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芸,這是我家地址。很抱歉,暫時還不能帶你回家見父親,我需要回去處理一點事情,等我都辦好了,便邀請你過來,然後跟父親講明一切。”
機場分別前,季長卿將老宅地址留給了李艾芸,以示自己的真心。他心中雖急,卻也必須先處理好那段早已談好要分開的婚姻,才能堂堂正正地帶李艾芸回家見父親。
關於婚姻這點,是他心裏的疙瘩。即便他和李艾芸早已感覺到彼此之間的情愫,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超出了同事、戰友之誼,但他們都沒有明確表達過,好似在等一個水到渠成的機會。李艾芸更是從未問過他是否結婚等類似的問題,他便沒有主動提過。當時的他,天真地以為,自己沒有說假話,便不算欺騙了李艾芸,隻要他能提前處理好一切,便還有被原諒的機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回到家時,迎接他的除了有父親季決明、妻子童蕾,竟還有一個剛滿周歲的兒子!
“小童,你……”季長卿看著跟自己毫無感情的妻子,懷裏抱著的卻是他的骨肉,大腦一片空白。
“對不起,季大哥,我……我沒有辦法打掉孩子,他是無辜的。您走後不久,我就發現有了將近兩個月的身孕,我痛苦掙紮過,也想找您商量,可是聯係不上,我甚至一度走到醫院婦產科,想著先打掉,等您回來後再告訴您。可是,最後我還是沒忍心,這畢竟是一個生命啊!再後來,有人把我去婦產科的事告訴了公公,他大喜,看我也看得緊,然後就……生了下來。季大哥,我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如果您還是要離婚,我同意。我什麽都可以不要,隻求您能說服公公,把這孩子留給我。”
童蕾的哭訴,盡是無奈。可是,一年多的時間,的確發生了太多改變。
這個孩子好似天生就懂事,懷孕的時候就沒讓她吃苦,從生下來就不怎麽哭鬧,半歲不到已經能夜裏睡整覺,特別好養,六個月就會爬、不到一歲就會走路、說話,眼睛明亮且透著靈氣,讓人看著就心生歡喜,當真是人見人愛的孩子。
因此,不僅季決明十分喜愛,就連童蕾自己,也在這一年多的懷孕、照護中,得到了深深的慰藉,並與這個孩子建立了深厚的情感。
季長卿的心,猶如被千斤重的石頭壓著,喘不上氣。
離?孫子都有了,父親還能同意嗎?就算同意,強勢如父親,怎麽可能將孫子的撫養權讓出去。更別提,在那個年代,一個離異帶孩子的女人,未來的路何其艱辛!
不離?自己深愛的人又該怎麽辦?雖然從未表明心跡,但兩人心意相通,早已互相喜歡,是不爭的事實。難道就這樣懦弱地放棄摯愛?
就在他糾結的時候,粉嫩軟糯的小川芎,已經從母親的懷中掙紮著下地,蹣跚著走過來,突然拉著季長卿的手,喃喃地喚了聲:
“爸,爸爸……”
看著他稚氣的眸子,季長卿頓時心軟了。他木訥地問童蕾:
“孩子叫什麽名字?”
“公公給他起了小名,團團。因為他小時候肉乎乎的,像一個大團子,也寓意你早日回來一家團圓。至於大名,一直沒起,公公說這是你的兒子,等你回來起!”
聞言,季長卿長歎了一口氣,腦子裏閃現出與李艾芸討論藥膳的場景。當時,李艾芸一邊津津有味地喝著他燉的川芎白芷魚頭湯,一邊感慨,川芎和白芷真不錯,不光藥效好,就連名字也很好聽。
“季川芎。”
說完,季長卿逃出屋,不敢麵對妻子,更不敢麵對兒子。
意外的是,他剛衝出季家老宅,就見到了正在門口踱步的李艾芸。隻見她將行李箱扔在一旁,一臉猶豫,顯然是在糾結要不要按門鈴。
突然的碰麵,二人都慌了。
“艾芸,你,你怎麽在這兒?不,不是說回頭再邀請你……”因為之前在家中的驚嚇,季長卿當下見到李艾芸,也是驚多過喜。
李艾芸則是有被抓包的害羞。畢竟,突然跑到別人家裏,是很唐突的。可剛剛才分開,便已開始想念,正好發現拿錯了季長卿的東西,她便看著手中的地址,衝動地趕來了。
“這麽巧?你要出去?還是你,你感覺到我在外麵?我其實,是來給你送水杯的,下飛機時,我不小心拿錯了,裝進了我背包裏。”
說著,李艾芸趕緊從包裏掏出水杯,遞了過去。
這時,季決明突然走了出來。
“長卿,你要去哪裏?我聽小童說,你給兒子起好名字了?那還不趕緊去上戶口。”
隻一句話,季長卿和李艾芸都懵了,大腦裏“轟”的一聲,僵在原地,李艾芸手中的杯子更是直接落地,發出刺耳的叮咣聲音。
“這是誰?”季決明皺著眉頭,打量著麵前這個有些失禮的女人。
“我,我……”伶牙俐齒的李艾芸,因為瞬間的失神落魄,一時間竟自我介紹都不會了。
“長卿?”季決明冷下臉,拖著尾音,大有質問的意思。
季長卿這才回神,趕緊應道:“爸,這是跟我一起援摩的同事,李艾芸李醫生。剛才在機場我掉了東西,她幫我送過來。”
“哦,首批援摩的另一位醫生,針灸大夫?”
“嗯!”
“你可夠粗心的,麻煩別人!趕緊道完謝,然後去給我孫子把名字改咯!”
如此客氣的介紹,如此有信息量的對話,都讓李艾芸心中一冷。
同事、醫生!對啊,自己對於他來說,不就是這般簡單的兩個身份麽?
兒子、孫子!原來,自己喜歡的人早已為人夫、為人父,一直以來,都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麽?
看著李艾芸越來越冷的眼神裏,藏著無盡的失望,季長卿的心像被人紮了數刀,碎了一地。
“不用謝,季醫生,這個還給您!季院長,打擾了!”
說著,李艾芸撿起地上的水杯,遞給季長卿,疏遠地打完招呼,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