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方白芷才從這個意外之吻中，清醒過來，她下意識地捂著額頭，後退了一大步，咬了咬下嘴唇，驚慌道：

“我，那個，抱，抱歉，學長，我沒看路！”

“好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應該我說抱歉吧？”季川芎明明說著歉意的話，卻有些抑製不住的笑容，這讓方白芷有一瞬的錯覺，他似乎很享受剛才的意外？

“嗨，沒事兒！剛才說到哪兒了？”

意外之吻，打斷了方白芷的思路，但她很快冷靜下來，繼續追問：“對，正在問你，你這樣的大神，會有煩惱麽？”

季川芎的笑容，有些許凝固。他凝視著方白芷，許久，才失笑著搖搖頭。關於他的問題，該從何說起呢？

如果直接告訴方白芷，他可能是分隊裏唯一一個不太想家，在這裏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覺得是在呼吸“自由”，十分暢快，恐怕會嚇到她吧？可三十年來，從未與人提及的內心寂寞，好像除了這個眼前人，更無處可說。

然而，眼下並非長談的好時機，因為聽著裏麵的動靜，像是歡送宴進入尾聲。

於是，季川芎淡淡回道：

“人總是有七情六欲，情和欲不斷，多少都會有煩惱。我也是人，自然一樣。”

“那學長你的煩惱是什麽？可以跟我說說嗎？我不想總是你幫我，我希望我們能互助。”

“算得還挺明白！好，不過我的問題，在來了這裏後，好了很多。我現在的渾身輕鬆也不是裝的，我很享受現在的狀態。所以不急，以後慢慢跟你講！”

“好！不管怎樣，我都會支持你，無條件的！”方白芷覺得，季川芎現在不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她也不追問，隻表明立場和態度，就夠了。

“和你一樣！”季川芎也用態度鮮明的四個字，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然後鬆開手，肩並肩往回走。月光將他倆的身影，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腳下的步伐，也比各自出來時輕鬆了不少。雖然，在他們的心中，都有一些放不下的情緒、未解開的心結，不過，他們不再孤單，因為身旁都有一個無條件的支持者。

……

翌日一早，依依不舍地告別老隊員，目送他們上車離開後，季川芎等人驅車返回分隊。

回到診療中心時，剛八點半，門口已經開始有病人在排隊。

他們下車後，正好麵對樓房站成一排，看著不遠處陌生的麵孔，又瞧著屋內是已知的冷清，大家的表情，都多少發生了改變。

“怎麽辦？我突然有點想家了。”

年齡最小的林倩，很少經曆這樣的分別，剛在異國他鄉見到幾位同胞，沒幾天就分開，而他們要去的地方，正是自己的來處，感覺十分微妙，不禁鼻子一酸。

“未來兩年，這裏就是我們五個人的家。”

平時最不著調的錢渝，此刻卻說著最暖心的話。

季川芎和方白芷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點點頭。季川芎拍拍錢渝的肩膀，方白芷扶著林倩的肩膀給她力量，不用多說，心意都明了。

季川芎正好站在中心位，他突然展開雙臂，虛攬著其他四人，揚聲道：

“走吧，準備開工。我們遠離家鄉、親人，又送走了前輩，但身邊還有戰友，以及許多需要我們幫助的華僑同胞、摩洛哥人民，我們並不孤獨！”

說罷，他長腿一邁，率先往樓裏走。

“嗯，開工！”方白芷第一個附和道，並快步跟了上去。

“我先去買菜！”錢渝沒有進屋，直接朝市場方向走。

“我回屋看會兒書，診室見！”林倩也重新煥發活力，臉上愁容不複存在。

王天臨看著四下散開的眾人，想著這一路走來共同經曆的酸甜苦辣，頓時覺得自己先前的那點齷齪糾結，十分可笑。一時間，竟也豁然開朗，笑著自言自語道：“是的，該上班了！”

……

接下來半個月，分隊成員除了完成各自的本職工作，還利用下班時間，對隊裏財產進行清點梳理。先是對宿舍生活區、診室醫療區和醫療設備等進行係統檢查，然後按輕重緩急歸納了幾方麵問題，而後又在援摩醫療總隊部和當地醫院的幫助下，完成了大部分整理和修繕工作，以此保障了整個分隊的醫療工作正常運轉。隨之，大家的援摩日常生活也終於逐漸進入正常作息，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全心、全情投入。

角色轉變最大的，當屬錢渝。他雖然是營養科大夫，但此次援摩任務中，定位卻是廚師。於是，他努力地轉換角色，爭做一個最有營養觀最暖心的主廚人。

他深知三個醫生和一個翻譯經常看書、寫作到很晚，早晨又要工作，且一整天的工作強度都很大。他便調整自己作息，早睡早起，早早地為大家準備好早餐，雖然受食材限製，大多時候都是水煮蛋、粥、饅頭一類的普通早點，但也會經常為了變換品種，頭天晚上便提早做好蛋糕和包子。

解決完早餐問題，他便要外出采購。

摩洛哥當地的中國食材和綠葉菜偏貴，且還需專程去采購，想起之前季川芎跟他提過的“節約”一事，錢渝這個從小就不差錢的大少爺，開始學著認真考慮隊員對生活費承受能力差異，學習如何貨比三家，挑選性價比最高的買菜地方。不過讓他感動的是，買菜的人得知他是援摩醫療隊的成員後，每每都會多聊幾句，並附贈一些菜。

采購回來，錢渝便開始準備午飯。做飯之餘，他也會到診室轉轉，在醫生治療時，輔助給病人們講講相應疾病的飲食營養注意要點。

晚飯時間，錢渝除了準備好一桌飯菜，還會負責調節氣氛，緩解大家一日的辛勞。尤其每周二、四晚上，季川芎和方白芷要去法語學習班上課，每周三、五晚上，林倩要去阿拉伯語班上課，他都會提早做好晚餐候著，就為了讓大家下班後，迅速吃點熱乎的飯菜，然後再外出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