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桌子拍散了

“打死人啦——”那女人尖嚎一聲。再看張老虎,早已奔上前來,把王小妮的手腕扣在手裏,右手高高舉起,正要往下落的時候,吳蔚手疾眼快,馬上叼住了他的手腕兒。

他雙臂一用力,把鬥雞似的兩個人分開了。高喝了一聲:“我看哪個敢再動!”

在場的人像被孫猴子使了定身法,都定在了原位。尖嚎的女人最先反應過來,衝著王小妮又要下手。剛才她吃了個啞巴虧,說什麽也得找補回來。

吳蔚一把拉住了她,推到了張老虎那頭兒。他看出來了,這個女人是張老虎的老婆。

“我說了,哪個再動,就別怪我不客氣!”吳蔚冷著臉,初冬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泛出瓷色的光,看得人直晃眼。

“不客氣,不客氣你能把我怎麽樣?”那女人散著頭發,臉上冒著串串的血珠兒,眼睛微微有些發紅,尖著嗓子吼道。

“事兒有事兒在!誰再動手,那就別再想走出這個院子!你們可以到鄉裏、到縣裏去告我,但有一點你們得明白,我是這個村的駐村幹部!我得對這裏的一人一物、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負責!”吳蔚冷聲說道。

這裏離派出所很遠,真發生什麽**,等派出所的人來了,恐怕已經釀成惡果了。

在這個關鍵時刻,吳蔚得變身,即是指揮員也得當個戰鬥員。雖說雙拳難敵四手,但他始終相信,邪不勝正,他站在全體蛇仙老百姓的立場處理問題,公道自在人心,百姓會理解的。

吳蔚的聲音雖然不高,但現場的百姓感受到了他的真誠。一些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開始慢慢退場,大多數人選擇了相信。

“你們到屋裏來,把今兒這事兒好好說道說道。誰也不許打架,如果想要動手的話,把我打趴下,然後你們再較量,我就不管了!”這種情況下,吳蔚隻能靠拳頭說話。

農村人對拳頭有一種崇拜,與本能無關,隻是對強者的敬畏和服從。吳蔚一直在為自己慶幸,如果有幸再遇到那個拾荒者,他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王小妮瞪了那女人一眼,走進屋子,坐到了最結實的那把椅子上。張老虎“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先把自己老婆推進屋,隨後也走了進來。

吳蔚注意到,三溜兒和強生也跟在他們身後,走了進來。今天這事兒,跟這兩貨肯定有關係,少不了他們的挑拔。

吳蔚沒理他們倆,兩人訕訕地走進來,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你們倆來幹什麽,這裏沒你們的事兒,出去!”王小妮發話了。她覺得,這是一次極其重要的會議,這是張馬兩大家族在掰手腕兒,兩個毛兒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來這兒,能頂個屁用?

再說了,他們倆來,老馬家隻有自己一個女人,跟老張家比就勢單力孤了,吵架都處於下風,更不用說動手了。

吳蔚知道幾個人心裏都窩著火,這個架,打的一點理由也沒有。王小妮到底是個女人,話一出口就顯出心胸不太寬廣,吳蔚暗自搖了搖頭,對小哥倆兒說道:“你們倆要是沒事兒,就把外麵那些木頭劈了。”

小哥倆兒對視一眼,也不知道他們交流了些什麽,三溜兒站起來說:“老虎,有話好好說,你要是敢跟大哥炸毛兒,回來老子收拾死你!”

吳蔚差點兒沒一口老血噴出來,這小子,真敢說!胡子拉碴的張老虎站在他麵前,居然有點手足無措。

忍著就要衝口而出的爆笑,吳蔚瞪了小哥兒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拿出二十塊錢,“你們倆要是有空,整二十塊錢的肉來,今兒咱們吃肉、喝酒!”

“不用,我有錢,今晚我請。”強生把吳蔚拿著錢的手推了回去。王小妮在一旁看著,心裏很不是滋味兒,但自己在這裏人單勢孤,嘴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吭聲。

這些人,一向跟她不和,如果真要衝突起來,她肯定要落敗。她可是蛇仙村的村書記,真要落敗,麵子無處安放。小不忍則亂大謀,她王小妮能屈能伸!

