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5章 酒後真言
吳蔚忽然生出一個想法,這個年,他們幾家是不是到蛇仙去過?蛇仙是他起家的地方,那裏有他太多太多的回憶,也是他一生牽掛的地方。
“她沒有多長時間了。在副縣長位上,她幹的還不錯。她主管的衛生工作,農村合作醫療一直是全省的試點。其實,她要是沒有那麽歪招兒,單說工作,也是一把好手,巾幗不讓須眉啊。”沈洪歎了口氣說。
“我有好些年沒見過她了。現在回想我們當年發生的那些不愉快,也都是年輕人的意氣之爭。我年輕,她那時候也剛剛三十多歲。沒想到,馬上就要‘陰’陽相隔了!”吳蔚歎道。
“天星已經走了。當年這些一起工作過的同事……唉,世事無常啊。”沈洪歎息一聲。
他生出這麽多的感慨,吳蔚也是心有戚戚焉。當年王愛紅和他的恩恩怨怨,早已都化成風,散在空中。那些過年的人和事,時常會浮現在腦海中。東方青藍有時會說他老了,隻有老年人才會想起過往,而忽略現實的存在。
回到家,吳蔚把這個想法跟東方青藍一說,東方青藍一拍大‘腿’,說:“好啊!我這就給媚兒打電話!咱們一家人都過去吧。爸和媽也一起去!”
“可是……姐、小朵和爹娘怎麽辦?”吳蔚突然悶悶地說。
“也對啊。咱們走了,就剩下爹娘、姐和小朵了。要不,還是不要去了?”東方青藍也遲疑了。
自從父母正式走到一起以後,依著奚蓉‘花’的意思,吳蔚便改口管吳開明夫‘婦’倆叫“爹、娘”,管洛文海和杜青竹叫“爸、媽”。在洛文海的圈子中,已經有很多人知道吳蔚是他的親生兒子,和洛輕雪是雙胞胎。
知道內情的人,都為這對老鴛鴦終成眷屬高興。洛文海的身體,在杜青竹的調養下,恢複得相當不錯,氣‘色’也比以前好了很多。下次黨代會上,洛文海可能會有其他的安排。現在他還是京城書記,雖然有一個龐大的秘書班子在為他工作,但有些事情是這些秘書代替不了的。
杜青竹見他時常看文件看到半夜,很是不舍,一直陪著他,這樣“舉案齊眉”的日子,竟然讓洛文海慢慢胖了起來。
吳開明雖然隻能坐在輪椅上,但一個植物人能清醒過來,已經創造了醫學奇跡。現在還能嘟囔出整句的話來,奚蓉‘花’已經非常滿足了。
“要不……都帶過去吧。公司正好買了一輛中巴,開中巴過去,一家人好好在一起,連我爸媽也一起,多好啊!”東方青藍憧憬道。
“好啊,那我去跟他們說。梧桐祥院早早定下來,再加上媚兒一家人,肯定是一個特別的新年!”
“對,對……還有蘭馨和蘿蘿……”
“太多了吧。還是不要叫他們了。她們跟蛇仙又沒有什麽牽絆,不像你我和亦銘媚兒。你叫她們了,人家又不好意思不答應。”
東方青藍想了想,吳蔚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她和蘭馨、蘿蘿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係。這兩人,把青藍當成了知心姐姐,三人和媚兒一起,人稱京安“四大美‘女’”。
對吳蔚的提議,杜青竹一向是支持的。吳開明也不例外,兒子曾經工作過的地方,他一向極有興趣。雖然有時候會犯糊塗,但這點卻非常清楚。
“那好,既然都答應了,我就把梧桐祥院定下來。馬土根哪,我可是些年頭沒見他了。他去泉城看過我,這個馬土根,現在的派頭……嘖嘖……太牛了。”吳蔚笑著搖頭說。
“還有強生和三溜兒,他們倆對你有意見呢。”青藍笑著說。
“對我有意見?什麽意見?”
