國棟的嫡孫女，皇後的親哥哥練弘文的女兒練妍珊許配給淩燁，到時候為了讓自己的女兒當上皇後，想必精明如練家人是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將淩燁捧上皇位的，就像當初的淩延一樣。
隻是現在的淩燁，他，能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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