王小妮似乎感覺到,吳蔚的立場發生了偏移。年輕人愛紮堆兒,原以為老張家肯定會把吳蔚給趕出蛇仙村,兩大家族的事情,不死不休,外人插不得手。說真心話,王小妮也不願意這個年輕人陷在這裏。小模樣這麽周正,給誰當個姑爺還不樂得屁顛屁顛的,這個爛攤子,他整不好,弄成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她這心裏也怪不落忍的。

強生和三溜兒扭著屁股出去了,屋裏隻剩下瞪著鬥雞眼兒的三人和吳蔚。王小妮這個時候挺後悔,應該把自家爺們兒也叫來,雖然那個窩囊廢不會說啥,可往這兒一站,在人數上最起碼不會輸給張老虎。王小妮卻不願意叫停,不就比我多兩眼珠子嗎?老娘不怕。

“都說說吧,想怎麽著?就這麽一直糾纏下去?”吳蔚掏出一盒煙,顛出一顆,扔給張老虎。張老虎接過來,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心安理得地在吳蔚伸過來的打火機上點著了煙,稍一會兒,兩個鼻孔時便鑽出了極淡的藍色煙霧。

張老虎抽著煙,卻奇怪地發現吳蔚把煙盒放到了手邊,自己卻不抽,便問道:“吳幹部,你咋不抽?”

“我不會。”吳蔚也不矯情,本來就不會抽,非要害著自己的肺去強抽,那可不是他的風格。

張老虎明白了,人家這煙是給會抽的人準備的。這小夥子,心思還真是周到。

“你也不用說了,吳幹部,我們這仇,解不開!”老虎媳婦衝王小妮翻了個白眼兒,對臉上那道血口子,根本就不在乎。“虱子多了不咬,饑荒多了不愁。”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挨王小妮撓了,就當被貓抓了唄。

吳蔚瞟了她一眼,這個女人也不是善茬兒。

“有啥仇是解不開的?隻要想解,沒有解不開的!王書記,你說,張老虎把你家孩子扔井裏了?張老虎,你說,王書記害死你家人了?”吳蔚有怒氣,反正這仨人在自己手裏攥著,適時發發火也是必須的,要不然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是麵捏的呢。

“小吳,你這話說得太難聽了啊!”王小妮不願意了,嗓門高了起來。

“難聽嗎?這不是事實嗎?殺父奪妻這樣的仇都能解開,你們之間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麽就解不開了?我看是你們不願意解!”吳蔚聲音一直很寡淡,反正有理不在聲高。

“她們老馬家,把我們家老虎都送到監獄裏了,這仇跟殺父奪妻有啥區別!”老虎媳婦說道。

“那是他該受的懲罰!要是我,我也把他送進去!”吳蔚冷聲說道。

他才不怕得罪張老虎呢,即便沒有三溜兒的支持,他也不會對這樣的人心軟。一個拿下半身對付弱女子的人,在人格上就卑劣了一大截兒。張老虎進監獄,那是他活該。

“你媽你再說一句?!”老虎媳婦急眼了,直接帶了髒字,人也站了起來。

張老虎卻是難得的沉穩,把媳婦一巴掌拍坐到了凳子上:“你個死老娘們兒喊啥?聽吳幹部的!”

吳蔚不禁有些納悶,這個張老虎唱的是哪出?跟頭天晚上的態度截然不同。他才不會相信是三溜兒在裏麵起作用呢。三溜兒嘴上說的厲害,可要到真格的,有了利益之爭,張老虎恐怕不會聽他的。

“這樣,你們這樣情緒都不太穩定,回去以後把事兒好好捋個清楚,你們究竟想要對方怎麽樣。王書記,你想讓老張家作出什麽樣的讓步,你才能不再追究你們之間的恩怨?張老虎,你回去也好好想想,你們要老馬家怎麽做。”

“把果山給我們!王小妮下台!村裏的賬好好算算……”

老虎媳婦還想再嚷嚷,王小妮哪裏還能讓她再張嘴?隻見她“突”一下站了起來,大棉襖前襟一扒,露出了裏麵黑色的手工毛衣,嘴腳上冒出點點的白沫兒:“你個養漢的精,你想的美!想讓我王小妮下台,你長那本事了沒有?你想讓你野男人上台?做夢吧!”

王小妮這話,可炸了鍋了。張老虎兩口子哪裏還坐得住,一起站起來衝王小妮奔了過來。

吳蔚心裏暗恨王小妮,這老娘們兒嘴真他媽欠抽,這個時候你罵人家這個,張老虎不是那種沒剛沒火的人,這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不帶這麽埋汰人的!

“你才是養漢的精,你個扒灰的!你個公共汽車!別以為別人不知道你那點爛事兒!也不撒脬尿照照自己長成什麽德性,還擦胭抹粉兒地四處勾嗒,我呸!……”張老虎媳婦跳腳大罵。

吳蔚暗恨王小妮,你還一村支書呢?你夠格嗎?比潑婦還潑婦,怪不得這蛇仙這麽亂,有這麽一個能惹事兒的主兒,不亂那可真是奇跡!

吳蔚“啪!”一下子把桌子拍得山響,再看看那本已老舊的桌子,居然搖晃了幾下,“嘩啦——”散架了。

他也沒想到,這勁兒使得有點大,不過還好,桌子散架了,震懾作用也顯現出來了。看著三個人張大成“o”型的嘴巴,吳蔚一陣暗笑。