“怨你不到蛇仙去唄。上次我和媚兒、傳奇去,他倆喝酒的時候,一直講你在村裏的那些事。有些事,聽起來心驚‘肉’跳的,就是那個偏兒頭跟你……唉!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這些過去的事,已經深沉刻進吳蔚的腦海裏。蛇仙,是他人生的又一個起點,其承載的意義,即便是青藍,也無法體會得到。
去哪兒過年的問題解決了。吳蔚‘操’持著年前收尾工作,無非就是慰問和年終的總結盤點。這些事情,年年在做,年年都是一個樣子——方式一樣,但內容卻大不相同。
正忙著年前幹部座談會的事情,魏純敲‘門’進來了。因為與伍六可爭副縣的事情,吳蔚和魏純的接觸比較多。對於爭位這種事,在吳蔚看來稀鬆平常,如果一個地方人人都沒了上進心,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吳書記,有件事我還是想不通。”魏純進‘門’,寒暄以後就說。
“怎麽了?”吳蔚眉‘毛’一挑,問道。
“伍六可憑什麽說我是大牲口?四處造我的謠?這樣的人,將來當上了領導,還不把所有人都傷成篩子眼兒?”魏純說話很直接,特別是知道了吳蔚的打算以後。在吳蔚看來,現在魏純有點依老賣老,還大略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你知道是造謠,還較的是哪‘門’子的勁兒?”吳蔚不悅,這種事情,他不想指責他們。
“那他憑什麽毀我的名譽?在那麽多人麵前,說我是大老粗,幹工作拍腦‘門’,惹完禍後拍屁股?吳書記,你說,我是那樣的人嗎?這麽多年在基層,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辛勞,怎麽現在什麽也沒剩,光剩下一身不是了?”
魏純的身子往前靠了靠,吳蔚聞到了一股酒味。魏純的酒量不錯,一般情況下不會荒腔走板,今天跑到吳蔚這裏,有撒酒瘋的嫌疑。
吳蔚並不想讓魏純難堪,也想聽聽他的“酒後真言”,並沒有製止他,還經他倒了一杯淡茶。魏純見領導親自倒茶,喝得再多,也清醒了不少,趕緊起身雙手接過杯子,“謝謝”聲不絕於耳。
“吳書記,在你手底下,幹著就是舒心。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是跟你幹過的!你當了市長,我高興。雖然我的事情暫時解決不了,但有你這位老領導在,我還怕什麽?這次沒機會,下次還有!我能等,我才四十多歲而已。我還能幹個十幾年呢!可是吳書記,下麵苦啊……”
吳蔚想笑。如果不是喝多了,魏純肯定不會跟他說這些。通過這兩年的接觸,他知道魏純是個很固執的人。認準了一個目標,就是頭拱地也得把它拱到手。——當然,這個目標必須在他的掌控之內。就像他一次酒後所說,副處沒當上之前,他絕不會覬覦正處的位置。
“我在泉東‘混’了這麽多年,跟您比,那實在算不上什麽。但在我發小們眼裏,我是這個!”魏純伸出大拇指,“他們都羨慕我!有一個當老師的哥們兒對我還念了一首詩——他人騎大馬,吾獨跨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其實用八個字就能概括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我這人呢,‘性’子直,有啥說啥,從來不會拐彎抹角,吳書記別怪我!”
說了半天,吳蔚也沒‘弄’清楚魏純到底想要說什麽,全當是一場胡說吧!
張岩進來匯報,說市委第二天上午有會。看到魏純還在這兒,有心替吳蔚解圍,誰知吳蔚卻擺了擺手,讓他先下去。
‘門’剛一關上,魏純便朝他挑起大拇指,“我最佩服的就是領導你這一點!沒架子……我下鄉的時候,就愛往老百姓的坑頭上坐。他們那坑頭真暖和啊!說來也奇怪,屁股暖和了,咱們說出來的話也就暖和了!”
吳蔚聽他說的有意思,便跟著問了一句:“屁股和說話還有這種關係?”
“那是……咱們不往老百姓的坑頭上坐,老百姓咋跟你掏心窩子說話?他們不跟咱掏心窩子,咱們怎麽知道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你不知道他怎麽想的,這工作怎麽往下推?怎麽個推法?滿意不滿意,他們都說滿意,你這工作幹的,不是一點亮兒也沒有嗎?”
這種“屁股決定腦袋”的說法,吳蔚很是讚同。沒想到魏純這個穩定專家,靠的是這套理論。看來,他對泉東工作的掌握程度,還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再給我兩年,泉東從裏到外一定是全新的!
“還有啊,最後一個請求……吳書記,我這副處的問題,您最好還是幫著解決了吧!哪怕是人大政協也好啊!最近,我覺得我特沒麵子!臉都覺得讓熊瞎子給‘舔’去了。您說我這麽大歲數了,優秀得了這麽多年,幹啥工作也沒拉下趟兒,憑什麽讓伍六可這個小後生嘲笑?”
轉了半天,魏純還是把這件事轉了上來。吳蔚清楚,如果這個心結打不開,魏純雖然不會再說什麽,但心裏肯定會有疙瘩,工作積極‘性’大受影響,說不定就此趴鋪也說不定。
不管將來誰接手泉東,失去魏純這樣的幹部的支持,都是個大損失。吳蔚本來已經想好了魏純的去處,市裏出了楊衛東的事情,幹部調整暫時停了下來。魏純著急,這可以理解,如果吳蔚走了,下一任書記是不是還認可魏純,直接關係到他下一步怎麽走。
“我知道你工作不拉趟兒。可職數是有限的。老魏,這事兒我一直想著呢。你是老實幹事的人,從不向組織提什麽要求……”
“原來啊,我就想,我不是資曆最深的,也不是年齡最大的,還可以在鄉鎮幹幾年,能幹幾年就好好幹。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是這幫鄉鎮書記裏年齡最大的,又是提職最早的,這次有了機會,再沒有我,我的麵子上過不去了!不是有人說嗎,不跑不送,原地不動,我也得找找了……”
“你想錯了!老魏。你的事兒我一直想著呢。雖然管經濟你不在行,但農村的事情你倍兒熟,泉東不單要發展經濟,社會也需要穩定。如果你信任我,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吳蔚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魏純要是還不明白,那就是酒‘精’把頭燒糊塗了。
第二天,魏純想起在吳蔚辦公室的點點滴滴,不禁冷汗直冒,暗怨自己怎麽會辦了這種蠢事。想給吳蔚打電話,又想起他到市委開會,便給吳蔚發了一條短信。會議中,吳蔚看到魏純的短信,不禁莞爾。吳蔚十分注重保護下屬的積極‘性’,便回了一條,讓魏純放寬心工作。
他並不相信魏純說的伍六可的事情。伍六可雖然年輕,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拿捏的還是相當到位的。有些話可能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給醋溜了,才讓魏純誤會了吧。
吳蔚沒有想到,伍六可已經知道了魏純去找他的事情。這魏純也是活該,回去以後,半醉半醒間,跟一個以前的同事叨咕起這件事,這個以前的同事跟伍六可又是親戚,把這事全都兜給了伍六可。
伍六可‘挺’生氣。兩人爭副縣,本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位子出來的,又不是指定給哪一個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誰讓領導青睞,誰就獲得這個位子,怎麽還到領導麵前搬‘弄’起是非來了?
他有心找吳蔚談談這事,又怕吳蔚怪他不深沉,便轉到了栗明珠的辦公室。
栗明珠聽說,笑著說:“你想多了!什麽時候了,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吳書記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他對你可是相當認可的。再說了,老魏的脾氣,你也應該清楚,他就是噘嘴的騾子賣個驢錢,吃虧的就是那張嘴。其實你想想,你們倆一比,你的資曆能比得過人家嗎?你就別撈著便宜還賣乖了!”
“可他也不能那麽說我啊!”伍六可十分委屈地說,“他那麽說我,顯見著我多不是人似的。大家都是吃這碗飯,我又沒采取什麽不正當手段。”
“行了,你!我是看在咱們表兄弟關係的份兒上,跟你說句實話,別在吳書記麵前耍心眼兒,他要是跟你耍起心眼兒,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栗明珠說道。
“我沒想跟他耍心眼兒!這個當口,我什麽也不會說的。就是覺得委屈,找你來聊聊,你還批評我一頓!”伍六可低聲說。
“那好,你聽我的,就當什麽事兒也沒發生!”栗明珠說。
他已經猜出了吳蔚的用意。伍六可要用,雖然栗明珠和他是八杆子劃拉不著的親戚,這並不妨礙吳蔚起用伍六可。而魏純,吳蔚有自己的安排,雖然他還沒向栗明珠透‘露’,但栗明珠已經看出來了。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